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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是你授意的吗?”

      初音没有回头,依旧矗立在窗前远望繁盛的莲池,满目的绿似是无穷尽,直连着天际,星星点点托举着嫩粉的花苞,很奇怪,羞涩的朵儿与奔放中的叶子,却能美得那么触动心弦。若有似无的清香,萦绕在鼻息,深吸一口,连那风吹起的碧波,都能捕捉到。也难怪文人墨客们,总是对莲情有独钟了。

      林季言站在稍靠后的地方,看着以窗为卷轴的美景,蓝天白云清晰悠扬,层层叠叠的荷叶捧着如明珠般的花蕾,轻风拂过带来阵阵禀动,袅娜又风致。可这一切,在比花还娇美的少女面前,都成了妆点那个倩影的点缀……

      风景虽好,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只得生硬地收回视线,林季言又问,“是你授意的吗?”

      本来初音没想回答的,她知道四哥早就心中有数了,会问只不过是想开启下面的对话罢了,可没想到他不肯放弃执意要一个答案,于是回过了身,轻点螓首。

      林季言微皱着眉,眸中满溢着痛楚,“为什么?你不该……”说到一半竟然哽咽了,再也接不下去。

      初音自嘲地一笑,“难道四哥也将我当成了星君转世临凡?”

      林季言眉间的褶子又堆起了老高,“我只是不想让你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后宫女眷,以你的威望,完全没必要。”

      威望吗?这下初音连冷笑的力气都找不到了,目光透过林季言,看向远处的妆台,绞在那方掐金丝的锦盒上,那里安放着皇后玺绶,一枚代表着无尚权力的印章,可又有什么用?它明明在自己手里,却都没有用武之地,这难道不可悲吗?

      “小妹……”每当她出现这样虚芜的表情时,林季言就头皮发凉,生怕她就此飞升了去,只想快快用亲情羁绊住,她才可能还是她。

      苍惶的呼唤让初音调转视线,冲他笑笑权作安抚,可心里的寒凉还是彻骨,“四哥,我不能强迫谁来尊我敬我,只能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爱戴的人。市井流传的那些关于皇后的不凡,终有消去的一天,当我失去了神明的光环,被人从莲台上拉下来时,我还能心安理得吗?怕是连抬头挺胸的勇气都没有了吧,所以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了。”

      “那你也不该手沾鲜血,你斋了多年的素,念遍了所有的经,只为了一个女人就毁了多少年的修行,不值。”

      “四哥,她是被老将军所斩,是为东兆江山社稷不得不下的杀手,怎么也不能算到我头上的。”

      他没猜错,事情的确是初音起的头,可她真的只是起了个头而已……

      说实话,那日里经碧桃提醒,初音真是动了杀心,可是若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婵贵人的细作身份上,如果借他人之手除了这个隐患,那就可谓万无一失了。

      于是初音就交待给樱桃,惹不起栖鸾殿的主子,找找那殿中女官的麻烦也好,不管有没有理,冲撞比自己品阶高的女官统领就是以下犯上,那个锦瑟就是活该倒霉,被樱桃连骂再罚的丢尽了颜面。

      蒋贵嫔自然不会生生忍下这样的欺辱,可她不能也不敢再跑到宣安殿里去闹,前几次吃的亏还没忘呢,只得想别的办法,她自己还正在失宠的边缘,所以盯上了连连侍寝的婵贵人。

      六月十五皇帝封赏三军,并在校场演阵,本来应该是由帝后同列,可不知为什么,还在抱病的皇上竟带了一个五品的贵人出席。

      这就是蒋贵嫔使的心眼儿,她以为一个低品的后宫女眷站在皇后的位置,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一下打在了宣安殿的脸上,不但可以让林皇后面上无光,还能让那个外邦女子感激自己的指点之恩,到时她们二两其心合力,鸳鸯殿的贵妃就不愁扳不倒了。

      蒋贵嫔算到了皇帝被色迷带个贵人同去,也算到了婵贵人的感激不尽,更算到了三千将士的议论纷纷,唯一没算到……会就此害那位还没来得晋升的贵人丧了命。

      初音也没想到会有人血溅兵营,以为至多会在第二天早朝之时,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贵人会被御使弹劾行为不端,从而失去圣恩。却是没料到演阵之时元老将军会亲临。戎马一生的老将自然看不惯媚惑君王的祸水,尤其还是他国进献的美人,当下就把还在得意洋洋的女子给绑了,连皇帝的求情,都以“窥探军机罪不可恕”为由给堵了回去,结果当着全军将士和皇帝的面,来了个一剑到底,把皇上还没爱够的女人给送上了黄泉路。

      听说当天夜里,皇上就吐了血,也不知道是心疼爱妃,还是被气的,亦或是两者都有,反正就是才好起来的身体,又垮了去,一连几日连身都起不来了。

      因为事态过于严重,所以林季言才会一再追问。

      对于这事儿,初音不得不说:天意如此……

      从头到尾,除了让樱桃去呛蒋贵人的火,她多一个指头的动作都没有,不是天意要收了那个女人,还能是什么?

