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坏孩子》雪倾城

4、第 4 章

　　３
　　早晨，一场大雾笼罩着整个城市，对面都难以看见人脸。我去上学只好放弃了所有的交通工具，跑步到学校。在样门口和王立老师撞了个满怀，他拦住我，告诉说：杂志社又寄稿费来了。等中午去取。我说了声谢谢王老师。王老师是我们“阳光”文学社的社长。他经常鼓励学生们写点小文章给杂志社投稿。
　　中午我取回了稿费，４０元，我首先想到的是用它来给水玉买份礼物。因为水玉前两天送给了我一张小甜甜布兰妮的签名照片。虽然我不太喜欢布兰妮，但考虑到布兰妮的名声以及水玉的一片盛情，就非常高兴地收下来了。
　　我算着怎么花４０元钱能给水玉买一样像样的礼物，而且还是她喜欢要的。水玉倒不像国内长大的女孩推托虚让，当我告诉她我要送给她礼物时，她直接说一个大抱枕。
　　水玉满不在乎地拉着我的手，从操场穿过。银杏树后面有好多双眼睛在齐刷刷地射过来。走到校门口时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江虹，我和她打了招呼。江虹没有作声，两眼直直地看着我，没有一丝表情走过我的身旁。我回头用无辜的眼神望她，像给她某种解释。

　　精品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慵懒地将身体陷在躺椅里，用审视社会不良少年的眼光看着我和水玉。水玉刚做过头发，染得七荤八素的，佩戴着圆圆的大耳环，我又高高的个子，胡子正浓，根本不像是三中的学生。
　　水玉看中一只宠物狗的抱枕，大大的耳朵，黑溜溜的眼睛。我就指着抱枕说：它的眼睛真的像你。
　　水玉把眼一瞪，拿起抱枕就砸向我。我举手投降，她手停在半空中戏笑，抱枕没有落下。
　　我又贫嘴说：说错了，是你的眼睛更像它。哈哈……
　　她把刚收回的抱枕反手打在我头上。抱枕狗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来。女老板过来解释抱枕的功用：这个抱枕呢，它能发光，它的灯光还可以调亮度的强弱，要是躺在沙发里或者说床上看书正合适。回头又对忽悠水玉说：小姑娘，让你男朋友买个送你吧。
　　“男朋友。”水玉不恼反笑，她把脸趴在我的眼前正视着我的眼睛：“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我最怕与这小姑娘的眼睛对视，我伸手按在她的前额头上摁下去：“臭美，我还没考虑好呢。”
　　她趁我不注意一拳打在我的胸口说：“再说，再说，再说我可真的要追你了。我要是追你就让人全校的学生都知道。”
　　“别别别。”我连声说：“你千万不要乱来啊，教务处主任非得把我从墙头扔出去不可。”我真面目的怕这个在美国长大的丫头，她要是脑子一短路的话，哼！什么事做不出来。
　　“哈，看把你吓得。上钱吧。”
　　我问她为什么专门要个抱枕。她说离开了妈妈自己住公寓里很孤单，孤单的时候抱着抱枕就有种依靠的感觉。
　　哦忘了介绍，水玉的妈妈还在洛杉矶。她只身一人来回到国内，住不惯学校，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从来都没听她说起过爸爸，在美国那边不说起爸爸的大多是单亲家庭，也不好多问。

