《尔玛聊斋》尔玛阿者

1、“毒药猫”老婆

　　小时候我住的小村里也有个老婆婆被别人认为是毒药猫,大家对她又敬又怕,她会接生会会治病,最擅长解毒,村里常有蛇咬虫伤的,跑肚拉稀的求她给碗水喝就好了,我母亲难产时候她也只送来一碗水,说只能保大人,母亲平安了,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死胎.

　　我外婆跟她关系特好,她们在经常火塘边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天,我也慢慢知道她用的医术而不是什么法术了,一碗水里她早放好药末了.我亲眼见她制作了一味催产药:把未睁眼未长毛的小老鼠在铁板上焙干研成细末,然后用红纸包成N个三角小包,再画些符号,就全部装玻璃瓶了.(给我妈妈到水时候她就解了一包放进去了)
　　她也知道别人认为她是毒药猫,不过也没有生气,只是给我讲了一些毒药猫的故事:

　　木尕娶“毒药猫”老婆的故事

　　从前有个善良勤劳的小伙子叫木尕,木尕很会做饭做菜,这样经常被请去帮厨,他的饭菜做的好,所以人缘很好,但是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家庭贫穷,快三十了还没有钱修碉房娶妻,这年初冬天木尕就去山上灌木林里开荒,希望多种点地增加点收入,每天一大早他就起来煮一大锅饭,把蔬菜和肉煮到一起,香喷喷的装一半在罐子里带到山上做中午饭.

　　有一天,木尕挖地挖到中午,又累又饿的去揭罐子时候,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谁偷吃了我的饭?木尕到处张望也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无奈何之好饿着肚子回家.
　　第二天,木尕把午饭藏到岩石下,想来不会被发现,结果到中午一看,还是空的,木尕气愤了,谁这样缺德?但还是找不着人.
　　第三天了,这次木尕决心要抓住偷吃的人或动物,放下罐子就埋伏在一边,等了好久才看见一只大黑猫跑过来,它抓开罐子盖就把头伸过去吃,木尕心理说:可找着你这个偷吃的家伙了,悄悄的就要上去捉它,结果黑猫很警觉,突然发现了他马上一溜烟逃了.
　　木尕很后悔自己没有准备机关,所以一连几天都在罐子附近下了些套野兔的套子,期望能套住那只猫,但是一直没什么动静,午饭也没有被偷吃了.

　　这天上午木尕正挖着地,忽然听见瓦罐打破的声音,赶紧跑过去一看,发现一个的姑娘蹲在破饭罐旁边,姑娘头包青底绣花帕,天蓝长衫忖着银色绣花坎肩,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闪,正通红着脸看着木尕.见木尕过来就开口了,声音象泉水流过:“对不起呀大哥,我经过这里,被袢了一下,不小心把你的饭罐打翻了......”
　　木尕眼睛都直了,连忙说：“不要客气不要客气,算了算了,姑娘你是那村的?叫什么名字呀?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姑娘微笑着说自己叫娜诘,住附近,今天上山来采药,然后就蹲下去解脚上的绳套,木尕干忙过去帮忙:“这个你解不开的,我打的绳套结我才解得开.”
　　木尕正要解开了,却突然觉得不对,姑娘说她上山采药,打扮得却象要去跳歌庄,爬了这样高的山坡...鞋子上一点泥都没有.....难到她不是正常的人?是妖怪?毒药猫!木尕到吸一口凉气,不能放了她!万一她以后报复就麻烦了.
　　木尕想到这里,反而把绳子打了个结....

　　姑娘一见木尕非但没有解开绳子反而捆得更死,脸色突然刷的就变白了。
　　木尕戒备的看着她说道:“你肯定不是正常的人,象你这摸样的姑娘早出名了,决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你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象上山的人,说!你是什么妖怪?”
　　姑娘眼泪马上下来了,连连说:“我不是妖怪....放了我吧!我会报答你的.....”
　　木尕不相信,虽然姑娘哭得他心有些软,但是想想她是妖怪就狠下心来,吼道:“还不快现原形!”姑娘不理,依然哭泣不止,木尕听得心烦就走到一边去,想来妖怪也逃不了,就依然挖自己的地.
　　过了一会,没听见哭声了,木尕又跑过来看,结果发现姑娘不见了,绳套套着一块石头!
　　木尕“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变成石头就骗了了我?反正现在我已经得罪你了,你这样我更放不得你了!”说完他就把石头抱怀里下山了.
　　木尕把石头往炕上一放说:“你别想跑,以后我就拿你当枕头!”

