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牙》樟樱

11、妖寄都市

　　神邸的三脚架上，

　　蓝色的火焰之中，

　　圣人虔诚的匍匐颂歌，

　　神灵沐浴的河水，

　　圣水浸泡的生灵，

　　血液流尽也不会倒下。

　　——《德尔拉库精灵之书》

　　这里是德尔拉库大陆中部地区最大的沙地，沙面被风吹成波浪的形式，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湖泊，在太阳炙热的烘烤下，甚至反射着粼粼的波光。
　　就在这片沙地之中，有一个孤立的城堡在风中发出呜呜的低鸣，隐约可见的断壁残垣在阳光中散发着阴郁的光辉。

　　这里也是魔女与杀手聚居的“妖寄都市”所在之地。多少年来，这个地方都被死亡的阴影层层笼罩，没有法律，没有管制，是一个势强临弱，适者生存的罪恶之地，渐渐的与其他城市断绝了来往，鲜少有人经过。
　　然而此刻，却依稀有两个骑在马上的人影在向城堡快速移动，他们似乎是想在日落之前到达那里。

　　远远看去，两个人都是旅行者的打扮，厚重的灰色斗篷掩盖不住消瘦的身形，长时间在沙漠行走，还有些疲惫之感。这是旅行者们共有的特征。
　　只有走近看，你才会发现他们的与众不同。
　　靠在左边的一个，斗篷的边缘有一些发丝露在外面，虽然沾染了风沙，却依然掩盖不了原本的颜色——金色的头发，是精灵的象征。
　　这里已经距离米提亚王都很近了。在王都中，各个种族都不需要掩盖自己的身份，国王提倡“和平共处”，精灵出现在这个地域也没有种族斗争的危险。然而，三百年前，精灵一族对人族在大战中使用龙牙一事失望透顶，从此取消了每于一次的“联谊活动”，更不会与人族共同旅行。这样看来，这对组合又有些特别。
　　“圣水浸泡的生灵，血液流尽也不会倒下。”精灵裹着厚厚的斗篷骑在马上，不住的抱怨，“这么扯的话，连我这个本族人都不相信，你不会当真吧。”炎热的夏天，配上干涸的沙地，总是让人显得烦躁。
　　这句经文，讲述的是一个精灵族代代相传的传说，有关生命之泉的传说。《德尔拉库大陆传说札记》上曾经提到过：生命之泉，也称作青春之泉，它可以使干瘪的皮肤变得光滑，使白发重回青春的浓密光泽，使僵硬弯曲的四肢变得灵活，是神灵赐给棕色头发的子民唯一的宝藏。然而，这只是一个传说，真正的“生命之泉”究竟什么样子，有什么功效，不得而知。
　　“我只相信我的梦。”另一匹马上的人类平静的说。前一天梦中，他看到一座美丽的喷泉，泉水清澈透明，隐隐闪着七彩的光芒，却深不见底。泉水的表面飘起阵阵涟漪，却没有倒影。这样的泉水，这样的奇景，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存在，那就是关于生命之泉的传说中。
　　梦境对他做了暗示，暗示生命之泉就在这里。而这个城市，虽然被人们成为“妖寄都市”，却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比米尼。

　　比米尼，有象征希望之意。这个被命名为“比米尼”的城市，曾经是这个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大型都市，是骁勇善战的古拉贡大公最骄傲的领地。二十年前，古拉贡大公一家因为谋反之罪被处以绞刑，比米尼的子民也多半受到牵连被处死了。
　　国王有意把比米尼变成一座死城，却吸引了大量的魔女和杀手。他们构成一个庞大的组织，自立为政，乱中有序，只有在无聊的时刻才会自相残杀。他们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根据地，找专门的联系人负责联系买卖人命的业务以及外交。
　　久而久之，还滋生了另外一个业务，那就是“物品交易”。这里只交易特殊物品，比如说内脏，比如说生命……他们通过魔女的法力，用自己拥有的一切换取等价的物质，他们认为物有所值，理所当然。

