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传》司徒妖妖

24、番外.慧空篇.遇见

　　第一次见他是十二岁的时候。带着年仅七岁的弟弟流浪到了那个叫做杭州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有花不完的金银，穿不尽的绫罗，却独独没有我和弟弟安身的地方。
　　那时的我，或许是恨那些笑颜逐开的人的吧。
　　而我却不得不对着那些人鞠躬，不停的用连我自己都瞧不起的语气企求一点点事物。
　　是的，我可以死，可是弟弟不可以！他才七岁啊！也是在那时，我遇到了他，法海，那个神一般的人物！

　　他一身青衫，神情庸懒，仿佛世界那般大的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一粒沙。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我面前蹲下身来。手指抚弄着玉冠上垂下的发丝，问：“你要站起身来吗？”语气恬淡却不容质疑。
　　我抬起头，望着他，一直望到他眼里。但是，那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无比熟悉的寂寞，那种我深深体会了五年的寂寞，那种从父母一离开就刻到我骨子里去了的寂寞。
　　可是，我还是说了：“要！”
　　他忽然就笑了，絮絮的念叨：“那你跟我回金山寺吧！做和尚可以吗？呀，做了和尚就不能娶老婆了呀！亏了，亏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跟着他笑了。一直到他念叨完，我才问：“可以带我弟弟一起去吗？”
　　他说“好”！

　　散发着阵阵霉臭的小屋，他眉也不皱的跟着我踏进来。我满脸喜气的叫着弟弟的名字。
　　以后，跟着他，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吧？弟弟就可以跟别的孩子一样长得又高又壮了吧？
　　可是，回应我的，只有那穿墙而过的呼呼风声。

　　“不用喊了，这屋里没有活人！”他淡漠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的心没来由的一慌。
　　我发了疯一样的冲到弟弟卧病的草堆边，眼泪呼的一下就出来了。
　　弟弟，我的弟弟，安静的躺在地上，手紧紧的抱着一堆草，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却再也不能睁开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了。
　　他常常问“为什么有的人那么有钱？”“为什么有的人要把好好的吃的倒掉？不浪费吗？”细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指吸在嘴里，眼睛不停的望着我眨啊眨。
　　可是 ，现在，他走了，他对于这个冷漠的地方难道就再也不眷恋了吗？那我呢？

　　“你也要跟着他去死吗？”他的声音冷漠而无情。
　　我恨恨的转过身，恨恨的朝他吼：“我就去死了怎么样？”
　　他忽然又笑了，那种让我害怕的笑。
　　他说：“死啊？死多容易啊！我点点手指你就可以死了，连刀都不用！可是，活着才是最难的！”
　　我低着头，泪流满面，而我的脚，却已经跟着他走出了那间破落的小屋，走出了我的过去。我不再是陈继宗了，我是慧空！

　　记得第一次踏入金山寺的时候，没等我感叹……，感叹许多东西。
　　一个穿灰色的我从来没见过的好衣服的小和尚跑过来，咋咋呼呼的说：“法海师傅，慧空师傅死了！”
　　而面前那个青衣男子眉也没抬的说：“死就死吧，人都是要死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总有种我说不出来的哀伤。
　　然后，他转过身来，“刚好空出来一个好名字，以后你就叫慧空了！”
　　我惊讶的望着他。我忽然觉得我对于这个男人居然一无所知。
　　而那个小和尚却完全不对他离奇的讲话方式感到不适应，只撇撇嘴说：“凭什么他一来就叫慧空？”
　　我后来才知道，慧空，竟然和主持一个辈分！
　　十二岁的我成了金山寺辈分最高的和尚。

　　二十岁的时候，我第二次见法海。那时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喜欢住在他那金碧辉煌的金山寺里。我曾见他望着金山寺里供奉的如来像发出高深莫测的笑。他说：“真的求你你就会答应了吗？”
　　他总是喜欢四处游历，他说他要赚钱养活我们这一大堆白吃白喝的家伙。而我却觉得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或者是在找人吧？
　　那么，金山寺的众多和尚，是不是就是他寻找失败的见证呢？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他望着我问：“你是谁？”
　　我说我是慧空，他惊讶的说：“慧空？有这么小的慧空吗？”

　　原来他已经不认识我了！或者他根本就不认识这金山寺的任何人吧。如我所说，我们只是他寻找失败的见证。
　　可是，我没敢跟他这么说，我只是很有耐心的跟他解释了我的来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因为他回来的第二天主持慧心就死了！

　　他面对这种“大事”只说了两句话：“找人给他念经。”还有就是“以后你来做主持！”
　　众目睽睽之下，二十岁的我被他遥遥点中，做了金山寺的主持。
　　不过事后他悄悄的问了我：“你要下山娶媳妇吗？”
　　作为有慧根的主持，我拂袖而去。
　　不过后来才知道，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问所有成年的和尚这句话，然后放那些想要离开的孩子下山。

　　很多年后，我有想过。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和尚，可是，他却是我们所有和尚的爹。不然他不会为我们考虑这么多。

　　我以为他会一直这么过下去。一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那个叫小青的妖精。
　　我不可否认的觉得那个妖精是美丽的，尤其是见惯了来上香的大妈们。可是，他对她的感情却像是沉淀了很久很久。
　　我想，真好啊，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可是，为什么我又一次泪流满面了呢？

　　自从找到了小青，他开始住在金山寺，再也不离开。那样耐不住寂寞的人，却守了她整整二十年。
　　我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了。

　　曾经有一次，我看到他站在浓浓的夜色里。飘扬的清衫显得无比的落寞。我站他身后一直看了他好久好久。而他就站在夜色里一直站到露水打湿了头发。
　　原来那样无所谓的男子心里却有着这样深重的感情啊。

　　一直到水漫金山，一直到那个高高供奉在佛殿里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我想，我才彻底明白了这个男人。明白了他可以放弃，和他要永远守护的东西。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男人了，尽管我已经忘记了弟弟的面容。
　　那时，我安静的坐在大殿里，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就像当初弟弟一样。
　　我记得他说过，下一世他会来找我的。

作者有话说

　　有看到有朋友留言要求写法海和小青现代生活的番外，本来是准备写的。但是想想和全文的基调不符合，而且本人一向钟爱古代文。所以就算了吧！
这些番外好多看着是写别人，其实不过是换了个角度写小青和法海的故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