　　木尕又开始做饭,不一会饭熟菜香,正要吃呢,那石头忽然动了动,变出一只大黑猫来,还是被绳子套着后腿.这猫就是木尕见到过的那一只,猫可怜巴巴的叫着,眼睛盯着饭碗.
　　木尕大笑道:“果然是你!你天天偷吃我的饭,现在还想吃吗?”
　　黑猫一副饿坏了的样子,不停的喵喵直叫,木尕终于心软了,把它抱到桌子上给它添了一碗饭菜.
　　就这样,木尕开始养着这只奇怪的猫,猫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因为被木尕用铁链栓起来了,它想尽办法也没有逃掉,木尕不在乎多只猫,何况这是只能听人话的猫,因为他太孤单了，闲下来时候他就跟猫说话,总想起这个猫变出来的那个漂亮姑娘,他知道毒药猫都有人类属主的,毒药猫遇到危难时候会变出属主本身,但是通常都不能持久,因为属主本身长时间不变回去属主就死了，只有属主睡着了灵魂才能分身变为毒药猫，这猫逃不回去，属主就只能长睡不醒．
　　木尕对猫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还是变回娜诘姑娘吧!我好想她.如果她来求我我就放了你!”

　　终于一天木尕回家时候看见卧在被子上的不是那只猫而是娜诘姑娘,娜诘姑娘一见木尕他就坐起来,脖子上还套着链条,她满脸幽怨的责问:“你把我捉弄够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你把我害惨了知道不?”
　　木尕也发现这次的娜诘姑娘消瘦了许多,而且衣衫不整,想来她也因为灵魂被拘肯定吃了不少苦,不由得有些内疚,但一想到她是毒药猫就不禁有些恐惧起来:这次把这个毒药猫真的得罪惨了.....
　　到这个时候,木尕也只得说实话:“放了你很容易,可是你回去了恢复起来肯定要来报复我,我可不想死...我正当壮年,还没娶过老婆呢!”
　　娜诘姑娘一听就急了:“我发誓不报复好不?你让我回去,再这样下去我就永远做猫了.”
　　木尕听了又说:“我放了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呀!你就做猫陪着我也好啊!”
　　娜诘姑娘哭笑不得:“你要我变猫也陪着你?你想人陪你去娶个老婆嘛!”
　　木尕说:“你帮我找个老婆差不多,我的条件谁家姑娘敢嫁我?”
　　娜诘姑娘连忙说:“好好好,我一定帮你找个老婆!你快放了我吧!再晚我就有大麻烦了.”
　　木尕问:“什么麻烦?你不是毒药猫吗?”
　　娜诘姑娘无奈道:“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呀!你知道不,我本是山下阿都头人的女儿,一直在大土司家给土司小姐作女伴,前一阵子被我爹接回来,原来我那糊涂爹硬要把我嫁给给望堆土司做继室,我不同意他就把我关起来,我就绝食,可是饿得糊涂了,就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猫,这样我就逃了出来,跑到后山找不到吃的,到闻到你饭菜香,找到你的罐子吃饱了我才回去,可是你那天套住了我,我只好变成人来解绳子,结果被你发觉了,就这样你一直捆着我,而我的身体却躺在家里水米不能进,醒也醒不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放我回去,马上要七七四十九天了,我的灵魂不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家里已经觉得我没气了,要埋了我....呜呜呜。。.”

　　木尕看着娜诘姑娘的哭得眼泪直掉,心里总算明白了,原来毒药猫是这样变出来的,娜诘姑娘被人埋了,那自己就真作下孽了.....
　　娜诘姑娘趴在被子上哭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慢慢的化成猫,木尕赶忙解开链条,说：“你走吧!我很喜欢你呢!无论你变人还是变猫,以后都不要忘记我.”
　　黑猫睁着大眼看着木尕,脸上挂着泪珠“喵”了一声就奔出门而去.

　　现在木尕知道娜诘姑娘就是山下大镇子里阿都头人的女儿了,禁不住也下山到大镇子来,镇里人纷纷议论在讲阿都头人的女儿死而复活的故事,说正准备给她洗干净穿殇衣,结果她突然就坐起来了,吓坏了一群伺候的婆子.
　　木尕望着阿都头人家的碉楼,想着娜诘姑娘身体该康复了吧!她爹因该不会迫她嫁人了吧!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呢?

