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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无情最是台城柳 ...

  •   “听说,侄儿叛乱了?”道士打扮的青年全没有道家风骨,通身的玩世不恭。
      “不仅如此,你还死在战场上了。”皇帝悠然地啜着茶,笑吟吟地看着侄子。
      一说要活剐陆子冈,就真把你逼出来了。早知道就用不着派夏学士去蓟州演戏了,这么多天不见他,可没意思了……咦,我犯贱么,求着他骂……好侄儿,你太肯用情,果然不是做大事的料。
      “滥杀无辜。”道士抛给皇帝一个白眼,“爹爹不喜欢的。”
      “叫陆先生来。”皇帝不以为忤,淡定地搁下茶碗,上下打量着侄子。这孩子太野了些,脚步轻浮,眉目风流,恐怕情深不寿。
      被软禁生活折磨得日月无光的陆子冈踉踉跄跄地进来,刚行完礼,就被旁边人急吼吼地拽了起来,耳畔一声怒喝:“子冈,你做了什么坏事?”
      子冈你到底做了什么,居然闹到了要被我叔叔活剐的地步,他那个人本来就不肯做好人,你得罪他作甚!
      “臣无罪。”陆子冈摇摇头,躲开了道士的手臂,“臣无罪。”
      废太子猛地抬起头,瞪着叔叔一言不发。
      皇帝温柔地笑道:“我只想激你回家,才骗你说要杀他。”抬手抚上侄子的鬓发,满是歉意地叹道:“我还没老,你却都有白头发了。”说着又示意陆子冈上前,柔声道:“惊吓了陆先生,抱歉了。”
      “臣不敢。”听到皇帝说抱歉的陆子冈丝毫没有感激涕零之意,反而忍不住流露出了怒气和悲苦。
      “我不怪叔叔。”废太子低下头,淡淡一笑,“叔叔也是为难。”
      皇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转过身,背对着废太子和陆子冈喝茶。
      “叔叔,我死了。”猛地抱住了抢了自己皇位的人,几乎哭出声来,“你别再担心了。”
      做皇帝不容易,我不想做,也做不来,所以你赶我走,我并不怨恨;弟弟逆天,你杀了他,我虽然痛苦,却也理解,干脆归隐,让你彻底放心;可谁知原来这么做是叫你不放心的,你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好,我回来,你看着我在这里,就不会再睡不安了罢!
      叔叔,你经营天下,大家都说好,我很是欢喜。
      叔叔,你别杀子冈,你别吓我。
      “宝宝。”身形微颤的皇帝抱住了流泪的孩子,喃喃自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贝贝。”
      当年被先帝宠上天的一双宝贝,如今却凄凉悲惨至此。
      看着抱头痛哭的君臣叔侄,陆子冈却懒得陪着哭,看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一拜到地,大声说:“求皇上开恩,赐还赤壁佩。”
      “你瞧,”皇帝笑了,“你还没急,他倒急了。”伸出双手去搀起已经不大硬朗的玉匠,笑道:“当然要还,但不是给你,是给他。”然后从怀中掏出玉牌来,交到侄子手心里,握住了,说:“流苏断了一次,重新穿过了。”
      薄薄的包浆在宫殿明亮柔和的光线中流淌着油油的水色,崭新的流苏反衬出珍珠的陈旧和蜜蜡的古老。“珠子没换,这么好的珠子,这几年也没再见到一模一样的。”皇帝摩挲着玉牌上的山水人物,忧伤感叹道,“贝贝的小石潭碎了,突然就碎了,没征兆。”
      废太子握住皇帝的手掌,轻声道:“叔叔握笔的姿势不对,茧子磨了这么厚。”
      和宁王几乎同时进京的首辅大人交割清楚守军的事情就往皇宫赶,想想觉得对不起担惊受怕的侄子,还是回了一趟家,指天发誓自己一个零件也没伤着,再交代了厨娘给小公子炖鸽子汤—— 多炖点我回来也要喝,然后才匆匆忙忙地掉头去找皇帝。
      结果还被次辅拦住,好好交代了一下工作。
