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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雨送黄昏花易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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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生活依旧平淡而忙碌,素颜的成绩很是不错,但也是要费大苦功的。每天起床洗刷完毕便直奔操场,循着晨光可以看见一个身材高挑,容颜清俊儒雅的身影。
素颜总是远远坠在他身后,隔了半个操场的距离,默默凝望。
然后两圈结束,回去吃过早餐,便开始了一天紧张而忙碌的学习。
素颜所在的学校虽说不是全市重点高中,但也是排的上号的,有数几家升学率比较高的了。高中学习是枯燥乏味的,竞争力也很强,素颜向来不是什么聪明人,好在她比别人肯下苦功。学业外唯一的那一抹思念便来自他。
他们隔了一个班级的距离,不算近却也不远,只要有心,总是能碰到的。
而素颜,便是那个有心人。
很多次她都是远远跟在他身后默默凝望。
偶尔擦肩而过,她却总是眼不斜、头不歪地笔直从他身边走过,像是从未看见过这么个人。
众女生谈论他时,她也总是缄默在角落默默翻下书的下一页。
缓慢而寂静,一页又一页。
身边青春萌动的几个要好的小女生,总是惊叹:“家瑞那样帅,让全校女生都要为之疯狂的,怎么就素颜你看了,依旧一副清心寡欲,盐水不进的样呢?”
只有素颜自己知道,她胸口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悸动。
但是越是在乎,她通常表现得越是冷淡。
只是,这些,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来,她越来越习惯,追逐他的身影。
晨曦微露时分操场跑步的他,食堂喧哗中默默吃饭的他,被众星捧月着却依旧谈笑风生,谦和有礼的他,打篮球的他,记笔记的他,弹奏钢琴的他,从宿舍楼下缓步走过的他,在洗头房默然洗头的他----
她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凝望,却注定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
洗头时,很多次她就在他的斜对面,眼角默默从镜中凝望他,羡慕极了他头发上的那些白色泡沫,可以那样亲密无间的贴近他的每一缕发丝。
那时有光从镜中反射,映在他脸上,她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当他的眸光不经意看向她时,再以极快的速度掠开。
无论做什么,她在他身后总是慢一步,磨磨蹭蹭的在他离去时慢慢走出。
像是他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们的第一次邂逅,还得缘于羽西。
那时素颜可以说是学校公认的大姐头之一,甚至有不熟识的人觉得她是个极恐怖的存在。
尽管其实素颜是标准的好宝宝,三餐规律,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看见老人小孩都会让座。
但得益于周锦华响彻学校内外的□□统领地位,而她又是他罩的人,所以她也不得不背上恶名。
那天,看见被欺负的,可怜兮兮坐在角落哭泣的羽西,素颜头脑一热便冲动了!(虽然现在羽西标准的凶悍像,但是,那时却还是柔嫩娇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女生,所以说时光真的会改变很多东西,我是想象不出,坐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的羽西,是副什么模样啦!)
而后出于对锦华的仰慕和畏惧,竟然真让素颜纠集起一帮不良学生来。浩浩荡荡来到学校后篮球架边的稻麦厂上,对方女生也早已到,那是位个子近一米75,长相凶悍,打扮的花里胡哨,浓妆艳抹的女孩。一看外貌,素颜就先天性的开始同情羽西了。
素颜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心里也是有着紧张,却是强装镇静,握着羽西的手心满是汗渍。
可惜的是,对方点子太硬,还没开始,己方这群乌合之众已怯了三分。
素颜这就更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极不理智的冲动了。
她想,不管怎么说,即使周锦华再冷漠,这种时候也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或许她早先,应该尝试着朝他抱怨一下的。
值得欣慰的是,对方有个头目认出了她和锦华的‘关系’。
峰回路转,终于没造成大面积的谩骂斗殴。
在心里不停求爷爷告奶奶大半天的素颜,差点上去拉了人家的手大声告谢。
也是在那一刻,素颜突然觉得:原来周锦华这总是欺负自己的坏家伙,也不是只会打架闹火地惹是生非,还是有点用处的。
像这种在学校斗殴,双方有熟人的场面原就很多,最后也一般就是和平解决。
可这次对方女生却是怎么也不肯善了,因为道上混的也不能太驳了面子,便双方商讨,准了女生自己解决。(我觉得肯定是羽西恶劣的欺负了人家,还装娇弱,博取同情心,怪不得这女生会这么狠啊!自食恶果吧!羽西)
素颜知道这种所谓的自己解决,就是两个女生泼妇骂街,然后撕打---她看着瘦弱娇柔的羽西便要挺身而出。
可惜平时那样娇柔的羽西,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坚持。
素颜看着走向前,一脸决绝几乎像是奔赴刑场般的羽西,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恶劣想法。
那女生穿的夏日露脐衬衣很薄,连里面粉色的内衣都是若隐若现,扣子用线丝丝缝上,却明显不牢靠。像这种衣服素颜每次买来,在穿之前都是要妈妈重新把扣子订一遍的,因为知道只要用力一扯,便会脱落,怕会尴尬走光。
然后,鬼使神差的,她在羽西耳边小声道:“拽扣子!”