　　木尕在镇上转了好几天,盘缠都用尽了才摸黑回到自己的小石屋,结果看见里面点着灯,有个人影映在窗户上,木尕推开门,发现娜诘姑娘坐在屋里面对自己露出狡黠的笑容.
　　木尕呆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娜诘假装生气说:“我不能来吗?还是该怪你!以前你一直在我耳朵边唠叨,现在我在家里到不习惯了,所以又跑来玩了.”
　　木尕忙说:“欢迎欢迎!你天天来才好呢!”

　　就这样,差不多每天晚上娜诘都会出现在小屋里,他们一起做饭聊天,木尕开玩笑来抱娜诘,这时候娜诘就变成猫大叫,有时候干脆变成石头,木尕只好尴尬的抱着石头睡觉了,等木尕睡着娜诘就悄悄的离去了,第二天晚上她才又出现，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两个年青人的交情深厚起来。

　　一天娜诘突然神秘的对刚回家的木尕说:“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个老婆吗?我来跟你商量,看寨子里哪个姑娘适合你.”
　　木尕“嘿嘿”的傻笑,娜诘把饭菜端给他说：“先吃饭,吃了再说怎么帮你找老婆.你也该有个好姑娘陪你了.”
　　木尕吞了一口饭说:“干吗到处找,我觉得你就很合适!”
　　娜诘一下跳起来,瞪着眼睛看了木尕一会才说:“你知道我是毒药猫还敢打我的主意?”
　　木尕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管你是人是猫我都喜欢!”
　　娜诘红了脸,半响不说话,木尕干脆说:“过两天我就请红爷上你家说合去,我没钱就按老规矩给你家做三年长工吧!你一定要答应我三年后跟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娜诘听了突然脸白了,说：“你不要来,我爹肯定不答应的.”
　　木尕说：“你总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的上我这里来吧?”
　　娜诘不说话了，突然捂着脸冲出门去,木尕马上追出去但是已经不见人影了.

　　一连好几晚,娜诘都没有再来过,木尕坐在门口无聊的数星星,格外想念娜诘:她为什么不来了呢?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还是被家里人困住了?
　　又过了几天,木尕沉不住气了,决定到娜诘家去看看.

　　木尕围着娜诘家碉楼走一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望见娜诘,正懊丧间,大门忽然开了,头人的管家出来了，问他老在这里转想做什么?木尕愣了愣反应过来，马上说想求头人收下自己做三年长工。
　　管家想了想说：“跟我来吧!”
　　阿都头人无精打采的靠在垫子上,听了管家的介绍后盯了木尕很久才说:“你有什么能耐?”
　　木尕忙说自己什么都可以做,最擅长做厨子，头人想了想问他想要多少工钱?
　　木尕考虑了一下,想起娜诘于是说：“我三年内你只包我吃住,三年后我离开时候你家里要是有那个姑娘愿意嫁我你就放她跟我走,如果没有姑娘愿意嫁我就算了.”
　　头人和管家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头人说:“你这小子想老婆想疯了吧?我家女奴可不多,没结婚的姑娘更少,只有我女儿身边有几个丫头,她们都是些地位高的漂亮侍女,可不一定愿意嫁你哦!”
　　木尕说：“如果那样我也认命了!”

　　就这样,木尕留下来开始在头人家厨房做工,他也知道了娜诘住后碉楼,听说娜诘小姐大病初愈,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从不下楼.
　　原来以前见到的娜诘都是娜诘的魂呀!木尕想。
　　木尕看上头人家侍女的事很快被当做笑话在传开了,要知道头人家的未婚姑娘只有小姐和她身边的几个侍女,这几个侍女其实是寨子里一些上等人家的女儿,家里送来伺候小姐,是为了让她们接触到高等家族的男子,到她们出嫁时不仅恢复自由还能提高地位,因为年轻漂亮又跟头人小姐同等待遇,她们是决不可能嫁长工的.

　　终于有一天,木尕在前碉楼顶上晒牛肉,他这个正可以看见娜诘小姐的厅房窗口,恰好看见娜诘小姐站在窗口,一脸惊奇的看着他,木尕笑了笑喊了声“娜诘小姐你好啊!”娜诘却很不自然,低头对旁边的侍女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侍女爬上楼梯大声叫木尕,说小姐叫他过去一趟.
　　木尕大喜过望,赶紧一路飞奔到娜诘的住处.

　　侍女都离开后,娜诘小姐才开口,她满脸疑惑的问:“你真是木尕?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前段时间来,我天天做梦,梦见遇到一个跟你一样的人一起玩,好象我在梦中还能变化,我能变成猫.......我该不会是.......”娜诘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毒药猫”三个字,只是揣揣不安的看着木尕.
　　木尕明白了,娜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毒药猫,她只以为自己做了梦.不知道醒来的她是否能接受自己....
　　木尕隐约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对娜诘说:“我也经常做梦,也梦见跟小姐聊过天,在梦里小姐说要帮我找个老婆,所以我就到这里来做工了.”
　　娜诘听了有些震动,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吧!既然我们能在梦里见面,肯定是有缘分的,我会帮你的.”

