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韭菜花酱

7、下山

　　这日天气晴好，吃过早饭，小白约萧瞻一同下山采买一些日常用品。

　　萧瞻上山已有两个多月，还从未下过山，正想找个机会下山一趟，不想机会就来了。

　　她慌慌张张罗列了个单子，揣在袖中，背着竹筐，和小白出了观门。

　　彼时正是初秋时节，天空澄澈如洗，风中已有了一丝凉意，萧瞻紧了紧衣领，踏着石级键步如飞。

　　山路两旁有不少树都结了野果，只是尚未成熟，萧瞻一路行一路问。

　　“小白，这是什么果子？”

　　“小白，那边的树上的野果能吃么？”

　　“小白你看！那棵树上结的果子很奇怪，极像人的拳头！”

　　……

　　小白耐心地一一作答。

　　行到半山腰，路旁有棵树结满了红艳艳水灵灵的果子，引得萧瞻飞奔到树下，仰头流着口水赞叹不已。

　　这次不等她问，小白就先说了：“这种果子名叫丹朱，果肉脆嫩，味道极美，是清凉山的特产。”

　　她看萧瞻回头期盼地看着自己，立刻又加了一句：“现下果子已成熟，可以吃了。”

　　萧瞻右手握拳一击左掌：“终于有能吃的了。”

　　一个时辰后，当两人来到山脚下，竹筐中已装满了叫丹朱的果子。

　　自然，萧瞻也没少吃，丹朱果确是味美，甜中微酸，脆嫩多汁，尤其绝妙的是，果核极小，而且也能食用。

　　萧瞻一口一个，不知道吃了有多少。

　　距清凉山十余里远有个镇子，叫十里镇，萧瞻和小白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十里镇是左近最大的镇子，镇上十分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商铺云集，萧瞻跟在小白身后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此前赶路时路过此镇，不过她那时行路心切，没做停留，就急着上山了。

　　“姑娘，你这果子卖吗？”

　　有个少妇拦住萧瞻，问道。

　　萧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直到那少妇指着她背后的竹筐又问了一遍，方才醒悟过来，那少妇是想要买野果。

　　“卖的卖的！”

　　萧瞻忙不迭地道。

　　“几文钱一斤？”

　　“五文钱一捧。”

　　萧瞻犹豫了下，一狠心说了个价。

　　“五文一捧！怎的这么贵？”

　　“娘子莫要嫌贵，先尝一个再说，若是不甜，我白送娘子。”

　　少妇拿起一个尝了尝，点头微笑道：“确是很甜…可是也不值五文一捧…”

　　“娘子不知，这果子是从清凉山摘的，清凉山是有名的仙家福地，山上产的野果也沾了灵气，吃了能生津止渴，养颜健体。”

　　她本想说益寿延年，但想了想觉得太过夸张，改作了养颜健体。

　　少妇被萧瞻说动了心，笑道：“你这姑娘生了一张巧嘴，说得我倒动了心，买上半筐尝尝鲜罢。”

　　半筐野果，十余捧，卖了五十文。

　　萧瞻美滋滋地把钱装到小布包中，对小白道：“小白，你看，咱们赚钱了！”

　　小白笑道：“阿瞻，我带的钱足够了。”

　　“小白…这个…嘿嘿…那剩下的就不卖了，带回去自己吃。”

　　小白从袖中摸出锦囊，念动咒语，收了剩下的果子。

　　过往的行人中，有人同小白打招呼：“小白姑娘，下山来买东西啊？”

　　小白笑着点头。

　　“广会道长回山了么？最近诸事不顺，我想让道长给我卜上一卦。”

　　“广会道长下个月才回来。”

　　“哦，我再等他一个月。”

　　那人走后，小白笑道：“大师伯在山上时，每月必抽出几日到镇上摆摊算卦，因此，镇上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萧瞻无语望苍天，她就是找广会算了一卦，才被忽悠到清凉山的。

　　两人买了米面油茶等物，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情的接待，不少人向小白打听广会何时回山，看来，广会那老头在镇上很受欢迎，有不少人惦记。

　　东西采购全后，天已近晌午，整个上午没有闲着，再加上走了原路，萧瞻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前面不远处有个面馆，离得远远的就闻到香味，萧瞻拉着小白，道：“小白，我饿了，前面有家汤饼馆，我去吃碗汤饼。”

　　小白点头道：“好。”

　　两人进了汤饼馆，萧瞻要了一碗阳春面，一个烧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阳春面和烧饼不一刻就端了上来，萧瞻就着面条吃着烧饼，小白坐在她对面，两眼望向窗外。

　　“阿莳姑娘！”

　　小白突然唤道，萧瞻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一口烧饼卡在喉咙里，险些噎死。

　　她猛灌一口面汤，这才把烧饼咽下去，抬起头时只见一个明媚的女子凤眼含笑看着自己。

　　小白笑道：“萧瞻，这是罗莳姑娘，同叶白姑娘住在一起的。”

　　萧瞻慌忙站起来施礼道：“罗莳姐姐。”

　　罗莳袅袅娜娜还了一礼，无限柔媚道：“你就是叶白常提起的阿瞻妹妹么？今日总算有缘得见。”

　　萧瞻笑着解释道：“去过姐姐家中几次，只是不凑巧，姐姐都有事不在家中。”

　　萧瞻说的是实话，自从那夜叶白离去，其后她去过叶白住的后山两次，却一次也没见到过罗莳，这位青蛇精贪恋凡尘，没事总爱往山下跑。

　　三人重新坐下，罗莳道：“我听闻有人在卖从清凉山摘的野果，还疑惑到底是何人，不想却是你们两个。”