      高学士舌灿莲花,一句话能说完的事,不编成一段小说就不肯交代清楚,把首辅急得跳脚又挑不出毛病,只能怒目而视。高学士却全不顾对面喷火的目光,兴高采烈地从中午演说到了晚上,直到皇帝通传将军进宫汇报战况,还意犹未尽地拉住首辅,恋恋不舍地说:“夏老师,你早点回来啊,我还没说完呢。”
      首辅不顾形象地冲刺进了皇帝指示的宫殿。
      “蓟州大捷,宁王身重数剑而死,面目全非,尸骨无存。”首辅装没看见站在身边的宁王,慢悠悠地汇报着战况,“臣请以亲王礼葬宁王,制同景王。”
      “好。”散漫打扮,穿着家常绛色单袍的君主搓了搓手,和和气气地答应了,掉头看着侄子,“你很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了,今晚留下,陪我喝几杯酒吧。”
      万里晴空下,废太子环视着本属于自己的房产,玫瑰色的紫禁城。首辅还没出来,也罢,就在这里等等他,想问一句,谁是替死鬼。
      皇帝特地交代,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月光佐酒,清风陪侍。
      “今天是十五啊。”废太子举着酒杯,久久不饮,看了看叔叔,又看了看月亮,“不是中秋,却也团圆。”话未说完,已是满目含泪,一眨眼,就跌在了酒盅里,击碎了半盏月光。
      笑了笑,不悲不喜,抬头欲饮,却给身旁的人夺去了酒盅,正惊讶时,听得那人含笑的叹息:“苦了,别喝。”来不及阻拦,只能任由那人将苦的酒浆一饮而尽,未入愁肠,已化作泪。
      “叔叔。”
      “是我不好,这时候该欢喜才是。”不待拭泪,皇帝赶紧笑了笑,“有一个人,你见了,不知道还认识不认识。”
      一身宝蓝纱衫的顾倾城静静走来,先行国礼,再向废太子微微一笑,“公子。”
      “哦,是你。”废太子掐着额头闷声说,“倾城?”
      “倾城。”皇帝跟着侄子叫顾秦,“记起他了么?他喜欢你的曲子,再唱一支好吗?”
      侍立一旁的陆子冈和首辅目不转睛地盯着叔侄俩,首辅还不忘看一眼顾秦——据说倾城公子有点不着调。
      光影错综的院落被风吹得仿佛水晶宫,水中的人周身雾霭缭绕,恍若神仙。神仙一样的倾城公子微笑着展开皇帝递过去的折扇瞧了瞧,手腕一抖,站定亮相,清唱《皂罗袍》。
      秦淮河的灯火太辉煌了,秦淮河上的人都忘了他们还有一江清水,一捧月光,只消几个闲人,一叶小舟,便足够陶然。
      倾城公子亦已沉醉,身形渐缓渐稳,划开满池风月涟漪。
      一曲唱罢,转身就走,飘然如鬼魅。清醒着的首辅动了动,却立刻收住了脚步,放那不懂事的戏子任性地离开。这孩子果然不着调。
      皇帝却出了声:“倾城留步。”
      惊醒过来的戏子立刻转身跪倒在地,把眼神已然迷离的废太子也惊醒了,含混地哼了一声,夹起一筷子菜,悬停在半空。
      “喜欢么?”皇帝轻轻压下侄子的手腕,悄声笑道。
      “喜欢。”
      “那明天就带他一起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好——不要,”废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身后的陆子冈,“非得拖个油瓶,那就带他。”
      陆子冈神色不动,略略后退了一步。
      皇帝说,那可不行,陆先生还欠我一方百鸟朝凤呢。
      首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把修长挺拔的身板绷得愈发修长挺拔。
      跪得双腿冰冷麻木的顾秦想动又不敢动,只能狠狠地腹诽。
      “陆先生,我们回苏州吧,你收不收徒弟?”废太子仿佛没看见叔叔九分宠爱一分不悦的脸色,兴高采烈地招呼陆子冈,把臭着一张棺材脸的首辅当空气。“臣听候皇上发落。”陆子冈看也不看宁王一眼,冲着皇帝颔首鞠躬,声音压抑着情绪,学着首辅的样子当木头人。
      “要是我舍不得呢?”皇帝玩弄着一支筷子,专注地比对四个棱面上的花纹。
