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号》被遗忘者

3、忠心的人

　　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时，方海困惑了。他真不想接这个家伙的电话，但是这个时候又不能不接。既心虚又不耐烦，方海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海哥，这一个月过的好吗。”一个类似机器人的声音从听筒冒了出来。

　　“妈的，跟我打电话还处理声音，怕我把通话记录卖给警方报复你？”

　　对方开始冷笑，“是啊，我还考虑，以后面对面与你谈话时要用替身呢。”

　　“你混蛋！”方海骂道，“我一枪崩了你的替身。”

　　“应该再找上十多个男人轮流上他，看他会不会有反应。”

　　“看来你是要求替身和自己的各个方面都完全一样。”方海转用嘲笑的口气，“你这个……”

　　“让女人上船这件事我就不怪罪你了。”

　　手机中传来的这个信息方海无心说完刚才的那句话。

　　“但胡闹至少有个限度，不要以为是你我就不忍心废掉。”

　　方海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对方先行结束了对话。听着手机中传来的滴滴声，方海有些茫然了。

　　那个人说话办事一向让人摸不清头脑，总搞得自己很神秘的样子。

　　困扰方海的问题有很多，让他没有心情一个个仔细解决。魏肖，宁伦，沈云宇，现如今他也“跑来”给自己增加负担。

　　干脆直接找个冰山撞算了，但遗憾的是，四周只有海水。

　　那就随意抓来一个人，把他扔下海，然后高呼“YOU JUMP，I JUMP”紧跟着跳海自尽。这样潇洒的死去总比被无聊的问题烦死要好得多。

　　正在这时，一个不应该再这里响起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海头儿！辛苦了！”

　　“阿震？”方海眯起了眼睛盯着向自己跑来的人，的确是韩震没错。

　　“原本还在想船上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到你。没想到这么容易，海头儿，你这样太容易被心怀鬼胎的人攻击了。”

　　“先别说这个，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没听那家伙说过你要来。”

　　“秘密。”

　　该死，又是一个“秘密”。

　　“劝你最好在我发彪之前告诉我答案。”

　　“头儿…其实是你老大让我来的，而我猜测你一定会遵从你老大的意愿……”

　　果然和那家伙有关。

　　“注意言辞，那人不只是我老大，也是你老大。”

　　“在我这里，老大只有你海头儿一个！”

　　“如果这话让他听见了，你就等着回去之后被碎尸吧。”

　　真是脑袋里永远都少根筋。但方海并不讨厌他这样，这么多年来，也都习惯了。方海很喜欢与韩震对话，也只有与韩震对话的时候，方海才会露出其他人看不到的姿态，没有霸气，像个普通人一样说些琐事。

　　“还有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要叫‘海哥’，每次听到‘海头儿’这个称呼我就浑身不舒服。”

　　“我觉得挺好的啊。”

　　“好个屁。让你改你就改，别废话。”

　　“真不好意思，海头儿，这称呼都叫了这么多年，都成习惯了，怎么改啊？”

　　所有的人都在与自己作对，就连这个跟了自己10多年的小弟如今也开始“叛逆”了。

　　“小翅膀硬了，敢和我顶嘴？”

　　“怎么敢！没有海头儿我现在说不定早就在街边被阿猫阿狗什么的吃干净了。”

　　方海放弃了纠正称呼这件事，都顺其自然吧，不然会短命。

　　韩震从12岁开始跟随方海，一眨眼就是14年。

　　那一年，作为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遭遇到孤儿院被毁这种事是无能为力的。一群持枪的“疯子”闯进了孤儿院，见到人就毫不留情的送上一枪。

　　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没有能力保护“家人”。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玩耍的，今天就倒在了血泊中。但在其他孤儿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孤儿院被烧时，韩震还是冲了出去。抢夺着纵火者手中的火把，却被对方一用力甩了出去。

　　一脸尘土的爬了起来，抓起身边的砖头就扔了过去，正中对方的肩膀。那人气急败坏的端起枪，只听一声枪响……持枪的人倒了下去。

　　那人倒下的同时，一个陌生的身影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他拿着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想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么。”

　　“想。”对于陌生人的问题，韩震想也没想就回答。

　　“想报复他们吗？”

　　“……”韩震想了一会儿，只发育了12年的脑袋明显对这个问题理解得还不透彻。报复？怎么报复？怎么样才叫报复？

　　“那你想跟着我吗。”

