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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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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菲墨是离亚米斯特最近的海上机场。
虽名为机场,但也只是以高额租金提供达官贵冑停放私人飞行工具的场所。由于它离亚米斯特最近,工作人员更会以近乎完美的检修质量负责起飞行工具的安全,于是理所当然成为各大政商的首要选择。
然而向来热闹的尤利菲墨今日却异常安静,除了几名散落廊间的黑衣随扈,连一个闲杂人等都看不到。
「义夫,你先带布兰下去休息吧?」华丽的金发随风飘荡,赛隆倚在护栏上淡淡说道。
「我不要!我也要在这儿等!」未待老者响应,布兰已经噘起小嘴。
「听话。」
「可是……」
「不然我现在就让义夫送你回去也行。」赛隆将视线移向纵横于海洋上的跑道,话不多,但却立即奏效。
当布兰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随义夫前往VIP室时,赛隆望着眼前这片平静的海洋,只觉得内心渐渐起了骚动。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席威斯.赛隆也和他同样怀着期盼吗?面对敌手死去的事实,也寂寞了十几年了吧?
赛隆点燃香烟微微闭上了眼,倏然打亮天空的火星,讽刺地成了冷风里唯一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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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隆先生?」银发青年推上银质镜框,弯下腰轻声唤醒了老人。
老人一睁开眼便不自觉拧起眉头。与其说是不高兴,倒不如说是早已习惯摆出严厉的态度。
「已经抵达了吗?」
「是的,请下机吧!」
拄起空服员送上的拐杖,老人颟顸起身,他努力撑起下垂的单眼皮,对着银发青年再三叮咛道:「涅克莱,我交代你的事情可都记清楚了?」
「是的,都记得一清二楚。」
老人一言不发跨出座椅,他是该信任他。即便他的年纪在他鉴定专业能力的标准上过于年轻,但希伦迪尔.涅克莱这个名字却可以轻易说服人。
未满三十便扬名于法律业界,举凡他受理的案件,即使再难缠也从未有过败诉纪录,因此短短数年间便建立了「不败之神」的美名。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名银发灰眸的青年肯定能够帮助他渡过难关,毕竟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赌一次了。
「我们走吧!布兰可能也等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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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瑟看了下表,照理说飞机应该已经抵达了,但大厅却等不到该出现的人。他纳闷朝VIP室走去,人还没走到门口,远远便听见银铃般的笑声,他为此抿起了唇角。
待他走近,门口的随扈已躬身替他开门,他一进门便见席威斯怀里搂着布兰,不慌不忙地换上了微笑。
「父亲。」他恭敬地朝他行礼
席威斯看了他一眼,拐杖拄地有声。「雅瑟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希伦迪尔.涅克莱,是我的律师,我已经全权委托他处理我过世后的遗产事宜。」
「父亲这么早就立好遗嘱了吗?会不会太快了?」
「怎么会?凡事未雨绸缪,以免临危应变不及。」
「见过阁下,我是希伦迪尔.涅克莱。」涅克莱扬起微笑,他可不希望因为礼数不周而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传说中的『不败之神』居然也被延揽到赛隆家来了,真是毕感荣幸。」
涅克莱不卑不亢,友善地伸出右手。「承蒙赛隆先生不弃,今后还请阁下多多关照。」
「这是当然。」心照不宣的对望,似有暗潮将起,状况外的布兰兴冲冲地拉着席威斯的手,吵着要回家。
「好好好,你慢慢走,小心别跌倒了。」席威斯抚着布兰细软的头发眼角尽是慈父温柔的笑意,背后的赛隆即使不是滋味也无法坦率表现出来。毕竟他们之间虽然名为亲人,但早已生疏得连陌生人都称不上。
他一面催促自己的脚步一面帮忙招呼涅克莱,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在还没弄清楚他真正的来意之前,他可得小心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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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亚米斯特的领主席威斯.赛隆回来了。」
「真的吗?」
「连不败之神也受邀来到亚米斯特了。」
「真不愧是赛隆家,什么人物都请得到!」
身为亚米斯特的附属城市,塔克索,如今大街上随处都可见到人民们交头接耳的景致。
众所瞩目的焦点无不集中在久游在外的席威斯.赛隆。外界都在猜,他回家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探望他的独生子布兰。伴随对外声称已被授权全权处理他身后事的名律师的到来,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
涅克莱的存在唤起了外界对赛隆家下一任领主人选的揣测,先撇开兄弟恶斗不谈,众人更在意的是赛隆家的继承权之争是否会促成亚米斯特分裂的可能性?还有塔克索也将面临选边站的敏感抉择。
近几年,拥有卓越治事才华的雅瑟.赛隆虽然代理席威斯将亚米斯特治理得有声有色,但他过于低调而内敛的作风仍激发了不少有心媒体的想象力,他们总认为他是在伺机而动准备一举推翻赛隆政权建立自己的势利,也因此在席威斯返家之后,各界媒体早已召集好相关团队准备滴水不漏地捕捉赛隆家的第一手情报,而这件事只有足不出户的弗朗西斯至今依然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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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别跑!」
