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记》几夜

8、第 8 章

　　永华二十四年，建康帝暴病而亡。

　　由于建康帝生前一直没有立嗣，膝下四位皇子争相夺位，其中尤以大皇子宁王刘裕的呼声最高。
　　刘裕乃是皇后江氏所出，又打着长子的旗号，得到了朝堂上众多老臣子的拥戴。可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江皇后竟然一夜暴卒；与此同时，后宫又突然惊现建康帝的密旨，关东大将军齐卫闻讯立刻率大军南下包围京畿，明为保卫皇城安危，实为拥立四皇子刘昭即位。

　　刘昭一坐上皇位，即刻下旨将老二和老三以意图谋反的罪名圈禁起来，随即将刘裕赶往封地，削其兵权，无诏永世不得入京。几年的功夫，原本跟随刘裕和其他那些皇子的大臣也都被相继杀的杀，贬的贬，就连身居高位的太师叶公良也未能幸免。一时间，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刘仪是见识过自己这位四哥的心狠手辣的。
　　这两人虽是一母所生，性格却迥然不同。刘昭为人沉默寡言，少年老成；刘仪则爱热闹，性子又放浪不羁，平时没少惹皇帝烦心。
　　果然，今天一下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曹德守就笑呵呵地来了，“北静王请留步，皇上有旨，宣您觐见哪。”

　　刘仪无法，只得随他前往景阳宫见驾。一路上虽是亭台曲廊、景致宜人，刘仪却是没心思观赏，心里直盘算着皇帝今天唱的又是哪一出。
　　刘仪持有皇帝御赐的紫金龙牌，平时进出内廷无需通传，所以到了景阳宫，曹德守马上就退下去了，只留下刘仪一人径直进了宫门。

　　刘仪给皇帝请了安，马上就嬉皮笑脸起来，“皇兄，今天召臣弟来莫非有什么好事？”
　　皇帝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朕若不宣诏，哪里见得到你面？”
　　刘仪笑道：“皇兄说笑了。自从上次聆听皇兄的教诲之后，臣弟日日三省吾身，早朝也是断不敢懈怠的，皇上怎么却说见不到面呢？”
　　皇帝看他一眼，突然说：“我听说你最近忙得很。”
　　刘仪头皮一紧，正不知怎样作答之间，只听皇帝冷冷地说：“莫不是你王府里的那些个妻妾伺候得不好？”
　　刘仪呆了呆，说道，“皇兄何出此言？ ”
　　皇帝冷冷地说道，“你是在跟朕装糊涂？”
　　刘仪躬身施礼，“还请皇兄明示。”
　　皇帝“哼”了一声，“听说你府里最近竟养起了娈童，可有此事？”
　　皇帝见他皱眉不语，还以为是被自己道中了心事，随即道：“太后可是被气得不轻…你年纪也不小了，膝下却尚无子嗣，此刻千万不要去学那些个分桃断袖之事。”
　　刘仪无端受到斥责，心中有气，说话的声音不禁也高了些，“那人是顺道救下来的，臣弟只是瞧着他可怜，别无他想，皇兄实在多虑了。”
　　“只是如此而已？”
　　“臣绝不敢欺瞒皇上！”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夜宿青楼总是有的吧？…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所行所言需得三思慎重，但凡也要顾念些皇家的体面。”
　　刘仪低头不语。
　　皇帝见状又道，“朕知道你心里不服。可你是朕的亲弟弟，也是朕唯一可以信赖的人，要知道朝堂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刘仪想了想，一撩袍子跪下来，“皇上教训的是，臣弟都记在心里了。”
　　皇帝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下来，“起来罢。这次叫你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说着，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奏折。
　　刘仪起身，将奏折捡起来打开看，不由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皇帝看着他，缓缓问道：“你怎么想？”
　　刘仪皱眉道，“御史大夫刘璋宗上疏状告宁王屯兵意图谋反，他可有什么证据？”
　　“可偏偏刘璋宗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皇帝笑了，“宁王谋反？我就等他反呢。”
　　皇帝虽在笑，可不知怎么的，刘仪却觉着一股子寒意袭来，叫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皇帝接着说，“当年若不是因为刘裕的党羽未能全部剪除，朝纲未稳，我又怎能放他去做云南王。这五年来，倒劳朕日日挂心，他要是不反，朕这皇位，坐着怕是还有些不安稳呢。”
　　刘仪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有什么打算？”
　　“前日思茅有地动，百姓伤亡也不在少数。”皇帝背着手，不急不缓的，“朕有意遣你去救灾，视察民情，顺便探访一下宁王千岁，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仪一呆，还没来得及答话，皇帝又说：“这件事颇多危险，但又不宜张扬。要带什么人去，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好了拟个折子上来便是。”
　　刘仪苦笑，心道：明明都想好了，还何苦问我？
　　皇帝看他不出声，温言道：“你放心，目前宁王羽翼未丰，谅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朕自会加派人手保护你的安全。”
　　刘仪跪下，“皇上尽管放宽心，臣弟自会随机应变，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帝点点头，说道：“朕自然信得过你，不然这件事也不能交给你办。”回头想了想，又说出句话，直让刘仪僵在当地哭笑不得。
　　“太后忧心你府中人丁不旺，命赐你两名宫婢为妾，你领了懿旨回头去慈宁宫谢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