      “那我就不要了。”废太子叹了口气,随即又恢复了兴致,撒娇地蹭了蹭皇帝,“叔叔好小气。——还有,谢谢你说放我走。”最后一句几乎是耳语,极淡漠的调子,却掩不住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
      “倾城,快起来,地上冷。”笑开了一朵花儿的皇帝终于注意到地上还有一个人,一身纱衫衬得他越发孱弱可怜,却也越发仙姿飘逸。孱弱的小仙子得蒙大赦,蹿得猛了点,有些摇摇晃晃,终于站稳了,不由得粲然一笑,一笑倾城。
      宁王也从陆子冈身上收回了心神,指节轻叩桌面,赞道:“后有没有来者说不好,前无古人,真正前无古人。”倾城公子听了,含笑浅浅一揖,一如当年惊鸿舫上的谢幕。
      荆儿好品位。首辅再也不能无视这惊人的美,内心暗叹,可惜这孩子心属他人,可叹侄儿错过了他,可敬侄儿不强留他。
      “学士,”皇帝威严庄重地戳了戳首辅,“你在这儿干嘛?”
      首辅眉毛一歪——我还想知道呢!
      “臣告退。”
      “明儿见。”
      首辅想撞墙。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宫装太监守着两个半人高的朱漆八宝盒在门口戳着,见了首辅,满脸堆笑:“大人慢用,小的们告退了。”首辅笑着摇了摇头,先打发走了公公们,关门揭开盒子一看,碗碟都是带盖的,伸手一试,还热乎着,全摆开了,竟比夜宴宁王的菜肴还丰盛。嘿,这小祖宗倒有良心。
      夏荆愁眉苦脸地看着一个人回来的叔叔,忍了又忍,没忍住:“倾城……”首辅认真地敲着螃蟹,剔出一壳子流油的黄来,兑上姜醋递给侄子:“他明天回来。尝尝。”
      没了倾城公子的院子,突然冷清了许多。倾城住在这里的时候,没事儿就找仆人们玩,有时候帮忙,大多数时候添乱,闹得一家子上下像天天在过年。现在他走了,深深庭院,堆烟杨柳,一下子失了活泼的光彩。
      仆人们格外留了心,一举一动,无声无息,把心情本来不错的首辅郁闷得饭也不肯吃了,叫住一个丫头就骂:“不就是没人陪你们玩了么,失魂落魄的,像什么样子!”
      挨了骂的小姑娘眼圈儿红了,低声道:“是。”
      “是什么是!”首辅喝道,“早知道就不该带他来。”
      小姑娘立刻哭了:“是。”
      夏荆赶紧把越哭越起劲的丫头哄走,拽着叔叔坐下来,笑道:“拿她们撒什么气。”
      首辅顺顺气,自己也觉得歉疚,虽然不会向丫头道歉,却也红了脸,低声道:“那孩子一说要走,我心里也不好受。”说着,握住侄子的手,郑重说道:“荆儿,你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你们失去了一个伙伴,就已经难过成了这个样子,我失去的,可是挚爱。那感觉就好像被人捏碎了心脏,却还伤不至死。经历了这些才知道,以前以为的一段段真情不过是欢情而已。只是这一段真情,却是孽缘。但是不后悔,孽缘也是缘。
      夏荆压住心底泛起的酸苦,勉强笑了笑,说:“等倾城回来,叫他给叔叔做鱼汤面。家里这些人做的,都不如他的。”
      首辅点点头。倾城的手艺一般,耐心却特别好,做出来的东西无不醇香绵密,而且卖相格外漂亮。
      还是那座城,还是那扇朱红的大门,物是人非。昔日的裕王站在城头,目送已经宣告死亡的宁王渐行渐远。送行的只有两个人,陆子冈,顾倾城。
      十五年前,废太子严厉质问:“为什么不是他?”然后放手转身,策马天涯。他长得很像弟弟,严肃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蹙着眉,目光专注,身体里藏着一柄无锋的重剑。弟弟被迫托孤时,也是蹙着眉,颤着手,一遍一遍地轻声唤着,宝宝,贝贝。
      弟弟的骨肉,我的血亲,一个死在与我对抗的战场,一个正要踏上永久的放逐之路。