　　说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瞅着萧瞻。

　　萧瞻干笑两声，道：“本想采来自己吃，既是有人买，就卖与她罢。”

　　“我就想，小白也没这个脑子。”

　　罗莳挑了挑斜飞入鬓的秀眉，用纤手托了腮道。

　　萧瞻忙殷勤道：“姐姐可吃过午饭？若是没吃，我帮姐姐叫碗阳春面可好？”

　　罗莳看了看桌上的面碗和半个烧饼，诧异道：“妹妹怎的光吃面和烧饼，不要两个小菜呢？烧饼又干又硬，若没有菜，简直难以下咽。”

　　萧瞻笑道： “罗姐姐若是吃不惯烧饼，那就要两个小菜一起吃。”

　　她叫来伙计，请罗莳点菜，罗莳也不客气，要了一碗最贵的鸡汤银丝面，一盘鸡丝炒笋，一盘家常豆腐。

　　菜和面端上来后，罗莳拿起筷子客气了两句，吃了起来。

　　别看她生得袅娜纤瘦，饭量却不小，一大碗面，外加两盘菜，很快就一扫而光。

　　罗莳拿出手帕幽雅地擦擦嘴，笑眯眯道：“我吃饱了，妹妹饱了么？”

　　萧瞻忙道：“饱了饱了…”

　　小白结了帐，三人一同走出汤饼馆。

　　小白问罗莳：“阿莳姑娘，我和阿瞻还要再买些杂物，你若着急回去，就先走罢。”

　　罗莳用纤手掩着樱桃小口，打个呵欠道：“我没甚要紧事，闲得很，跟你们一道罢。”

　　小白道：“也好。”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

　　走到一家成衣店门前，小白停住脚步道：“阿瞻，主人吩咐我给你买几件夹衣，咱们进去看看，主人穿的衣裳都是从这里买的。”

　　入秋后，天会越来越冷，萧瞻下山路上还在琢磨是否该添置几件夹衣，小白的提议正中下怀。

　　三个人进了店，店里的小伙计迎上来，殷勤地招呼小白道：“小白姑娘，是要给仙长买衣裳么？”

　　小白笑道：“不是我家主人，是这位公子要买。”

　　小伙计上下打量萧瞻一番，笑道：“公子想要单衣还是夹衣，外裳还是中衣，想要什么料子的？”

　　萧瞻道：“想要两件夹衣。”

　　小伙计笑道：“请公子稍等。”

　　然后飞身而去，片刻后，抱了几身衣裳来，让萧瞻挑选。

　　萧瞻随便选了两件外裳，两条夹裤。

　　付了钱，拿了衣裳，小白对正在翻看布料的罗莳道：“阿莳姑娘，衣裳买好了，咱们走罢。”

　　罗莳瞥一眼放在竹筐里的衣裳，讶道：“怎的挑了这般灰扑扑的颜色？妹妹肤白，穿鲜亮的颜色才好看。”

　　萧瞻笑笑，道：“这样才更像男子。”

　　罗莳撇了嘴道：“似你这般白净细瘦，穿得再丑也不像男子。”

　　突然又展颜一笑，半眯着凤眼道：“广元那家伙，一向怜香惜玉…..”

　　萧瞻疑心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向罗莳，罗莳已经扭着细腰袅袅婷婷出了店门。

　　三人又买了几样零散杂物，看看天色不早，准备返回清凉山。

　　快出镇子的时候，街边有个卖点心的铺子，伙计在门口吆喝：“便宜卖了！桂花糕！菊花酥！糯米凉糕！”

　　萧瞻蓦地想起如意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围着她“姐姐姐姐”地叫。

　　小孩子么，都爱吃零食，如意一定也不例外。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向街边，小白笑道：“阿瞻可是想吃点心？”

　　萧瞻不假思索道：“如意和灵澈都是小孩子，肯定爱吃，给他们两个买几样。”

　　罗莳没有跟上去，蹲在路边等她们。

　　萧瞻选了几样点心，每种买了一斤，分做两份包起来，正好把卖野果的钱花光。

　　买完点心，一回头却见罗莳蹲在路边。

　　萧瞻以为她走累了，俯身关切问道：“罗姐姐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咱们便歇息一会儿再回山。”

　　罗莳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萧瞻，似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

　　萧瞻仍在俯身关切地看着她，甚至想要伸出手，搀她起来。

　　罗莳懒懒地直起身来，轻笑道：“难道如意和叶白没告诉你么？我是个妖怪，妖怪怎会觉得累。”

　　萧瞻愕然，随即笑道：“在我看来，姐姐同人一般无二。”

　　罗莳轻笑一声，拍拍萧瞻的肩膀不屑道：“妹妹才见过几个妖怪，若是十年后妹妹仍如此认为，算罗莳佩服你。”

　　说完，转身自顾自上了路。

　　萧瞻默默跟上，低声自语道：“这世上，妖怪同人同神仙又有什么区别……”

　　黄昏时分，三人回到了五方观。

　　在观门前，罗莳同萧瞻和小白道别。

　　小白笑道：“阿莳姑娘不进去坐坐？”

　　罗莳轻哼一声道：“我不愿意见广元，那家伙，见了我就说我贪恋凡尘，切，也不知到底是谁贪恋红尘，至今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念念不忘……”

　　萧瞻这回听得清楚，下巴险些掉到地上，广元，一个一心向道之人，竟然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人。

　　罗莳要走，萧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唤住她，把竹筐中的点心取出一包来，递到她手中道：“这包点心是给如意的，麻烦罗姐姐稍回去。”

　　罗莳接了点心，笑着道声多谢，化作一缕青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