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颜媚》浮世清莲

11、第十一章

　　夏儿在近旁帮苏婉打着下手，弱水挑了件素色棠梨云袖裙，她不喜欢五颜六色镶金镶银的复杂衣裳，清清淡淡又不失别致的最好。替她更衣的丫头名唤冬儿，与夏儿一般大小，生得较圆润些，模样讨喜。近身伺候李霂风的便是这三个丫头，其余还有些洒扫的粗使丫头都只在院子里做活儿，没得应允进不得主屋。

　　苏婉取了白玉镂雕的玉莲花纹香囊系于李霂风的腰间，整了整袍带便道好了，却是瞧见冬儿在收那放香囊的盒子。她甚感奇怪，因问：“如何不去替少奶奶梳洗？”误了见老爷夫人的时辰，少不了要挨顿责斥。

　　冬儿听苏婉那话夹了丝责备的意味，面上便带了些委屈的回道：“少奶奶说她不用人伺候梳洗。”她说完又觉不妥，小心翼翼的续道：“恐是冬儿伺候得不好。”
　　苏婉往弱水那边一瞧，果见她只换了衣裳，精神不济的倚靠在床榻边，似在等她们收拾完毕。当下就明白过来，并不是冬儿伺候得不好。
　　李霂风听了冬儿的话若有所思，沉吟半晌说道：“你们出去候着吧。”

　　待三个丫头退出去，弱水才强打精神拖着两条腿走到盆架前取了面遮，闭着眼拿青盐擦牙。
　　这算哪门子穿越嘛？给个天使面孔却不能示人，倒不如降个档次做个一流美女招摇过市。整日贴块面膜在脸上，要多碜人有多碜人，偶尔起个夜那是绝不能看镜子的，冷不丁的就会把自己吓一个哆嗦。
　　弱水手中的帕子还未打湿，便有丫头在屋外通传说是什么赵妈妈来了。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重新将面遮系上。

　　苏婉先进了屋，身后跟着位小眼厚唇的婆子，那婆子一进屋满脸堆笑，嘴里不住地恭喜：“三少爷，老奴奉了老夫人的命来收喜帕，顺道恭祝少爷和少奶奶夫妻和顺，早生贵子。”弱水见赵妈妈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尽往那床榻上瞟。
　　想丫头们知晓老夫人会派人来收喜帕，并未整理床榻。那块一尺见方的纯白帕子上几点殷红，搁在凌乱的枕衾中真像是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她瞧了这情形都觉着尴尬。

　　李霂风并不应赵妈妈的话，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来让苏婉扶了，说道：“走吧。”
　　这会子碧莹和红秀尚未回来，弱水便由夏儿伺候着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那请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先行一步。”赵妈妈伸长脖子朝已步出门外的两人大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各自走着，弱水落在后面，距离越拉越远。她心里后悔死了，留在尚书府做个老姑娘好歹没人碍她的眼，和她过不去。要么豁出去了逃婚，也许还能有个好前途。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硬是走进了这条死胡同。
　　光顾着想七想八埋头走路，恰巧经过园子里的假山拐弯处，有一人也赶巧的在这个拐弯处朝弱水的方向行来。

　　“少奶奶，当心！”夏儿跟在她身后突然瞧见转角出现个人影，眼看她就要撞到那人，忙出声提醒，弱水仍是一头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哎哟！”她捂着撞疼的鼻子大呼，严重的睡眠不足外加昨晚遭李霂风三番四次的捉弄，人烦躁得很，不由得心里就恼火了。抬头看去，此人青色锦袍书生打扮，眉长入鬓眸子如星，轮廓与李霂风有二三分相似，看样子应比李霂风长上几岁。

　　那人显然也是始料未及，被撞得后退半步。夏儿定晴一看，赶紧上前施礼：“奴婢夏儿给大少爷请安。”此人便是李天源的嫡长子，李霂云。
　　李霂云这才正眼朝弱水看去，一看之下微怔，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神色。弱水将他那一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觉着这个男人还算有教养，并没有把见到她的惊异之情全表露在脸上，这要是换作李霂风，八成会失控尖叫见鬼了。

　　已行至前面老远的李霂风，听到身后传来的叫嚷又折了回来。李霂云瞧见朝这边走来的李霂风，略一想，心下便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风儿，适才我不小心撞到了弟妹，这就要向她请罪呢。”待李霂风一走近，李霂云笑着跟他打趣，继而对弱水客气说道：“不知弟妹经过这里，令弟妹受惊多有冒犯，望弟妹不要介怀才好。”

　　这样待人有礼的男子特别让人有好感，再凶的女人也凶不起来了。李霂云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倒让弱水的烦怒变成了不好意思：“本是我没留神，撞到了大伯，怎能要大伯请罪？”她越说声儿越小，脑子里不知从哪冒出来五个字：转角遇到爱。顷刻又恼，怎么人家没穿之前是花痴，她倒是穿了之后变花痴？