　　韩震依然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拾起尸体旁边的枪，交到陌生人手中。

　　陌生人笑了笑，将枪又还给了韩震，仿佛在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枪。”

　　虽然整个过程很简单也很俗套，但从这一刻起，韩震便时刻跟随在方海身边。从处理日常杂务到成为打手，再到今天可以称为“大哥”级的地位，韩震一直跟随着方海。即使如今的自己已经可以只手遮天，他依然甘愿做方海的部下，对他言听计从。

　　而那一年的方海，正20岁。

　　之后韩震了解到，养育他到12岁的孤儿院，隶属于暗夜。其实那并不单单是一个孤儿院，而是为暗夜培养人手一个小机构。当时闯进“孤儿院”时，是警方的激进份子。他们都与暗夜有很深的过节，深到一听说“孤儿院”的消息就失去了理智，没有向上级汇报就私自跑到孤儿院对这些“恶贯满盈”的孤儿们进行清扫。之后社会公众对这件事进行了强烈的谴责。

　　其实无论那一方都脱离不了干系，但韩震从未恨过暗夜。他只是想自由的生存，谁对谁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的命是方海的。这一观念从12岁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说愚蠢也好，固执也好，但他就是可以大声的宣称自己是方海的信徒，其他的什么人理道德都是狗屁，方海说的话才是圣经。有人曾经为这句话跟韩震开玩笑说“干脆弄个十字架天天挂着”，结果韩震竟然真的特意订做了一个刻着方海名字的十字架。

　　神明不一定都要是圣洁的。

　　方海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忠心的小弟而觉得很欣慰，但有时也会对他很无奈。可能是从小没接受过什么象样教育的缘故，韩震的大脑总是时不时的脱线，总做出一些让自己难堪的事。比如在自己召开会议时边大声喊着“海头儿，刚才你看中那女人的电话号码我找到了”边推门“闯”入会议室，弄得方海为此郁闷了一个月。

　　但总的说，韩震是个对自己很有用处的人。方海平时话不多，无聊时就把韩震找来，听韩震滔滔不绝的说些还算有趣的事来作消遣。而关键时刻，身边始终能找到一个既有能力又甘心为自己“洒热血”的人。方海干这一行自然受伤无数，但如果没有韩震，自己身上的伤恐怕要增加一倍。

　　带韩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突然想起了那个不久前带着女人从屋子里摔门而出的沈云宇。如果那家伙随处乱跑被魏肖发现了，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那样的人应该给他点儿教训，光看起来就让人很不爽，年轻的时候不吃些苦头，到将来还是这个臭脾气会死得很惨。

　　“头儿你在这待得还习惯吗？”韩震问道。

　　“还行，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四周的海水多得有些恶心。”方海边泡茶边说，“原先我还以为在海上航行是件让人心潮澎湃的事，看来是我太幼稚了。”

　　“你可不幼稚，海头儿，你在我心里是英雄！”

　　“行了，别说的那么恶心。我没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方海撇了撇嘴。

　　“还不伟大？去年与宏金的交易，如果不是海头儿替老大出面把局面稳定下来，恐怕暗夜损失的就不是一个亿了，可能连老大在暗夜的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是无聊时杀了个该死的人罢了，更何况作为那家伙的手下，替他办事是很正常的。他的地位下降，我可是也会受牵连的。你希望自己的老大变得跟窝囊废一般吗？”

　　“你杀的人中可是有宏金的老大红叶啊！海头儿一枪下去，就跟把对方全灭了似的，一个敢说老大坏话的都没有了，更别说发动讨伐战了。”

　　“有红叶又怎么样，无论他生前有多么微风，死后不过是一堆恶心的白骨。”方海悠哉的倒着茶水，“如果是你的老大在那种大型交易场所被人一枪打死了，你会怎么做？”

　　“如果是海头儿，那我一定会当场让凶手偿命。”

　　“你想得总是太单纯，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把对方的老大杀掉吗？首先，那场交易根本就是一个阴谋，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让我杀掉宏金的大哥红叶。其次，这个任务只有我能胜任。你明白我说的，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来打这一枪，都无法全身而退。我们故意激怒他，让他放弃交易并出言不逊，以此趁机找到杀他的理由。而在他将那家伙称之为‘变态’的时候，我认为我有理由杀他。他说得很过分，不是吗，那家伙明明连变态都算不上。”

　　“海头儿……这样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那个混蛋家伙非但事后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还一点儿援助都没提供，居然还敢义正言辞的说什么‘这点儿小事你活动一下手指就能解决了’，他未免把敌人的子弹想象得太脆弱了。以为我是超人么？害我花了大价钱才把事情解决。”

