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花却见落叶》王小跑

15、谭舒，我的干妈

　　晨曦微露，人已从睡梦中清醒。
　　这才想起，今天是case结束后的假期第一天，是可以赖床到日上三竿的。
　　年幼时这曾是我的三大爱好之一，比如还有对美食对穿越类书籍的执着。可是现下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就是没有半点睡意。
　　恩！看样子这些年在商界的打拼努力，已经培养出自己的奴性了，果然是享不了一点清福，天生的劳碌命啊！
　　认命起床，想想今天一天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做的呢！？
　　恩！没有工作可以肆意挥霍生命的日子，对于我---迟颖玫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吧！
　　所以这样奢侈的生活突然来到了，反而觉得很不习惯。
　　拉开窗帘，感受夏日旭阳的拥抱。
　　神清气爽的一天啊！
　　花园中，妈妈正在为嫩黄色的黄瓜花上药水，初阳照在她微笑恬淡的脸上，格外的温馨慈祥。倒是没看见嘉穆和念蕊小家伙的身影，大概昨晚睡得太晚了，还没起床吧！
　　正要下楼，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奔驰鸣笛，我一怔---是她？干妈怎么会来呢？
　　微皱眉，妈妈见了她-----恐怕---
　　即使隔了老远，依旧能察觉出妈妈一瞬间的恨意，那不加任何掩饰的蚀骨的恨----我几乎以为妈妈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最终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早晨依旧是风轻云淡，阳光和煦。
　　那个女人，我的干妈----那样一丝不苟地向妈妈鞠躬，微笑恰到好处的展露，妆容依旧精致，身姿依旧优雅，气质依旧高贵。
　　初升的太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映在蔬菜地中立即重现出斑驳的痕迹。
　　松开紧握窗帘的手，苏苏麻麻的疼楚这才漫过神经，明黄色的窗帘下摆缀着的流苏随即迤逦开亮丽闲适的弧度，缓缓滑过落地窗台。将我和那个看不见得黑暗漩涡隔成两个世界。
　　妈妈---对不起了！
　　阖上眸子，我在心里低叹。
　　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还有那么多剧中人身在局外，那些欠了我们的，想要一网成擒，想要让他们永不翻身，我们就得先学会忍耐。
　　忍住恨意，忍住憎恶，忍住悲戚----
　　然后遗忘掉那些曾经的屈辱、泪水还有生死离别，才能更好的活下去，才能有勇气继续向前走入那个家族，走入那些阴谋诡计，暗箭伤人----
　　而现在，我还不能那样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挡在您身前，那样无所畏惧的保护您。
　　我的妈妈----
　　在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您一个！
　　我的至亲之人自始至终也只有您一个。
　　妈妈，除了您，没有别人。
　　她是取代不了您的，取代不了您这28年的悉心呵护，也取代不了我们之间这28年的母女情意。
　　妈妈，您想要的报复，我会帮您实现的。
　　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却并不会太过遥远。
　　“老师，颖玫还没醒吗？”干妈的声音恭谦而温和。
　　“没---昨晚睡得有些晚了。”妈妈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声音平静道。
　　可惜妈妈向来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那声音中透漏出的尾音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波动。
　　老师----呵----多么可笑的一声尊称！
　　“那我去叫她起床？”干妈似乎在征求意见，语气却是平述。
　　这个女人已经太过习惯这些年身居高位，发号施令的日子。
　　即使面对她欠了一辈子的女人，依旧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嘴脸。
　　“还是我去叫好了，颖玫她不喜欢别人不经同意就进她房间。”妈妈平静的讽刺。
　　“别人？”声音上扬，开始夹杂了商场上的精明干练。
　　这个时候，通常是干妈要开始反击的征兆。
　　“吱呀----”
　　我推门下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额头上乱糟糟的发丝嚷：“妈---我饿了！突然好想吃你做的肉泥海苔饼---”
　　“啊！？干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声？”我有些惊讶的快速整整身上的睡衣，神情颇为不好意思。
　　“才刚到，就是突然经过这里就想上来瞧瞧。不过，平时工作起来那样精明干练的颖玫，在家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啊！”声音温和的干妈，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我。语调里夹杂着我俩都心知肚明的计较。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说干妈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嘛！这样的糗态让你瞧见了，可是大大损坏我的工作形象啊！”
　　有些事，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要捅破那层窗户纸，还要等待时机。
　　“这傻孩子，除了老板，我可还是你妈呢！自己妈妈面前还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她笑笑，显得极为亲腻的为我将额前发丝捋顺，别回耳后。
　　我微扬眉，说的这样咄咄逼人，这不是干妈的一贯作风。
　　妈妈的手在瞬间握紧，我知道指尖一定狠掐进肉心，因为这个动作我也经常做，这点上我真是随了妈妈十成十，所以---即使血缘关系也比不上朝夕相处对彼此的熟悉和习惯。
　　即使是至亲之人，也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
　　而她----即使有血缘关系又怎样？抛弃我28年的人，怎么还可以这样风轻云淡的说是我的妈妈？没有抱过我一次的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然而亲昵地为我整理头发！？
　　避开她指尖的温度，上前握住妈妈的手，感觉妈妈的手劲缓缓放松，我笑笑：“被我妈瞧了28年也就罢了，可是干妈你第一次看到，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的。”
　　谭舒，你只能是我的干妈----话已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吧！
　　这28年来，从我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开始，你可曾为我换洗过一件衣服，可曾为我做过一次饭，可曾在我生病的时候喂我吃过一次药？
　　当你妆容精致，笑容可掬地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时，可曾想过你的女儿----我的悲伤。
　　从13岁那年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是一个叫谭舒的从未谋面的陌生女人，而我只是爸爸和你酒后出轨的一夜情产物，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不！你没想过，你只知道步步紧逼，逼迫我一步步向你靠近。
　　你不爱我！也没照顾过我！
　　却连我想要远离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没有看见我身边这个没有你的商业头脑，没有你的美丽容貌，也没有你的心机算计的女人，她是如何悉心呵护这个因为自己丈夫和自己的学生出轨而诞生的小生命，她是用怎样的心怀去包容这个被亲生母亲遗弃而残留在世上的我？又是怎样在那样生活困苦的时候不顾一切供养我，对我视如己出的！？
　　在这个你害了她一生的女人面前，你是如何能挺直腰杆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当我频临死亡时，就是这个女人放弃了对自己亲生女儿的抚养权，流着泪咬紧牙关将我从死亡阵线上拉回。就是这个女人，在因为你的自私自利任性妄为，害死她的丈夫，害死她的女儿女婿后，那样包容着受了伤，失去记忆，还精神失常的我！
　　这个平凡的女人，是用一颗怎样伟大的心胸在活着！
　　看着这样的她，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或许对你，6年前我真的不曾有恨，你虽然不曾养育照顾我，可毕竟是你赐予了我生命。可是你的算计，你的自私自利让我厌恶！你已经彻底毁过一次这个家庭，你难道还不肯罢休？一定要把这个世上对我好的人全部赶尽杀绝，然后只剩下你，让我只能依赖你，只能靠近你，你便会高兴了吗？
　　谭舒，我的亲生母亲，不要让我更恨你！
　　我低头不再看她，掩去眸中点点悲凉。
　　谭舒却是紧紧凝望我，眼中的神情瞬息万变，却终归不再说什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属于杨氏恒宇副总裁的气势。
　　但是这样的谭舒，才是我熟悉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是上司与下属，可以是陌路，却永远不可能是母女。
　　在她抛弃我的那刻，在她算计我的那刻便已注定。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每天都在这里自言自语---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