　　“无需替她掩饰。此女目无夫纲，昨夜跪到三更，有眼无珠加之脚步虚浮，撞到东西很是平常。”李霂风从弱水的语气里觉出含着娇羞的小女儿姿态，与对他的态度大相径庭，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儿。

　　说她目无夫纲，她认了！竟然还说她有眼无珠？“姑娘我确是有眼无珠，要是有眼珠子，当初你们家来提亲下聘的时候，我宁死不嫁！”弱水拔高声音反讽道。倒了八辈子霉，自己好手好脚尚书千金却嫁给个身残之人，还是个缺心眼。身残她忍了，连心也残叫她怎么忍？
　　“三弟与弟妹是要去给爹娘敬茶问安的吧？那赶紧去吧。今日衙门里有要事，恕我不能久陪了。”李霂云让两人的话弄得面露难堪之色，忙岔开话题向他们告辞，匆匆离去。

　　“你还是断了那念头吧。”李霂风不屑的说罢，仍是走在前头去了。既是嫁了他，不管爱是不爱，是美是丑，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人。
　　断什么念头？现在再去抹脖子上吊她岂不是笨死？要死也是你这混蛋去死！弱水跟在李霂风身后，一路在心里咒骂。

　　两人入了将军夫人院子，丫环婆子们立即拥上来施礼，说些讨喜的话儿，将他们迎进屋里。除了将军夫妇，两位嫂嫂亦在座上。玉洁与霜华乍一见她之下都微微惊诧，和李霂云的反应如出一辙。
　　将军夫妇虽不是一脸严厉但也不苟言笑，八成是昨晚的事给闹的。弱水恭敬跪好先给公婆敬茶，不敢有一丝懈怠。饮过她敬的茶，将军夫妇的脸上才渐有了些暖色。

　　将将起身，便有婆子将她引至两位嫂嫂面前一一行礼。弱水先瞧那大嫂玉洁郡主，锥子脸，凤目狭长，唇红齿白，生得妩媚妖娆。再看那二嫂霜华公主，柳眉杏眼，粉嫩圆润，娇憨可爱，让人一眼便觉亲切。这俩人均是出自皇家，身上有股天成的贵气，均衣饰华丽，珠翠夺目。

　　待她落了座，赵妈妈正好进了屋，附在将军夫人身旁耳语了几句。弱水猜测多半是在说喜帕的事。心下有些惶惶，不知这假落红能不能骗过婆婆？若是搞砸了，尚书府是不可再回去的了，只能自谋生路了。偷偷拿眼角扫了扫上座，将军夫人听完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
　　“你两位嫂嫂与你的年纪相若，也都是好相与的人，日子长了便知道了。你大伯二伯今日俱有要务在身不在府中，晚些时候再见吧。”将军夫人望着弱水笑道，并不知她半路遇上了李霂云。

　　“是。”弱水点头应道。见婆婆不提那喜帕的事，自是蒙混过去了，不然她定要李霂风血债血偿。
　　李天源接过话茬：“风儿，如今你已成家立室，该收敛收敛了。”放下手中茶盏，又对弱水说道“平日里都是婉儿给风儿念书，往后这件事儿便交给你了，切不可荒废。”
　　“是，儿媳谨记。”弱水低眉顺眼的应下。

　　“我早就是个废人了，什么荒废不荒废！权当是混日子罢了。”李霂风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便沉闷异常。李天源面色凝重，众人一时无语。
　　将军夫人似是见惯了这场面并无多少情绪，上下打量了弱水一忽儿，才道：“我瞧你身子单薄了些，后日莫大夫要来，让他一并替你把把脉，调理调理吧。”玉洁与霜华亦借此话与弱水闲聊客套了几句。

　　大家正吃第二杯茶时，隐约听见屋外有人走动，几声细语。一会儿有个丫头进屋禀报，说是宫里来了人，要见将军。李天源也未问来者何人，整整衣袍立刻去了。
　　又坐了半晌，弱水只觉昏昏欲睡，端起茶水猛喝几口好醒醒神。

　　门帘掀动，李天源愁容满面的进了屋。将军夫人见状因问：“是谁来了？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
　　“宫中无事，是那北湄与西赤交战。”李天源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那有何愁的？不过是再派些人去北湄相助，此事皇上自有定夺。”将军夫人闻此，付之一笑随口说道。
　　李天源望了霜华一眼，叹口气道：“皇上已经下旨，让宇儿领兵去北湄。”
　　“什么？”将军夫人与霜华几乎是同时高呼出声，两人皆惊惶不已。

作者有话说

　　因问---因，于是的意思。（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