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簪秋》炳蔚凝

6、女婴1

　　李翁吩咐一个细心的徒弟用细软之物把虫子弄出来，伤感的徒弟边抠虫子边擦眼睛。
　　待替命悬一线的女婴洗好澡擦完药找奶妈喂了奶后，李翁不语地看着满身伤痕的患者。白鹤也看到婴儿全身都是被虫子咬出的红疱，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这孩子恐怕是……残了。”良久，李翁断言。
　　“为何？”
　　“刚出生的孩子，眼睛还没张开，就被寄生了如此多的蛆虫，双耳也一样，” 李翁行医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小又这么惨的病患，“如能健康成长，那是最好不过，只是……”
　　“只是什么？”
　　老医者长叹一口气：“视物不清，双耳不聪。”
　　“可不可以治？”白鹤眉头深锁。
　　“是药三分毒，得等她的脏器能够承受药物的……治疗”老医者小心地措词，“……至少得她长到八九岁吧。”
　　两道好看的剑眉，因他的话，当下不受控制地开始往眉心越聚越拢。两人皆是无言地望着大难不死且还睡得很熟的婴儿，那眉眼，长大了必定是个标致的人儿，不过，可惜了。
　　一件完美无瑕的美玉，价值连成人人争着要，一旦缺了角有了裂缝，必定大打折扣。
　　“这孩子你在哪捡的？”老医者捋了捋白须，淡然问道。
　　“离这不远的山腰。”
　　“这孩子命大啊！附近的山里有野兽出没，她没被叼走还能挺过几天，生命力强盛啊，将来有所作为也说不定。”
　　“一个女娃能有什么作为。”白鹤啜饮一口香茗，不大赞同地回道。
　　“唉！”
　　现下世人惶惶不可终日，文人学士不敢随意读书，更不敢写东西，唯恐自己不小心因一字涉嫌便招来杀身之祸。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熟人我才劝你一句，这女娃注定是个病秧子了，你还是放弃了吧！”治眼治耳，虚弱得随时都会断气的破身子，光是调养就得花不少银两，他一个穷画师，光靠卖几张没人会买的破画，何年何月才买得起人参灵芝？
　　白鹤的眼神闪了闪，沉默良久，才道：“总归是有缘才会遇到，是吧？”
　　李翁有些挫败地瞪视着下了决心的穷画师：“随你！还有，我不会赊医药费给你。”
　　“别人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了？”
　　“别的患者是小病小钱，你的这位呢？”李翁一手朝里头指了指，白鹤看到了一张又青又黑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