      从来没有不伤心,也从来没有愧疚过。不后悔事情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只是有点遗憾。贝贝,我本来还想,闲了,去钱塘看看你,看你在信里赞叹了好多回的一城烟柳,十里桃花。其实更舍不得的是宝宝,宝宝有和自己相似的童年,却没有自己的好运气,没有本来属于他的未来。疼爱的是贝贝,惺惺相惜的是宝宝。可是贝贝死了,宝宝面无表情地绝尘而去。
      转身的一刹,凉风送来了箭羽破空的金属声。
      “学士想说什么,就说罢。”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坐倒,扶着头,再也不想多说一句。
      首辅一言不发,任凭城楼上的冷风吹斜两行清泪。
      “宁王死,臣请以亲王之礼安葬,制同景王。”颤声说完,已是泪如雨下。荆儿,倾城今天不回去了,别等了。一听说皇帝要陆子冈和顾倾城送行,首辅就预感到了不妙,希望时间停滞,又希望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就这么盼着盼着,把预感盼成了现实。
      倾城,你不值得,他舍不得的人里没有你。
      坐着的人抬起了头,一脸空茫,轻声叹道:“我还是不放心。”
      “秉圣上,陆子冈胸口中箭,王……背后中箭,当场不治。”鲜亮的一袭飞鱼服,下摆沾了些许尘埃,清亮高亢的嗓子惊醒了沉思落泪的君王。
      首辅已经麻木,倾城,他们连你的死讯都懒得呈报。
      “臣有罪……已将顾倾城带回,留待皇上裁决。”说着,将一身血迹的顾倾城推到了前面。毫发无伤的顾倾城肃穆沉着地站着,一身血,一身泥,冷眼旁观锦帽貂裘的侍卫将两句尸体抬到了城上。陆子冈仰躺着,满目不甘。废太子俯卧着,背上两支刀翎金箭,箭头几乎挤在同一个位置,扎得深些的那支穿透了身体,衣裳却还完好,胸口的血已经开始干涸。
      “宝宝替你挡了一箭。”皇帝梦游般地走到顾倾城面前,目光穿透了面前的身体,落入虚空,“他说什么了没有?”
      首辅先是震惊,再是无奈,这么做,只能让皇帝更加愤怒,顾倾城活得了今日,也熬不到明天。何必呢,这样折腾,还不如一箭射死了,痛快。
      “第一箭,箭中宁王;第二箭,宁王替陆先生挡了;第三箭,陆先生救了我。”顾倾城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临风而立,“宁王没说话,陆先生说,此事与你无关。”
      “是,此事与你无关。”皇帝伸手摘掉了顾倾城肩头的碎叶,又拈起他一绺散落的长发,在手心揉了揉,低头微笑道:“宝宝的头发本来是又黑又亮的。”
      “皇上,何以言而无信!”首辅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得愤怒了。宁王一回来,就和小祖宗签了口头文书,绝不见血。庭院夜宴,眼见着他毫无忌惮地喝下宁王在手中玩了半天的酒,总算放了心,也就疏忽了要在送别时提醒一句,我们说好的,不杀。
      可是一迎上他茫然失落的目光,心就软了,就理解了,就不怪罪了:“臣失言。”
      从此,你可放心了罢。
      “回家去吧。”放开了顾倾城,皇帝脚步有些踉跄,坐回了椅子,看着地板吩咐,“倾城,此事与你无关。”
      “我赌他不会害我,我赢了。”遣散了所有侍从,皇帝拉住首辅,泣不成声,“学士,我不该砸小石潭。我经常梦见他问我,为什么不是贝贝……”
      你砸它的时候我就料到你起了杀心,所以才逼着你立誓不动刀兵,可是你从来不是守这种信用的人,我本来就没抱希望——不过谢谢你放了倾城。
      对外宣称宁王作乱,乱已平,是为了激宁王现身;若宁王顺势反了,那就顺手剿灭,若不反,就用杀陆子冈一招诱他回京;若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反正外面也已经知道宁王已死,就算他日后真的起势夺权,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绞杀假宁王。
      回家的路上,首辅轻声对顾秦解释着,看他脸色渐缓,略略放心,正掀帘子看街景时,听得旁边人细声细气地问道:“那叫我来做什么?”