　　“……不过海头儿，你做这些看起来都像是心甘情愿的啊。”

　　“为什么不甘愿？愿赌服输，我是个输得起的人，说到做到。替他卖命二十年又算什么？对了，那家伙最近怎么样，我不在他身边，他有没有把暗夜各种事务处理得和以前一样好。”

　　“你是说老大吗？我最近一直也没见到他，不过看样子他最近挺忙的，都不怎么出来。各种交易也都是我们去，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需要老大出手的大买卖吧。”

　　“他只是看我不在，就给自己放了个短假。”

　　“对了，老大最近似乎购进了一大批军火，要交战了吧大概。”

　　“要打也要等我回去之后再打，他连哪个队是负责什么任务的都不知道。”

　　“传说过一阵子老大还要亲自参战呢，那该是多大的场面啊！”

　　“不可能，那家伙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下，绝对。”

　　“我倒是很想看老大亲自带队……毕竟上一次看老大掏枪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不过是在众人面前枪决一个俘虏，怎么，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

　　察觉到方海的语气中有些许不满，韩震连忙解释道：“是因为很少见……”

　　其实方海并没有因为韩震的话生气，韩震是个单纯的人，说话经常不经过大脑，也从来不会恶意伤害人。方海很喜欢他这一点，因此他面对韩震时也总生不起气来。

　　靠在沙发上，品尝着刚泡好的龙井茶，“你是时候该离开我身边了，一心带你的小队，当你的队长，领导下面的小弟。我这里你不用操心，少了你一个人对我也没什么大影响。”

　　“你……不希望我继续跟着你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对你现在的地位负责。”

　　“我作为你的跟班，一只都很尽职尽责。”韩震突然很严肃的说，“我发誓。”

　　很难得见韩震严肃的时候。

　　就在这时，沈云宇撞门闯了进来，怀中抱着那个女人。

　　“拜托你了大叔，给我水。”沈云宇难得收起了嚣张的痞子一般的面孔，十分客气的说道。

　　“哦？我不记得我有给你水的义务，要知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方海端详了他一会儿后悠哉的说道。

　　“所以我说拜托你。”

　　“求人的时候，麻烦你用求人时该有的语气。我脾气可是很不好，说翻脸是会随时翻脸的。”

　　沈云宇抬起头看着一旁的韩震，韩震很无奈的露出了一副“确实如他所说”的表情。

　　“只要你能给我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呐，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方海问道。

　　“……沈瑞雪。”沈云宇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

　　“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表姐。”

　　“表姐。”方海若有所思的说，“我还以为是你的相好呢。”

　　他很赏识沈云宇，有胆识有勇气，就是脾气烂了点儿，做事还有些冲动。不过这种人如果在自己手下做事，不出五年，方海有信心把他调教成对暗夜举足轻重的人。问题是，他本人是否愿意。

　　想起韩震还在这里，方海回身拿起淡水瓶递给沈云宇。“带着你表姐去隔壁的房间等我，不要乱走。”方海很担心魏肖会对自己“看中的人”出手。

　　“……”接过淡水瓶，沈云宇在沉默中抱着沈瑞雪离开了。

　　这小子，居然连谢都不谢自己，亏自己还担心他的处境。

　　“海头儿，刚才那小子是谁？”韩震等沈云宇走后问道。

　　“你感觉他是什么人。”方海道。

　　“我感觉……海头儿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免得有麻烦。”

　　“你认为，什么样的事对我来说算是麻烦？”方海笑着说，“除非是我自找的，不然没有人能给我带来麻烦。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不过你想多了。”方海凑近韩震继续说道，“你觉得我会怕什么。”

　　“哈……海头儿你总是给人这么大压迫感。”韩震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方海近在咫尺的脸。

　　那张脸，英俊而又邪恶，让韩震有数秒失神。

　　看着他的脸，会想要亲吻他，想将他的嘴唇含在口中蹂躏，想用将舌头伸入他的口腔，吮吸他的舌头……

　　没错，韩震喜欢方海，但他从未向方海透露过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是天生的同性恋，而与方海多年的朝夕相处，使他对方海的爱恋愈来愈深。他曾经试探过方海对同性恋的看法，在听方海说“同性恋什么的很恶心”之后，韩震便决定和方海做一辈子朋友。

　　这样就好，能待在他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