　　读书到很晚，我洗漱完正要睡下，电话响了。我一看是知秋的号码，赶忙接听：“喂，美丽吗？有什么事？”
　　“小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她的声音很小，怯怯懦懦的。
　　“爸爸和妈妈呢？他们不在家？”我急切地问。
　　“嗯。他们俩闹情绪了，这几天他们都不高兴，我一直不知道。今天两个人吵起来了。我妈就先走了她到新区那边的新房子去了。过会爸爸也出去了。就剩我一个人在家了。”
　　叶知秋家有好几处房产，黄宜晴在高政协里工作，虽然不太有实权，可官衔不小，叶天成是矿业集团的老总，这个城市的经济命脉就握在他的手里。
　　“那你来我家吧。”我略一沉思又觉不妥。她在那边早就嚷嚷开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过去呀，黑天半夜的。”
　　“那你等到我，我就过去。”我说：“你不要急呀，你千万别着急。”我挂了电话，听听父母那屋没有动静。蹑手蹑脚出门下楼。街上行人渐稀，等了五分钟才过来一辆出租车。十多分钟就到知秋家了。从街上望，窗户射出冷清的灯光，。我上前按了门铃，就听叶知秋急切地叫我：“小哥－”然后开门蹬蹬地跑出来。
　　“知秋，没害怕吧？”我说。
　　“没有。小哥。”我一进门知秋就上来揽住我的腰：“你可来了，我一个人，这么大的房子……”
　　“要不你就到我家去吧。”我打断她的话说。
　　“我怕打扰叔叔和阿姨。你在这陪我吧。小时候你不是经常来这陪我的吗？我们就给林叔叔打个电话吧，就说你不回去了。”
　　“不要了，我出来时没有告诉他们的。”外面的空气真的有点小寒冷，进得屋来温热扑面而来，忽然有种如同坠入梦境里的舒服。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知秋问我。
　　“不要了。哦，你快休息吧，这么晚了。”
　　“小哥，来。”她拉我到一间大大的房间里，拉开厨屉。里面排放着几部手机。她打开一个摩托罗拉的盒子，拿出一部手机递给我：“这个给你，以后方便我找你。他们一闹就好几天，我还会害怕，害怕时我就方便ＣＡＬＬ你了。”
　　“我不要，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随便拿走。再说，我哪有钱打电话呀。一个月忽然多出那么多零花钱，爸爸知道了会生气的。”
　　“傻瓜，这个有什么贵重的。”她指了指抽屉里躺着的那些手机，说：“扔都没地方扔，半新不旧的又没有用处。”
　　“那我爸爸也不让我用手机。”
　　“林叔叔从来都不凶的。把我的另一个卡给你，无月租，不打不花钱的。有事我ＣＡＬＬ你，林叔叔怎么会知道呢？”

　　知秋睡下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思忖着，天明之前一定要赶回家去。我拿出叶天成的上等茶叶“黑玉”。捏了一撮，泡下。我喝完后就更加睡不着了，我想起小时候，那些在我记忆最深处，最早最早的记忆应该是……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那个大院，住着来自上海、南京、东北、西北、江西、福建的小朋友，小伙伴中就有叶知秋，还有付正来、乔剑他们……可那个大院是怎么走进我记忆的呢？
　　比大院更早的时候，是住在金水河边的一个小村，小村的南边是金水湖。金水湖离家是小时候以为很远，现在说很近的那样一段距离。湖的东岸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绕过金水山还得再走小时候从没到过的那么远一段路就到海了。
　　就在恣意玩耍的某一天，来了一群上海人，还有一队队卡车，要在湖边开矿、建电厂。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树”起了塔吊。从此一个“小上海”入侵了我的生活。
　　在此之前，认为爷爷就是爷爷，爸妈就爸妈，小孩永远都是小孩。总天真地认为，人们不会因为喝了时光之水就要慢慢长大，被淹没其中；从此光阴的利箭将射伤成熟的心灵。
　　能住进大院，原因是父亲是个机修工被招进了矿安装队。小伙伴也随他们的方言嘈杂蜿蜒到全国各地。但也发现了一个令他恐慌而又跌落的空洞感，除了单纯和童稚一样均等以外，他们的知识比自己见到的金水湖还要阔。从那时起，就决心用真诚去换取他们的知识，并且赶上他们。那是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由此也从一个儿童慢慢堕向成年人。
　　
　　窗外，秋，冷静地走来，带着月色的凉意。秋偏爱于安详的黄色，喜欢在枝头跳舞，撒落片片相思，擦蓝了天空，摇碎了白云。秋更热衷炫耀般展示她优美的肢体，连溪流也塑造得纤细而妩媚，犹如月夜的静思，滤尽了芜杂的缠纠，静澈得像秋那泓双眸。秋有蕴熟的个性，谦和而洞达的目光投向高远，有一种非预知的神秘感，没有谁知道她会把生命带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