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风波初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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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洵方才第一次见这少年时候，天色已暗，并且并未看清，如今仔细看确实年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脸盘不大，机灵的杏眼神采奕奕，唇也挺小，一笑左边脸颊上那个酒窝更是显得整张脸都灵动起来，看着就很舒服。
估计见这两人也挺客气，少年就随意挨着唐清身边坐下，正好和苏亦洵打了个对面。少年朝他笑了笑就开始招呼旁边的小二点菜，苏亦洵看着就觉得这人挺有趣，也不见他自报家门说几句客套话。
等小二走了，菜也还没上来，少年有些无所事事地拿起茶杯喝茶。眼睛就瞟到对面的公子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唐清有些无奈，苏亦洵表面温和淡然，实则却喜欢惹事，每次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别人，直到把别人看得不自在他都不收敛一点，不过这人就是这样，即使是笑着的，身上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压迫感来。
果然，少年注意到了苏亦洵的眼光，皱着眉看了他一会，有些疑惑的开口：“你一直看我，有事？”
“呵！……咳咳”唐清咳嗽两声，挡住原本欲出口的笑声，这少年真够直接的，一般人不都该开口“这位兄台”或者“有何贵干”之类的么，他倒好一句话出来刚才的气氛全没了。
苏亦洵则是愣了一下，神色难辨地看着对面一脸懵懂的少年，心中也一时摸不准他的脾性。再瞟到唐清略带揶揄的眼神后，苏亦洵挑起一边嘴角笑道，“我二人菜点的有些多了，这位小兄弟若不嫌弃，不如一同用过？”
那少年听了这话也不觉得不自在，反而低下头看满桌的菜色，似乎真的在考虑对方的邀请，只可惜过了半响，他微皱了眉摇摇头，漆黑的眸子满是诚恳之色，看着苏亦洵道，“还是算了，这桌菜不合我胃口。谢谢你，等会菜上来了，你们可以吃我的。”
唐清赶紧低头掩饰住笑，因为苏亦洵的脸色一时间精彩之极。
苏亦洵有些无奈地用手抵住额头，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看看桌上的菜色——翡翠菜心、龙井白玉虾仁、西湖醋鱼、松仁素果、油焖春笋、蜜汁火方、西湖莼菜汤，这几道皆是此店的招牌菜。
这华实楼，白日里是茶楼清静之所，临湖而立，湖上烟波浩渺，楼内一派淡然清雅。到了夜间，这里便是酒楼馆子，灯火林立热闹非凡，与白天大不相同。取名这华实二字，一日里便如人生两极般，朝夕相伴而各不同，耐人寻味。
华实楼不负盛名，菜色以江南一派的清淡爽口为特色，同时又花重金请来川、粤、鲁、湘各地的大厨，南山北斗飞禽走兽各种山珍海味无不包揽在这小小的一间酒楼里。一桌子的菜色青翠淡雅，色形已是上品，味道更不在话下。
苏亦洵与唐清皆是本地人，平日里也乐得吃这正宗的杭州菜，况且这酒楼本就属苏子楼分堂的势力。他二人虽从不曾表明身份，但对此处的吃食营生一直甚为满意。
苏亦洵再次打量对面的少年正扭头看向楼梯口，似乎是在专心等待小二来送菜，心中暗自得出结论，这少年若不是故意拿乔，便就当真是个缺心眼的。
且不说这厢苏亦洵心里兜兜转转，对面唐清可是看得清楚，自家楼主许久不曾有过的兴致被这少年调动起来了。唐清放下酒杯暗腹，唉，多事之秋。也好，省的这人整日里一副唯我独尊的怪脾气。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菜上来了，苏亦洵和唐清看着一盘一盘的菜肴摆在桌上，终于明白了那少年方才所说的“不合胃口”是何意。
八宝童鸡、香麻鹿肉饼、万字麻辣肚丝、宫保兔肉，两人盯着小二最后摆上来的一盆油亮娇艳的东坡肉，久久无语。
那少年却双眼发亮地拿起来筷子就吃，看来真是饿急了。苏亦洵神色艰难地看着他一道菜一道菜地吃下去，边吃边点头嘟囔，“不愧是江南，正宗的东坡肉，滑而不腻……”还不忘抽空抬头招呼，“你们也吃啊，别跟我客气。”
唐清哭笑不得，这孩子点的全是荤菜，吃了许久几乎就没碰过素，也真佩服他吃得满脸幸福。看着好友的脸色，唐清心里暗笑，若是让苏亦洵用这种方式吃饭，只怕不出半年苏子楼楼主就是个大胖子了。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少年执筷的手——修剪整齐的指甲，精致的腕子，吃起饭来虽然急却不毛躁，确实是个富家公子的修养，只是怎么这般挑食，也难为他倒也就吃不胖。
苏亦洵看了一会，忍不住指着自己点的蜜汁火方和西湖醋鱼开口道，“这也是荤菜，你为何不吃？”唐清更觉好笑，这人都开始和一个孩子计较了。
那少年边吃边看了一眼那两道菜，嘴里含糊说，“蜜汁太甜，不如辣的过瘾。鱼有刺，吃起来麻烦。”
“……”苏亦洵没话说了。唐清忍笑，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难得他能被别人揶揄住，摇头暗叹，堂堂一个精明楼主，如今被个实心眼的孩子难住了，果世间万物然相生相克。
那少年看苏亦洵脸色，也发现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对，人家明明是一片好意。于是他微微停住往嘴里送菜的动作，想了一下，似乎是想安慰苏亦洵，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噗！”唐清忍不住笑出一声来，苏亦洵彻底无语。
酒足饭饱，那少年终于停了筷子，倚进椅子里小口啜着龙井，嘴角含笑双眼微眯，一脸的满足。