　　没过几天,木尕就被头人安排做了厨房工头,木尕知道是小姐暗中想助,原来毒药猫做人还是有情有义的,以后一定要多给小姐做点滋补的好饭菜,她的口味应该还是那样吧!

　　就这样,木尕在头人家做满了三年工,这三年当中,娜诘小姐身体也好了起来,节日里带着侍女跟长工们一起唱歌跳舞,不知道多少次木尕跟娜诘的眼光相遇,两人间几乎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的意思.寨子里开始流传一些关遇娜诘小姐喜欢上长工的小道消息.

　　消息传到头人耳朵里了,头人笑了笑对身边的管家说:“娜诘只是喜欢玩罢了,她连望堆头人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那穷小子?只是老让他们这样在一起闹名声不好!土司少爷来过几次了，怕是喜欢上娜诘了,也许会来提亲的.得想法分开他们了.”
　　管家说:“老爷想起没有?三年马上就满了,叫木尕卷铺盖走人就行了.”
　　木尕被叫到头人面前,头人说:“木尕你这几年做得很好,不过你是没工钱的.老爷我不会亏待你,这是我给你的赏钱,你回家去吧!”
　　木尕接过钱,还是不动,看着头人说:“老爷你忘了吗?你还没有问哪个姑娘愿意跟我走呢!”
　　头人挥挥手说:“不用问了,没那个姑娘来说要跟你走.....这可不能怪我.”
　　“我愿意跟木尕走!”一个声音响起来,只见娜诘小姐一身出行打扮走出来.
　　头人一楞!见是自己的独女儿,不由得脸色鄹变,骂道“你疯了不成,快进去!
　　”
　　娜诘一下跳过来,握住木尕的手,口气坚决的说:“父亲你不能强逼我!你要把我跟木尕分开我就死给你看!”
　　“反了你!”头人暴跳如雷,冲上前来给娜诘就是一耳光,木尕赶紧去护小姐,却被家丁死死拖住。
　　“娜诘....”“木尕.....”娜诘和木尕互相喊着,很快被婆子和家兵分开了,家兵们把木尕一直拖到门外,管家笑了笑说:“小子你还真行啊!把小姐勾搭上了,要命你就赶快离开,不要让头人看见你!回头若是被头人发现整你个半死不要说老管家没有关照你!”
　　木尕非常痛苦失望,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就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还没有走出镇子,就听见家兵的马蹄声追来,木尕没来得及躲闪,心想莫非头人要下毒手了么。。。那马却绕过他直闯进了镇里的本草堂大门,只听家兵急促的喊:“郎中郎中快快快,我家小姐服毒了.”
　　木尕一下子倒了下去.
　　等醒来时候却在本草堂的椅子上,老郎中说：“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了.”
　　“娜诘小姐她怎么样了?”木尕急问.
　　老郎中摇了摇头,木尕又倒了下去.

　　木尕躺在石屋里昏睡着,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动一下了,他已经完全绝望了,这时候一个黑影跳上床,一听“瞄”的一声,木尕马上坐起来,原来是娜诘变的那只黑猫,木尕抱住猫哭起来:难道你真做猫了?娜诘你真的死了?
　　黑猫不停的叫着,咬着木尕的袖子往外拉!木尕抹抹眼泪站起来说:“娜诘,你要我干什么?”
　　黑猫向门外跑去,木尕也摇摇晃晃的跟了出去.
　　很快来到一座刚砌的坟墓前,木尕一看是娜诘的新坟不由得又流下泪来,喃喃的对猫说:“娜诘对不起呀!我害你死了真身......”

　　猫叫了一声,拼命的用爪子挖坟上的土,木尕心里一动说难道娜诘要我把她挖出来?木尕跟猫一起努力,终于把坟扒开了,打开棺材一看,娜诘的样子就象刚睡着,眼睫毛忽然一动,这时候黑猫一下跳进棺材,象一股烟忽然消失了,娜诘要活了?木尕激动的抱起娜诘,娜诘忽然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说:“木尕,你真来救我了,我们回家吧!”

　　娜诘身体完全康复了后,木尕就跟她来到远方一个祥和的寨子,过起了快乐的生活,只是木尕再也没有见过娜诘变化过什么,一切都跟平常主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