羽西第一次似撇了怯懦娇柔,眸光坚定上前。
而那女痞子却撇着嘴一脸不屑道:“一个薛止扬,玩玩而已,何必较真儿,惹我上火。”
“他不是你能随便说的,就是玩儿,你也不配。”
“操!找死!”
女痞子一拳捣向羽西,打乱了我有些懵懂的不明所以。
怎么又扯上了止扬?
羽西的肚子挨了一拳,鼻子被捣了一肘子,痞子女的唇角也被抓出血痕。两人终于毫无架势的滚做一团,撕扯抓掐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打斗起来。
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慢慢力竭。
羽西终归是要娇柔了一些,被痞子女压在身下,扯住头发。
我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知如何是好,羽西却突然笑了。
“唰啦!”一声,她终于不负所望的将那衣服从上至下撕裂了开。
扣子断线蹦到地上,在夏日阳光下浮现出迷离的光。
而后,是痞子女迅速趴下抱住自己大声哭泣的声音。
羽西蹒跚着捂着肚子慢慢爬起来,鼻血流在面目全非的校服上却浑然未觉。
那是我见过,最狼狈也最勇敢的羽西。
往后很多年里,我不曾再见到那样拼却一切的执着眼神。
那样幼稚但执着的羽西让人心疼,更心生敬畏。
只可惜,长大的社会,人们失去了执着到不顾一切的爱。
哪怕畏惧了孤独,面对渴望的爱,在拥抱面前也是诸般计较,踌躇不前。
为着金钱利益,为着自己坚硬却也伤痕累累的心,只能笑着云淡风轻的说:不在乎。
边上两边那么多人面面相觑,有嗤笑的,有可怜的,有幸灾乐祸的,却无一人上前解围。
素颜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妆容完全糊掉的女生,就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过份。
她脱下黄色外套,手足无措的上前,准备给她披上。羽西也站在那女生旁有些尴尬着忐忑不安,挨揍的鼻子还在阳光下闪着血光,她却浑然不觉。(据我对羽西的综合了解,那绝对不会是难过抱歉!心里大概是太爽了,忘记了伤痛!)
“嘭----”有球砸在素颜的后脑勺,素颜正待发火,身边的小弟也已掳起了袖子,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色的臭小子。
一转眼,素颜对上了一双清冷幽暗的眸子,便瞬间石化了!
而边上那些叫嚣着的男生也瞬间静默了下来。
夏日午后,荷叶飘香的季节,声音太大了,都会惊扰了那个俊美如铸,贵气清雅的男人。
“崔----家瑞--?”素颜喃喃的念叨,这才想起---中午为了解决这档子事,竟然没有见过他。
不知道今天中午在食堂用餐的他,是否还是照旧遭遇了那么多女生的打搅。
今天中午吃的菜中,是否有他爱吃的干煸芸豆和蒜蓉土豆饼----(再帅的男人,一嘴大蒜味儿,也很***)
“你认识我?”他问,声音清雅中透着几分疏离。
站在那样广阔的绿油油的麦田中,两旁是众多身上刺着青,衣衫不整,发丝千奇百怪,五颜六色的痞子们,他淡淡的话语像波浪般一层层荡尽胸口。
直到很多年后,她都认为这场闹剧般的战争,只是为了成全他们的第一次邂逅。
为了成全她爱慕多年的人----崔家瑞,向她问出一句话:“你认识我?”
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直视她,于是世界淡了颜色,成了永恒的桎梏让她继续沦陷。
“不---不认识----”她有些瑟缩的低头,却发现手心全是汗渍,莫名的紧张让她瑟缩。
他看着说话颠三倒四的她,微蹙眉,却是没有再说话。
他转身走向羽西,轻抬她下颚道:“仰头!”
一只手轻拍她额头,另一只手从裤兜中拿出叠放整齐的洁白手帕,捂在她鼻子上,语气轻柔道:“这样好的快点!”
他的动作温柔,指尖在阳光下散着清冷完美的弧度,令人向往。
素颜突然就希望,此时挨揍的是自己那该多好!
