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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后记(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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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琴每天推着我到花园散步,她是我唯一我想见的人,或许也是不得不见。早晨花园的空气有些刺骨,草木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霜,舒琴说这个时候的空气最清晰,可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她说是怎样就怎样,不是我针对她,只是简单的不想说,我们彼此都沉默,这样安静些。每天坐在轮椅是的生活,我不知都还能撑多久,园子里一些小朋友,他们牵着妈妈的手仰头问:“那位姐姐怎么不下来走路呀?”“小孩子别多嘴。”妈妈拉着小朋友匆忙地走了,被我面无表情的冷漠吓走的。我的心脏已经软弱无力到连走路带来的一点压力都负担不了,面前的路我不知道该怎样走。
每天我还得面对我的爸妈。妈在另一个病房,我只看过一次她的脸,像烘干的豆腐干,焦黄坑洼,两只眼睛凸出在皮肤外面,我当时吐了一滩血,马上被送往了急救室。后来医生建议妈不要让我再到她的脸,所以每次他2都蒙着脸坐在轮椅上,爸爸在身后推着她。我之后一直没叫过他“爸”,我想是我没资格叫他了。
女儿:
爸不知道怎样向你启齿整件事,你已经脱离危险了,等你醒来后你最不想见的人是我,这我知道,从你离家出走到现在我也数不清得了多少年了,这些年中,爸的日子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好过,所以我忘记了时间。
和杏子的妈是在日本的一次商谈中认识的,那时他是一个合作伙伴的随身翻译,商谈之后我们随便聊了几句,后来她时不时地和我联系,谈她人生的不幸,和一个中国男人结婚后生活得拮据,我把她当一个普通朋友去安慰她。
再一次前往日本的时候,她坚持要请客,那晚我陪她喝了很多酒,我醉了,她还在喝,她的酒量好。等我酒醒后,我发现我们干了不该干的事。那时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对不起你跟你妈,回国后,我怀着愧疚的心面对你们,你妈是个贤惠的妻子,也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是我这辈子注定的女人,她给了我一个温馨的家,我感激她带来了你,感激她给我的幸福,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换掉手机号码,断绝和她的联系。
而在事后的很多年,她来中国了,带来了杏子,杏子比你小一点,她说她是我女儿,我大吃一惊,不相信她的话,于是去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她真的是我女儿。我开始心神不定,我是一个男人,我要对你妈负责,但也不能丢下她们母女不管,我让她先在公司上班。
几个月后她突然和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后来我知道她去找她的前夫了,她要把她的户籍从他前夫家撤掉,我不知道她从日本带过来的是什么药,她假死,在殡仪场她安排人把她运走了。
确定她户籍没婚姻纪录后,她改名换姓,她开始逼我和你妈离婚,她说要和我打结婚证,否则她会把一切告诉你妈。她的威胁让我害怕,那时我真不敢拿这件事去面对你妈和你。我的心情很低落,偏偏那时和日本一个客户的签约条件出错,客户的定金两百万写成了两千万,这意味公司白白损失一千多万,而一千多万足以让公司倒闭,我应付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公司倒闭后,我不知道我该拿什么来养你妈和你,尽管你妈的收入足以让我们全家过的舒适,但我是你妈的丈夫,你伟大的爸爸,我当不了一个家庭主男。我的心情级差的时候,我找茬和你妈吵架,越吵越凶,我的心里比谁都痛苦。
后来是杏子的妈搞定了所有的事情,公司的潜在危机轻而易举被她转化了。她在公司里开始明目张胆地和同事说我是杏子的爸,我也不能当面否认,我不知道怎么办,这些迟早会被你妈知道的。
很多人知道她和我的关系后,有些要签字的文件直接叫她代签,开始时她强行要签,到后面大家都默认她了。
等我觉得事态恶化的时候我向她发了一次火,我给她钱叫她带杏子滚回日本。而她却威胁我尽快和你妈离婚,否则你妈和你都会有危险,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威胁我她会叫日本□□整理的干干净净,她卷起衣袖给我看她手臂的纹身,她说那是日本一个□□的帮徽,信不信由我。我叫人查了资料,她没有骗我,她身上那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已悄悄地将公司二分之一的财产转移到她名下,她原来早就是有计划而来的。
我开始天天找机会和你妈吵架,煽动战争的火焰,看到你妈眼中失望和你反感的眼神,我比要死还难受,可是我只能那样做。
你离家出走后你妈终于放弃我了,她同意离婚,她很平淡,我叫她恨我,因为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离婚后我就和杏子的妈办了结婚手续,公司所有的业务都由他主管了,她要求我从此不准再见你妈和你。
而借助去Z城见客户的机会,我还是去见你了。她知道后,大发雷霆,她说就是为了试探我才让我去的,她警告我事不过二。
前不久你妈来找我,我私下秘密去见了她,她求我要好好保护你,我答应她,因为你永远是爸爸中心的好女儿,爸决不容许你受到伤害。而结果,见面的事被她知道后,她实现了她对我的警告。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和你妈,反而伤害了你们。
我想将她绳之以法,可杏子她是无辜的,她本该是和你一样,只是她有一个比毒蝎子还毒的妈妈。
不知道你醒来后看过这封信后是否还愿意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爸。我不奢求你能回到从前,让我在你心中是个伟大的形象,只是希望你肯见我。我对不起你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等时机成熟我会带她出国治疗。女儿,你一定要相信爸,尽管你是保外就医,但你一定要勇敢地走下去,爸会帮你洗脱罪名,还有你的朋友谭娜和耀武扬威他们,爸会想办法让她们尽快出来。
女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爸爸期待这一天。
爸爸致上
这是我睁开眼后舒琴递给我的信。我一直没说话,所以关于爸的问题,我不能给他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要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了,我们都犯了罪,各种不同的罪,而且不是他没资格当我爸,是我没脸叫他爸了。
紧闭的窗户外传来呼呼的风声,我站起来打开玻璃窗。春天过了这么多天,依旧那么寒冷,天空中雪花一片片开始飘落,那么大的一片,在空中迎风翻腾,搔首弄姿。我伸出手,雪花落在手掌心晶莹剔透,我呼口气吹走它,它又在空中翻腾下落,碰到地面后它就融化了,多么自由的解脱。艾继说“一切会过去”是世间最有用的一句话,而它却让我觉得是自欺欺人。
雪花在地面融化成一滩水,自由地扩散、流动,像绽放的花儿的笑脸,这是自由后的坦然吧。
我看到楼下融化的雪水慢慢地积成一泱温泉,飘在表层的雪花是冒出的一个个气泡,耳边又响起那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萧筱,跳下去,洗净你的伤口……”他是我生命的神……
“筱,你站在窗口干嘛?外面下雪了,别受凉了,看我端什么来了!”舒琴手中端着蛋糕,“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雪花也前来庆祝你的生日了,以往这个时候很暖和呢!”
爸爸推着妈妈跟在舒琴的身后,“女儿,生日快乐!”
“妈……”她们三个惊奇地盯着我,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发声,“妈,你能取掉你的面纱吗?让我再看看你。”
妈双手颤抖地扯下面纱,她凸出的眼睛流下两行泪,她在喜出望外吧,因为我没有吐血了。
“我今天过多少岁?”我抬头问舒琴。
“你笨阿,26了,我们都是26岁!”舒琴放下蛋糕,把我推倒妈妈身边。
我伸手摸她被烧焦的脸,如果能植一张完整相似不产生排斥的脸皮,妈妈你还能和爸爸回到从前吧,两个人的生活应该会和三个人的生活一样幸福吧。
活到忘了年龄,差不多活够了,上帝也会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