      “备用。”首辅冷峻地回答,话音未落,已经听到对方倒抽冷气的叹息声,回头看看,顾秦一脸的恍然大悟,一脸的悲天悯人。
      “肯赌情,还不是个无情之人。”
      首辅被颠得呛住了,盯着顾秦只是咳嗽。这孩子真是把皇宫当成秦淮河了!
      小倾城,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九龙椅上坐了十年,你生离死别缠缠绵绵的时候,他在和帝国最精明智慧的头脑周旋抗衡,机关算尽。都说伴君如伴虎,却不提伴虎的并不只有小绵羊,决策帝国命运的那群人,可全是九死一生才出人头地的恶狼。他是有情,可那些情只是点缀,赌情,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不然要我跑到荒郊野外演一出官兵追强盗干嘛,十几条人命呢!这次你竟然全身而退,倒真是他多情了……
      “对,他不是无情之人。”拍了拍顾倾城瘦得已经脱相的脸,首辅温柔地点点头,“只是这一次,别无选择。”
      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通身素白的人,一如吊孝,一如神仙。
      “荆儿。”首辅先把顾倾城扔下车,再急急忙忙跳下来,拉起侄子就要推门进去。夏荆看见一身血一身土的顾倾城,淡淡一笑:“受伤了?”首辅连忙回答:“没有没有,就是吓着了,歇歇就好。倾城快进去,叫阿婆做饭。荆儿,我还要回去处理剩下的事,你快带倾城去换衣服。”一说完就上了车,吩咐车夫立刻回宫。
      换上一身清洁服饰的顾秦添了一分精神,迎着阳光笑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没有听见回答,再一看,夏荆已经倒在了石阶上,人苍白得和衣裳融为一体,一张脸上只剩下两个乌青的眼眶深深地眍?下去。
      管家说,自打你离开,小公子就没吃过饭,没睡过觉,老爷进宫以后,小公子就站在家门口,谁劝也不走,就那么站着,等你们回来……
      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
      “阿公,我去给公子做点饭。”轻轻放开夏荆僵硬的手,转身去了厨房。夏公子,顾倾城欠你一命。
      回来时,夏荆已经醒了,倦怠地靠着软垫,只招招手,就合上了眼闭目养神。
      “你呀,我还没死,就这么着,若我死了呢……”吹凉了粥,一匙一匙地喂下去,一边忍不住叹息。“我自然和你一起死。”半躺着的人淡淡地回答,全然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拉起被子把全身都裹了起来,尤嫌不足,叫人送暖炉进来。
      端着粥碗的手一抖,几滴米汤溅在绯色的被面上,慢慢地渗了下去。
      暖炉没来,大夫倒是很快就到了,一搭脉就惊叹,六弦俱断,怎么还能这么折腾!
      “这几年跑动太多,累着了。”病人笑了,摇着手安慰周围的人,“别怕。”
      小耗子呆呆地站着,仿佛没听见一般。
      “别怕别怕,好好调养就一点事都没有了。”大夫一看,躺着的不过是劳损,真有事的恐怕是这个站着的,拉过手来一搭,果然是一缕游丝,再保养也不过如此。
      真是俩苦命孩子。大夫暗暗叹息,还是那山门野户的孩子皮实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无情最是台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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