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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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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侧过身,露出冰雪般的容颜,眼眸中是冷漠幽深的黯蓝,菱唇稍稍翘起,她并未抬头,只是瞥见了一个明黄色的衣角和一双皂底金边的黑色官靴,清河这才仰起脸,微微上扬的下颌有几分倨傲,“原来是太子殿下,好歹本宫也是你的母妃之一,见到本宫为何不拜?”
少女的脸上显现出几分威严来,不苟言笑的皇太子有些好笑,这样一个比自己小的少女到跟自己端起母妃的架子,“芙夫人,我今日是想同慕容兄叙叙话,不知慕容兄可否赏脸?”
皇太子苻宏的话说的很客气,口气却不容人拒绝。明黄色的衣袂衬着青年淡淡没有表情的脸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清河暗暗给他喝了声彩,苻坚能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真是不容易。
慕容冲笑了笑,冲苻宏拱手一礼,“太子殿下请。”
“请。”苻宏回了礼走在前面。
苻宏的脚步突然顿了顿,“父皇仁厚,将鲜卑慕容加官进爵安顿在长安城内,希望不要有人妄图谋逆,让鲜卑陷入腥风血雨。”
“太子殿下说笑了,新兴侯府的族人对皇上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会意图谋逆?您虽贵为太子,但在□□之中却也要懂得避嫌,清河恭送太子殿下。”说罢,清河转身离去。
苻宏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带着慕容冲穿过回廊,朝另一个地方去了,本就该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恐怕交集也仅限于今日。
一路上两人无话,但是慕容冲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苻宏身上压抑的怒气,大概是什么事情,慕容冲隐约可以看出些端倪,许是和宝锦有关。
夕阳拉长了少女的身影,原本是热烈的火红,却显得萧索凄凉,少女身上夕阳的温暖红色光晕与冰冷的青砖形成鲜明的对比,苻宏远远的停了下来,“锦儿已经在此处跪了两个时辰,你可知道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女儿,却因何受此惩罚?”
“不知。”慕容冲看着那抹娇小的背影,仍旧不温不火。
“我不知道你对锦儿承诺了什么让她如此执着,作为她的哥哥,我无法劝说她放弃对你的痴念,我带你来到这儿,只是想告诉你,不要辜负锦儿,话说到此,慕容兄那样剔透的人,不用我在多说什么了吧,你只要不要忘记你还有鲜卑族人即可。”苻宏盯着慕容冲,无形中显现出一种威压。
“太子殿下说笑了,公主这般金枝玉叶岂是鲜卑罪臣配的起的,到是殿下抬举了我们慕容家的人。”慕容冲只是笑的云淡风轻,对苻宏的话未作任何表示,“太子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
苻宏看着慕容冲远离的背影,并未出言阻拦,只是慢慢走到宝锦的身边,蹲下身,和这个倔强的小妹平视,“锦儿,抬起头看着为兄。”
宝锦抬起脑袋,泪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不甘心和委屈,“皇兄,锦儿没有错!”
苻宏笑了笑,揉了揉宝锦的发顶,“是,锦儿什么也没有做错。但是,锦儿,你只是一味想要嫁给慕容冲,一味对他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慕容冲对你有几分真心?”
宝锦一瞪眼,更是不服气,“皇兄,锦儿只是有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小小愿望,为什么父皇母妃皇兄你们都要反对!”
“锦儿,如果你恋慕的别的世家子弟,谁都不会反对,可是,他是慕容冲。”
见宝锦不服气的要张口辩驳,苻宏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锦儿,且不说他是父皇的娈童,身份如何,就说他是前朝罪臣,没有道理让公主下嫁,况且要促成你们的婚事,父皇就要放慕容冲离开皇宫,到了宫外慕容冲很可能会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收拢鲜卑一族,到时候,此子将是我朝一大祸患。锦儿你不只是一个女儿家,更是一朝公主,你不能只有自己的儿女情长,更要担得起国家大义,前些时日远嫁而来的匈奴公主阿史那嫣,她难道没有自己心爱的郎君?用女子娇弱的身躯来实现两国的利益是男人的无能,但是锦儿,作为公主,你也要有你的担当。”
“皇兄~”宝锦又一次红了眼睛,还想要挣扎着说些什么,但只是颓然的张了张唇,又什么也没有说。
“锦儿,皇兄的话说到此,要不要继续跪在此处让父皇母妃为难,你自己好好计较一番。”说完,苻宏又拍了拍宝锦的肩膀,苦笑了一下,自己这番恐怕是劝不动,解铃还须系铃人,慕容冲当真是把自己这个宝贝妹妹虎的死死的。
“皇兄,锦儿在此谢过你了,你就当这个妹子不争气吧。”宝锦咬咬牙,仍旧倔强的跪在原地。“锦儿此生非他不嫁。”
苻宏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锦儿,为兄为你不值。”
“皇兄,无论以后怎样,宝锦都愿一力承担,只希望皇兄不要为难慕容哥哥,不要为难鲜卑族。有朝一日,皇兄荣登大宝,也请皇兄记得应承锦儿的。”说完,宝锦给苻宏叩了一个头,娇嫩的额头磕在冷硬的青砖上,声音异常的响亮,带着深深的无奈和苦涩。
“罢罢罢!!”苻宏甩袖离去,真是一根筋的痴儿。
两行清泪自宝锦的颊边留下,自打出生起,她就被娇惯着,性子多少有些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只是见到那人以后,才觉得自己粗俗不堪,虽然贵为公主,却比不得那些柔柔弱弱的闺阁千金,事事小心想要讨得那人一个真心的笑颜,却总是拙劣的让人生厌,也许是自己真的配不上那人,可是又心有不甘,不知道怎么去爱,只是一力的想将自己认为最好的送给那人,也不曾想过那是不是他想要的,现在恐怕他已经恼了吧,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一件事,想起今日晚些时候,他对她温柔的笑,他将她护在怀中小心翼翼,他邀请她一起回家,恍然如梦,那好不容易蓄起的一点温柔恐怕就被她这样鲁莽的撞散,我独自站在云水之间,遥望求不得的你,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慕容冲,宝锦又错了吗?
宝锦跪在地上,泪痕还未干涸,嘴角却尤挂着一丝笑。别人总说求不得,她以前总以为,世间没有什么求不得,可不曾想,自己的执念,却是真真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