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香樟树

23、你笑得好难看

　　许广寒觉得这是她一辈子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
　　何孟凉的订婚宴，新娘不是她。
　　她是樱花电子新晋总监的女友。
　　她挽着江涛的手，穿梭在一群名流权贵之中，当江涛毫无保留地把她介绍给他们的时候，她听见此起彼伏的恭维和祝贺，当然不乏阔太太小姐们的贴耳根嚼舌头。
　　她只是淡淡地平静地笑着，纵使是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子和他的公主订婚。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从来都是你站在我面前而我不爱你，而是彼此相爱的人，即使近在咫尺，也无法在一起。

　　“你笑得好难看。”
　　“你不看新娘子看我做什么？”许广寒白了徐贤一眼，顾自找了沙发坐下。
　　徐贤顺手取了块奶油芝士放在许广寒面前，把她面前的香槟拿走搁在服务生的盘子里。
　　许广寒苦笑着用勺子挖了一口奶油送到嘴里。
　　“贤子，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小寒，你还有我。”徐贤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该做什么，或者说什么来安慰眼前的人儿，她的坚强让自己心疼，她的笑那么刺眼，她的光芒又是那么夺目。
　　她凭借樱花电子总监女友的身份出席前男友的订婚礼，她一手演绎着麻雀变凤凰的戏码，他的小寒，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来观礼而已。”许广寒默默地把最后一口芝士塞到嘴里，她感觉到自己的胃有多么抗拒，可惜，那么浓郁的奶油和芝士也埋藏不了她心底的那份苦涩。
　　老师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江涛说，做我的女友吧，那是对何孟凉最好的报复。
　　陈心说，猫儿，淌过一条溪流，才能见到一片湖泊。
　　可是，对何孟凉的爱，早已经过5年的流淌，曲曲折折，起起伏伏，蔓延成没有尽头的海洋。
　　我跨得过爱琴海的迷幻，却走不出太平洋的暗海。

　　如果许广寒没有眼花，那么这袅袅走来的浓妆艳抹的贵妇人正是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樊漪无二。
　　“我和你金伯受顾市长的邀请来参加她儿子的订婚宴。”樊漪巧笑着打量着自己的女儿，锦衣华服，姿色嫣然，5年未见，竟出落得亭亭玉立。刚才看和她一起的不是京城新贵便是玉树临风的高干子弟，果然有自己当年的风采。
　　“恩，过得不错。”樊漪眯着凤眼，眼角的鱼尾纹具现，眼神犀利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妈，您高看我了。”许广寒如果看不懂自己母亲眼里的暧昧，那么她真真枉为樊漪的女儿。只是料想不到自家母亲竟和何母有往来。
　　难道---
　　“小寒，仪式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江涛从一群商贾中脱身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女友不知所终。找了许久，才发现她躲在一个角落里。
　　“我是许广寒的母亲，您是？”樊漪不待女儿介绍已经自报家门，眼前的江涛西装革履，英气不凡，非富即贵，她揣测着他的身份，和自家女儿又是什么关系。
　　江涛虽然惊讶于面前竟是许广寒的母亲，但也并未失态，立即伸出手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小寒的男友江涛，没有及时拜访您，是我失礼了。”
　　“许广寒她从小就没省心过，有了男朋友也不告诉妈妈，江涛是吧，您在哪里上班啊？”樊漪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刚刚还贴着许广寒的身子立马挪到江涛一边，还热络地抚上江涛的手，已经俨然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架势。
　　“妈，您别吓着人家，回头我再跟你说。你怎么在这里啊？”许广寒憋了闷气，赶紧把自己母亲拽到一边，回头对江涛说：“不好意思，我和我妈有点事说。”
　　江涛识趣地离开。
　　“怎么，翅膀硬了？管起我们来了？”樊漪不满自己和江涛刚刚套起来的近乎被自己女儿打断，不由得挖苦许广寒。
　　“妈，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招惹人家。”许广寒的目光投向大厅中间的主席台。
　　“我就说，一看那样子就是非富即贵，不过你要是能傍上也不错。”樊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殊不知自己的女儿此时已经一脸死气。
　　大厅中间的红毯上，新人及双方父母已经就位，司仪清了清嗓子，“各位来宾，欢迎各位在百忙之中莅临参加何孟凉先生与叶娴小姐的订婚仪式，请大家就位，我们的仪式马上开始！”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我要找到你，从来都只要一瞬而已。
　　何孟凉的眼睛就那样越过无数人直直地看向角落里的许广寒，而许广寒也就那样看着即将成为别人未婚夫的阿凉。
　　就那么一个来回，许广寒慌了，她看懂了何孟凉眼神里的无奈和痛苦，看懂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质问，还有他，似乎要舍去一切的勇气。
　　就那么一刹那，许广寒决定逃离。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不顾晚礼服的裙摆，转身匆忙地寻找着出口，跌跌撞撞，撞翻了服务生手中的果盘和香槟也不自知。许广寒一口气冲到酒店外面，暮春的雷雨冲击着她的耳膜，她不知道她的脸上哪里是雨水，哪里又是泪水。米色的晚礼服紧贴着她瘦弱的身躯，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哽咽的喉咙里低低地默念着一声：“为什么，为什么---”
　　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使劲把她拽进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她埋在男人健硕的胸膛里，听着对方砰砰的心跳，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无助地哭泣哽咽，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心痛是可以让人几乎死去的痛，痛得每一处肌肤都在颤栗，每一根骨头都在断裂。
　　许广寒觉得，大概这就是死亡了吧，人人都言黄泉之路有多么凄凉哀婉，可是为什么她觉得那么美好，可叹世人多少执念，却不知死在爱人怀里才是圆满，忽然，她笑了，然后闭上了疲累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