然后他又脱下外套,披到蹲在地上仍旧嘤嘤哭泣的痞子女身上,轻声低语着似劝慰,道:“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女孩的手递给他,然后乖乖起身,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离去。
自始至终,他没再看素颜一眼。
素颜低头拾起地上滚落的球,看着向阳光方向走去的男人。
嫩绿的麦田在她视线中划下孤寂优雅的弧度,她轻声呢喃:“崔家瑞---”
语调轻柔缠绵,然后她突然就笑了!
那个男人就是值得她一直追逐的阳光---
“喂!沈羽西和穿黄外套的!记住!我叫蓝怡泷!这个仇我是迟早要报的!”
远处,走在崔家瑞身畔轻声抽噎的女生突然回头,看着径自发呆的素颜大喊道。
她的眸光坚定,犹如惊鸿。
家瑞顺着她的眸光,淡淡瞥了眼径自发呆的素颜,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头---继续走远---
素颜掩住小鹿乱撞的胸口,突然就有些感谢那个大喊的,叫什么泷的痞子女生。
看着他搀扶她的温柔姿势,想起扣子惊鸿撕裂的刹那,再低头看看自己掩在校服下的胸口弧度,素颜鬼使神差的念叨道:“还好。”
还好自己不是太平公主。
边上其余的痞子们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三五成群的陆续散去了。
自始至终,没人想过要阻止他。
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似乎都那样天经地义,赏心悦目。
而这场闹剧也就这样划下了休止符。
(我发现这里有个缺点,绿油油的麦田好像是春天不是夏天,大家就当作技术提高,特殊农作物种植好了,不好意思。)
剧情落幕,我却兀自回忆,良久----我仰起笑颜对听得认真的丁晖道:“听的次数多了,腻歪了吧!“
他摇头笑道:“故事很精彩!只是这次用的不是第一人称了!“
“丁晖,我不想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中!我放不下那些,却想做好自己旁观者的姿态。”我轻触着右耳耳垂低声道。
那是每当惆怅或者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耳垂上恒久不变的蓝色亮钻的小巧耳坠,熠熠生辉。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耳坠只有一只,孤零零的停驻在右耳垂上。而左耳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只因为,左耳耳坠,那是亲人的陪葬,想要取回,需要献血来祭奠。
“恩!你的想法是好的!你知道吗?就在刚才看见你的一刹那,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至少在这五年里,你已经可以把我当做朋友。颖梅,人总要学会---”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丁晖的话语。
我看向门边的一男一女,有些惊慌。于是点头对丁晖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走到门边,我以为丁晖不会再回答,身后却突然传来他坚定的声音:“迟颖玫,记得你只是你自己,你已经活出了自己的精彩,何必再去追寻别人的影子。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会守着你,看你一步步好起来的。”
脚步一顿,我回首,身后男人的眸子柔情似水。
我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匆忙推门出去。
这些年,外表活的洒脱逍遥的我,却始终承认不了,自己是精神病人这一点。
“哎呦!猫猫!你看起来遇到棘手的情敌了哦!”屋内男低音。
“切!雪锦哥!我连秦水姬那个老女人都不怕了,干嘛在乎这个患有妄想症的神经病啊!”清亮陌生的女声不满道。
“杨雪晶,你偷翻我的患者资料!?”一向好脾气的男人,声调突然夹杂着某种狂风暴雨。
“丁晖哥哥,我就是有点好奇!什么倾城妖精要让你一直赔上那么多关心,去悉心呵护,也不过是这么个姿色平平还精神不正常的老女人---”
“你给我出去!以后这里不欢迎你!”
“丁晖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面对秦水姬你都没重说过我一次,今天为了个神经病你倒是---”
“出去!---”
即使站在走廊尽头,依旧能感受到那间办公室酝酿的风暴。
何必为了这些争吵呢!?我的确是个患了妄想症的神经病!
幻想着变成鞠素颜,然后飞蛾扑火般爱上一个叫崔家瑞的男人----
用她烈火燎原般的爱来填补自己记忆的空虚,我弹着她为他练习的钢琴曲,想着她对他的眷恋爱慕,在脑海中刻画着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勾勒出他俊雅高贵的面孔。模仿着她的所有小习惯,高兴的、悲伤的、紧张的、倔强的----
可我依旧不是她!
鞠素颜,早已死在五年前的地震大火中---
那些每日翻看的日记,成了我照本宣科的模仿秀----
却其实或许,连那日记也不曾拥有过---
只是幻想!
呵----我只是个妄想症患者!
是个神经病呵----
竟原来是----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我一直知道的!
那个女孩说的,其实一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