      所以面对四哥,初音始终能坦荡,不是假装,而是从心底的磊落。

      望进她清澈的眸底,林季言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傻,妹妹自幼读书礼佛,那个关于好人的界线比世人都清晰,他在这跟着瞎操什么心啊?只要妹妹问心无愧,能堂堂正正地面对一切,还有什么需要再计较的呢?

      向前两步,手抚上她没有结髻的发,“四哥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也不能迁怒无辜,三哥的事……连老将军都下了结论说是西康偷袭,皇上不也追封了庄国公嘛……就放下吧……来,”说着手上一用劲,将她揽向自己,“哥哥在这呢,有什么伤心什么难过就哭出来,以后,咱就好好过日子……”

      三哥的事,不论什么时候提起,都像一刀生生划在皮肉上,不止血肉横流,还刻骨的疼,这些是她欠三哥的,活该独自忍受。爹爹是一路诸侯,大哥是王府世子,守着忠君爱国的礼法,纵使是知道了三哥的委屈也只能生心怨恨,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林家的这片天,该让她来撑一撑了,总藏在荫翳里,永远只会躲,怎么能体味得到,借刀杀人,远比带着隐痛的借力打力要来得淋漓?

      林季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她的背上,如同小时候安抚哭闹不已的她一样。

      初音将脸侧上哥哥的胸线,静静享受着衣料下有力的跳动,嘴上喃哝,“四哥,天孝诚皇后曾经说过‘适逢乱世,中宫就要像定海神针一样,平定波澜’。我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乱世,可是就前堂和后宫来说,应该够不上安逸的边了,所以我不能再哭了,再委屈再伤心,我也不会。四哥,能不能和我约定,我在宫中做‘定海神针’,而你要好好地守着三嫂……”

      “三嫂不是好好的吗?”林季言松开双手,看她。

      初音摇摇头,“三嫂是一个坚毅的女子,可是她对三哥的一片情,比海深比地广,我不担心她现在,我怕……孩子生下来以后……”

      “你是怕她寻短见?应该不会吧,孩子如果生下来爹娘都不在了,她也不会忍心的。”

      “我就是怕啊……”轻轻一叹,看向与天连成一片的莲叶,“三哥的骨灰她不是死活不肯下葬嘛,感觉她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

      “好,我一定会守好了她。”

      得了四哥的许诺,初音感觉敞亮了许多。

      林季言告退的时候,初音还在贪恋着夏日荷塘,站在窗边不肯挪动。

      “喜欢盛美,却独爱勾画残荷,这种心情不会让你难过吗?”

      弯弯唇角,不必回头看,就知道是谁,除了杨及还会有谁?

      见她慢慢松弛下来的肩膀,杨及抿抿唇,“两个女官见你又在见景伤情,就抓了我来劝,刚听你慰藉林太医不是挺头头是道的吗?怎么到了自己的身上,就转不过这个弯来呢?”

      转动身影,倚着窗台眯眼看他,西斜的残阳透进来,映了他一身,虽然柔和温暖,可还是让人无法直视,适应了半晌,她才说:“有些事,可以安慰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这一点,你肯定也是深有体会的。”

      这话直中杨及内心的深处,面上泛起此许的不自然,不禁忿忿从生,恨自己总是被她一眼看穿,更恨她不留情面地戳破自己的伪装。

      “人给安置在了哪?”

      清淡的话语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杨及立时清醒了过来,忙垂下眼睑,将还在荡漾的心神给规范好,回道:“定南王在翰林院里给找了个录事的差事,从八品……”

      正三品到从八品,一天一地,看来横在卫文上面前的第一道坎,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的,这个落差要平平安安度过,才有可能成为一把利刃啊。

      初音想了片刻后,才说:“等他适应了新身份,再搭桥让蒋太师提拔,若是他一味地怨天尤人,那就弃了吧。”

      说完举步就走,看天色不早了,再不去饭堂,梓安怕是又会来迎了,到时又少不了一番安抚,还不如自己先去等呢。

      杨及站在原地,看着青砖上的影子,从交集到重合再到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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