　　“梦？你又不是预言师,你梦到了也不能说明什么啊。”精灵有些抓狂的看着人类。比米尼是这个大陆上少有的，不受魔法控制的区域，这里的人不信封神灵，他们只相信暴力。而这个人，只因为一个梦便要绕道到这个“妖寄之都”冒险，不是脑子进水也是脑子有病。
　　“再说，德亚，你不想去找希林拉姆了吗？我以为你们是恋人。”精灵赌气。
　　被称作德亚的人类男子，并不理会对方的抱怨，只是一味的喃喃自语，“贝特，希林拉姆不会有危险的，而这里面，有需要的东西。” 他的确没有预言师的灵感之力，唯独这件事，他深信不移。
　　“需要的东西？那即是什么？”贝特不屑。
　　德亚转过头对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这是精神亢奋的前兆。似乎他即将说出口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生怕别人偷听去一样。贝特也被他的特别营造的紧张气氛所感染，侧耳倾听……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德亚耸耸肩。

　　不知道还走的这么理直气壮？

　　眼看城门近在眼前，贝特气愤的咬牙切齿， “让一个淑女陪你刀山火海，你真是个畜牲。”她迁怒的瞪了一眼倒在城门旁边的醉汉，不死心的对德亚抱怨。
　　“你也算得上淑女？”德亚不以为然，跟希林拉姆相处久了，脸皮也厚了不少，“最多只能算是个母猩猩。”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虽然长着一副欺骗大众的清丽面孔，却眉头都不眨一下的跟他来这里，怎么会是省油的灯？
　　“你……”贝特气得花容失色。
　　“其实我有一个好提议，”德亚转过头来，制止贝特即将爆发的怨气，“在这里我们分道扬镳，后会有期。”不要跟着我，我自然不会惹大小姐您生气。说完，头也不回的驾着马进了城门。
　　“不要。”贝特满脸委屈，也跟了进去。跟了这么久了，她才不要轻易放弃。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随时随地都是危险重重。再加上希林拉姆，他们三人之前投宿的旅馆就是所谓的黑店，于是贝特也有幸展现了她以暴力著称的“搏击术”。

　　精灵向来是优雅的生物，战斗的时候也通常是用魔法之类的方式，挥一挥衣袖，在弹指间优雅的结束战斗。他们唯一的武器便是弓箭，他们从来不拿比弓箭更重的东西……这便是精灵给其他生物留下的印象，小家碧玉的类型。
　　贝特，却实在是精灵族的异类，虽然是尖尖的耳朵，金色的头发，与其他精灵族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个性却实在……与众不同。她最擅长最骄傲的就是把暴力表现的淋漓尽致的拳脚功夫，集速度与力量为一体，毫不符合精灵的美感。
　　这样的人，不可能被下三烂的人贩子轻易捉到。
　　换句话说，贝特非常非常有可能，故意被抓，故意被德亚与希林拉姆救下，又故意在雷特姆森林与二人再次相遇。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依然是个谜。

　　两人一前一后的驶进城中，所过之处，引人注目。其实若不考虑他们的奇特组合，光是靠贝特出色的容貌，就足以另人惊艳。毕竟这里是恶名昭彰的“妖寄都市”，养眼的生物就有如万绿丛中的一点红，牛粪堆旁边的一朵鲜花，实在难得啊……

　　他们把马停在喷泉广场旁边的小旅店门前。
　　喷泉广场位于比米尼城的中心位置，即使经历了衰败、死亡与重生，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风采。只有位于广场中央被誉为“希望之光”的巨大喷泉，却再也没有喷出过泉水。据说这座喷泉喷出的泉水能有十米之高，是最接近神灵的泉水。泉水在阳光的反射下，甚至会反射晶莹剔透的光彩，因此命名为希望之光。
　　他们径直来到这有传说意义的广场，其实并非受到什么指引，而是因为这个广场小旅馆是全城唯一挂着旅馆招牌的地方。

　　在这座罪恶的都市，旅客更是寥寥无几，真正来到这里的，都是为了谈一些生意之类的事情，旅店无疑是亏本的买卖。为了复利盈亏，旅店会做起其他的生意，例如兼职酒吧之类的地方。这广场旁边的旅店也不例外。
　　在这旅馆的门前站定，德亚与贝特就注意到这点，冲天的酒气，喧哗到近乎刺耳的叫骂嬉戏声音，无疑不体现了这个地方经营的另一种行业。
　　德亚皱着眉头率先走了进去，若是不想住在这里，他们就要选择睡在广场的长椅上，今夜与蚊子相伴。与之相反，贝特倒是十分喜欢这种地方。若不是顾忌到德亚接近大便色的脸，恐怕早就挤入人群同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