苏亦洵目光扫过他眼前，五道菜被他一个人吃完了大半，也不知道他那肚子怎么装进去的。苏亦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他长得一副清秀机灵的样子，吃起饭来哪有半点淡雅的样子，刚才还专心致志啃鸡腿来着……思及此，苏亦洵嘴角又挑高了一些。
唐清见少年面前的米饭几乎没吃几口，倒是那道麻辣鹿肉里的面饼被吃了许多，料想这孩子该是北方人口味，喜爱面食，正要出口试探询问，却听得窗外一声惊呼。
“杀……杀人啦！”女子的凄厉惊惨叫声打破夜间的热闹熙攘，西湖边上游玩的人声顿时停住，片刻后便传出更多的话语声，场面似乎混乱起来。
果然出事了——苏亦洵和唐清对视一眼，正欲出门看个明白，却见那少年在桌上留下银两，拿过一旁的剑，飞身就从二楼窗口跃了下去，衣袂翻飞利索精练。
唐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方才少年坐在身边，呼吸吐纳间看似功夫平平，他便没有太留意警惕，却不想对方轻功精妙了得。
唐清回头想看看苏亦洵的反应，却见那人一言不发已走至楼梯口，只得放下银两快步跟上去。
待二人来到楼下，西湖边上已是一片狼藉。许多看热闹的行人围在湖边一个亭廊边，众人皆神色惋惜地看着亭内。
苏亦洵和唐清分开众人走到跟前，就见那少年已经在了，低头看着地下，一双清亮的眼里不辨情绪，若有所思。
亭内石凳旁躺着一男子，心口处一道剑伤还血流汩汩，显然是刚才被人当心刺中毙命。男子衣着华丽，双眼怒瞠，眼下一片黑青色，右手正以一个诡异的方向扭曲着，看来是死前被人生生拧断了。
桌上被打翻了一桌的瓜果糕点以及酒水，旁边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正低头轻啜，一身的脂粉香气。众人皆唏嘘不已，看来方才这位男子正在此和哪里的姐儿寻欢作乐，却不想下一刻就由温柔乡堕入黄泉路。
“这，这不是南城李家的二少爷么，怎么好端端的就死在这里了。”
“造孽呀，这李二少平日虽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却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底是谁这么狠辣？”
“这谁说得准呢，李员外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还想插手江湖事情，难保就不会与人结怨…”
众人议论纷纷，唐清看了一眼李二少的死相，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眼下一片青紫，怕是此人死前还中了毒。
而前些日子发生在北方的几起与苏子楼生意有关的命案，皆是如此。死者被剑伤毙命，衙门仵作便判为江湖仇杀。后来唐清赶去查明，死者皆在抬回去两日后，突然七窍流出黑血水，显然是中了毒，而此毒奇特，之前连仵作也没有察觉，究竟是哪里所有还未查明。
苏子楼生意北上的部分，除了茶馆酒楼等营生，最大的合作者就属京城北浩山庄。北浩山庄庄主萧令海乃现如今人人称赞的武林盟主，如今已年过不惑却依然硬朗豪爽，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山庄之所以绵延整个北方势力，除了庄主以及萧家大公子的苦心经营，北浩山庄还有朝廷作为后盾。
据说皇宫里的锦衣卫以及暗影侍卫等人，大多由北浩山庄锻炼选送，其忠心可嘉曾让先皇亲笔御书“浩然正气”四个鎏金大字挂于庄内正厅，一时间江湖上人人心照不宣，山庄已是朝廷用来平衡江湖与庙堂的势力。
苏亦洵看着眼前李二公子，眼神中渐渐流露出寒意。这死状明显与之前唐清所报无异。苏子楼与北浩山庄近几年一直有着兵器及医药间的生意往来，却不想最近连连在交货人物两讫之后，出现山庄收货人暗道被杀，货物不翼而飞的事端。矛头直接指向苏子楼，北浩山庄是百年大派，自然不会找上门来计较，但时间一长难保不会暗生嫌隙，更何况苏子楼也绝不是被人诬陷而忍气吞声之辈。
唐清有意去看那少年，见他正盯着李二少的眼下细看，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管这少年与此事是否有关，都要留心注意着。
不多时，衙门的人便赶来了，果然看完之后便定论为江湖仇杀，驱散了人群，不欲多查。
“江捕快，既然此事是我江湖之事，可否由我苏子楼将尸首带回去细查？”唐清上前一步，淡淡道。
那江捕快这才看见苏亦洵和唐清，立马挤出来一个笑容，拱手道，“原来是苏楼主和唐副楼主，失敬失敬，您请便就是。”说罢又和苏亦洵客套一番，便带人走了。
“呵……他倒是很识趣。”苏亦洵嘴角含笑，瞥一眼江捕快等人的背影道，“这个烫手山芋还有人主动揽上身，只怕他现在高兴还来不及。”
“你就是苏亦洵？”旁边站着许久不曾言语的少年，突然出声，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二人。
苏亦洵和唐清一愣，方才与江捕快说话时便故意想看看这少年的反应，不想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直接，似乎所有试探都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推回来。
苏亦洵看的有趣，眉毛一挑，摊开折扇笑道，“是我，你又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苏亦洵看了半晌，喃喃道，“没想到苏子楼的楼主竟是这么一个和蔼可亲的好人。”
“……”唐清恨铁不成钢看这少年，怎么长的这么机灵，眼神却不好使呢？
苏亦洵摇扇的手一顿，嘴角抖了抖，细细打量这少年良久，嘴里蹦出来两个字，“好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风波初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