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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典当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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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晃了很久,虽说是下着雨,可也不想撑伞,大概是想让脑子好好冲个凉,彻底冷静下来吧,所以等拎着早饭和药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成了个落汤鸡。
这可跟小哥一样了。扯了扯因为湿透了水而贴在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东西,因为包了好几层,所以应该是没有被水弄湿。
进门就见到闷油瓶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再瞄一眼王盟,他站在柜台后面,一副很紧张的样子,看到我进来,眼睛几乎一亮。
我不禁失笑——怎么是这种反应?
闷油瓶是话很少气场很强大,可那种凌厉的气势,多是出现在墓里,或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啊。地面上的他,因为实在是过于沉默,甚至有经常被忽略的时候,所以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冷淡不讨喜,倒并不怕他。而现在,他这么安静地坐在墙角的样子,怎么就招的王盟这种反应呢?我应该并没有把他在墓里的英勇事迹讲出来给王盟那家伙听吧?
无视了王盟的眼光,我径直走向坐在角落的人。
他穿着我随手找出来给他的衣服,多少显得有些不合身。因为身形并不比我,衣服穿着,倒是有点像挂在他的身上,越发的显得他削瘦了。纵然见识过那纤弱的表面下隐藏的是多么强大到另人忍不住惊异的力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墓里见到的,多是他的背影。他走在前面,替我们留出一条安全了许多路,有他在身边,看到前面还是他,内心就安定很多,因为相信他的强大。而现在他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我的面前,从站着的角度甚至看的到他衣领下露出的锁骨,不知道为什么,就让我心里升出了一种他也是脆弱的感觉。
原来,不管是有着多么利落的身手,不管是血液有着怎么样诡异的力量,他内里也只是个普通人吗?脱去那些神秘的外表,纯粹的他也是有着这样脆弱的时候吗?
不知为什么,这些认知,竟然让我心里升出了一种类似安慰和欣喜的感觉。我摇摇头,甩开这些莫名的情绪,蹲在他的面前,正视他:
“小哥,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我刚买回来的,还是热的。”
我清楚,从我进门的那刻,他就已经知道了。以他那样的灵敏程度,是不可能我近到他身前他才会发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抬头。只到这时刻,我已经蹲在他的面前,他才微微上移了视线,迎上了我的目光。
那目光很安静,和我刚才看到他的时候的感觉一样。没有凌厉的杀气,没有冷淡的漠然,很平静,很安定,也和我以前看到的他不同。我隐隐觉得他这次出现真的很奇怪,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同,但没有不好的感觉。甚至他现在的样子,让我看着,竟然只想对他笑,温暖地笑,如果可以,还想摸摸他那半干的柔软的头发。只是当然,我暂时还没有那个胆子,他不是门外那些偶然路过的孩子,好奇地探头进来打量时,可以揉揉头发表示亲昵。他是张起灵,即使他现在看起来这样无害,也不是可以任人亲近的吧?
“吃点吧。”我固执地再次晃了下手里的东西。
“衣服。”他的声音低低的,如果不是离的这么近,我甚至可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没关系,你先吃饭,我这就去换了衣服。”虽然他的话没头没脑,可毕竟是相处过不短的时间,所以我第一时间就了解了他的意思。
他没再开口,伸出手接过了我一直拎在手里的东西,然后,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我。
我忍不住再对他笑笑,然后站起身,走向后面休息室,准备换衣服。转过身的那一刻,我确定自己的唇角弧度又扩大了几分。
这算是,他的关心吗?就像在斗里沉默的相护一样?话很少,看起来很冷漠的张起灵,其实也有一颗很温暖、很善良的心吧。只是,看到这些,又能体会到的人有多少呢?
再出来的时候,闷油瓶似乎已经吃过饭了。我看了看,其实他吃的很少,粥大概只吃了浅浅的一层,而蒸饺、汤包之类的小点心,只动了一两个的样子。以一个大男人来说,这样的食量,实在是——罢了,也许是不合味口。
“小哥,药先吃了,不然会生病的。”从桌角拿出被他随手丢弃的药,我打开,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头:“不用了,没关系。”
“刚才不是说冷吗?淋了很久吧?”
他大约是不想跟我这么耗着,所以,沉默了几秒钟,看我没有收回的意思,还是接过了药吃掉。我这才满意,。
“小哥,找我有什么事吗?”其实我有很多话想问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把刀放在我这里,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在我的店门外淋了一夜的雨,可是想了很久,我却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他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回答,一向都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有着思索的淡淡苦恼。却也跟他在海底回忆过往的时候不同。少了几分沉重,只有一点点为难的样子。
我等了一两分钟,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实在不想看他再那样浅浅地皱眉思索,我只好又问:“那,你把黑金古刀放在我这里,是要我帮你沽价吗?”
“嗯。”这次他答的很快,几乎有点着急。看来思索问题果然是很让他苦恼的事吗?也是,他失去过记忆,在过往的岁月中,他肯定有很多时间都在不停地回忆和思考有关自己的事情,那肯定不会是个让人愉快的经历吧,所以他应该是下意识的避免再思考更多。
“想卖掉?”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啊,这把刀,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三叔手里买到的。我也见识过他使用这把刀有多得心应手,也看到他是怎么样的爱护这刀,没有理由,就这么卖了啊。
“不是,”他看了我一眼,极快的,我在他那一瞬的眼神中,读出了急迫。“不是要卖给别人。”
“嗯?”那一丝急迫让我很是吃惊,再他的眼中读到这样的情绪,是极少见的。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了什么?
我再次仔细回想他的话——要我给刀沽价,但是,又不是要卖给别人——啊!别人!不要卖给别人,所以——
“小哥,你想把这把刀,卖给我?”我迟疑了会儿,不太确定地问。他是这个意思吗?按照他的反应来看,大概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又不能确定,所以只好再确定一下。
“——嗯。”又考虑了一会儿,他点点头。
呃,这下我有点吃惊了,别人不卖,却指名卖给我的吗?我知道这刀是宝贝,三叔上次把电话通知我的时候就说过,这东西是龙脊背,可是那次我慢了一步,被他抢先从三叔手里买了去。怎么这会儿,他却要卖给我?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这样一件宝贝,纵然我并不会使用,但放在我的店里,绝对够当的上镇店之宝了。何况以我的商人本质,哄着闷油瓶,以低价就出手,并不是难事。但是现在,以我和他的关系,再做这种事,就显得很奇怪了。而且,我真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哥是不是很缺钱?落到要卖掉随身宝贝的地步。
可能是我考虑的时候太久,一直没有说话,闷油瓶看看我,有点犹豫,但还是说:“其实,我不想卖掉它。如果可以的话,算了抵押给你好不好?”
很少听闷油瓶说一句这么长的话,我有点吃惊,这种吃惊甚至压过了他话里的内容该带给我的惊异。
“不行吗?我有钱就会给你了。”急迫里,甚至带了点祈求的味道了,却又掩盖不住些许失落。
那么担心被拒绝?
“小哥,别急。”我刻意加重声音,又带着安慰的口气,“没有问题,可以的,放在我这里,你放心,没有关系。”
典当吗?我这里并不是当铺呢,可是闷油瓶,你开了口,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原来一定要找我,是因为这样啊,小哥,你这样,有点像是在求我呢,你有意识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