东躲西藏了好几天结果还是被当场堵到,见布兰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他也只能苦笑回应。「布兰少爷我有看见你,可以用不着这么大声,我可怜的耳朵可受不了。」
「我要是不大声叫你,可能又让你给跑了。」布兰气呼呼地抓住他,深怕他转头又溜掉似的。
「怎么会呢?你有事找我吗?」
「怎会没有?你好几天没进画室了!」
「我以为你会想抽点时间陪陪你老爸嘛,怎么我们有要开工吗?」
「当然有啊!还有别拿我爸爸当借口!」
被揭穿的弗朗西斯耸耸肩,看来小鬼头在他的熏陶之下越来越精了。
没错,他的确只是不想撞见席威斯.赛隆,他压根儿可以预见对方在看见他出现在他家之时势必会有反应。
先是错愕,疑惑,然后是震怒——
要是让他知道他还是个男妓,而且还成天和他的宝贝儿子厮混,他肯定不会放他干休的。弗朗西斯弯下腰对着布兰道:「小鬼,快说你找我干嘛,不然我要回房睡午觉了。」
「你还记得我那些画吗?」
「嗯。」
「要开画展的话可能还缺一些,所以才急着找你啊!」
「喔…画展……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弗朗西斯挠挠头,他真的把画展的事给忘了。
「所以你不能再偷懒了!这个月底前要把不够的篇幅补足!」
「我说布兰少爷,你能画点别的东西吗?整个画展里画的全都是一个男人,你不嫌烦我看了都觉得恶心。」
「弗朗西斯,原来你什么都不懂啊!」布兰的不以为然让弗朗西斯颇不服气。
「小鬼,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什么叫做『原来你什么都不懂』。」
「你知道雅瑟为何找上你吗?不是我自吹自擂哟,我的静态写生虽然画得很好,但却画不出动物的情感,因此我才需要你来当我的模特儿。」
见他依然一头雾水,布兰只好继续补充道:「你难道一点都没发现吗?你的表情还有肢体语言一直以来都很丰富呢!」
「听起来你也只是需要一个会哭会笑的小丑嘛。」弗朗西斯难为情地耙过亚麻色的短发,没想到活了二十几年他在小鬼眼里也不过是个小丑。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本来就对艺术一窍不通,比起不能当饭吃的艺术品,他觉得纸钞要实用得多了。
「如果懂了的话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画室啊。」布兰扯着他强行,弗朗西斯不忍心拒绝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就在两人前往画室的途中,远方出现的人影让布兰忽然松开他的手向前冲去,弗朗西斯朝着布兰跑掉的方向看过去,正朝他们走来的一老一少无论是体态还是样貌对他而言都相当陌生。
尤其是那名垂垂老矣的男人,更让他害怕内心的预言是否会成真。
「爸爸——」
扑进老人怀里的布兰直接替他揭晓了答案,弗朗西斯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过。他知道席威斯老来得子,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一名年逾半百的老人。
「你是谁?」未待弗朗西斯开腔,席威斯已发出质询,那布满皱纹的右手稳健地握住拐杖,似乎也不是那么老态龙钟。
「呃、我是……」弗朗西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交代自己的身分,要说他是布兰的模特儿他却也陪他的养子睡过觉,总之是不怎么单纯的身分反而教他难以启齿。
他心里叫苦连天努力想给布兰暗示让他救他一命,怎知平常机灵的小鬼在这个紧要关头只会一径傻笑,让他气得恨不得把他抓起来打屁股。
就在这个时候,陪在席威斯旁边的银发青年突然开口道:
「是弗朗西斯吗?好久不见了。」
弗朗西斯疑惑地迎上对方含笑的灰眸,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这家伙认得他?他是他哪个客人吗?是谁都好,最好不要是会坏事的家伙——
「不记得我了吗?」
银发青年过于温和的笑容让弗朗西斯胆颤心颤,他咽了口唾沫,要是被拆台就算了,反正赛隆家他早就不想待了。
「希伦迪尔,你们认识吗?」席威斯狐疑地看向他。
「几年前见过,曾经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涅克莱回答得很含蓄。点到为止是他的原则,但愿弗朗西斯能实时懂得他的善意。
从席威斯口中说出的名字让弗朗西斯蓦地一惊。这个人是希伦迪尔.涅克莱吗?
当初透过卡特的中介,他成为他皮肉生涯的第一个客人。当时他出众的外表及慷慨也在他心中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只是他们确实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要不是他脸上多了副碍眼的眼镜,他可能老早就认出他来了。可是他听说他在成为炙手可热的大律师之后由于业务繁忙行踪不定,又怎会出现在赛隆家呢?
「生意上的来往?你也替他辩护过吗?」席威斯的口气听起来不知为何带了点嫌恶的气味,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御用律师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心里觉得不舒服吧?
涅克莱语带保留道:「赛隆先生,那是我还没出名前的陈年往事了,就不提了。」他转头对弗朗西斯指着自己的脸道:「你想起来了吗?」
弗朗西斯知道涅克莱是好意替他解围连忙陪笑道:「涅克莱先生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还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啊!」
接下涅克莱的暗示,他对始终都没松懈过戒心的老者说道:「赛隆先生,我是应雅瑟阁下之邀来到贵府担任布兰少爷的模特儿的,至今没去拜见您,还请您见谅。」
「雅瑟?」席威斯沉吟了声,布兰已经紧张地扯住他的裤头。
「爸爸,弗朗西斯是我的好朋友,您不可以凶他哟!」布兰知道席威斯向来不喜欢外人,但他并不希望弗朗西斯被赶走,毕竟他是他唯一的玩伴,他可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孤伶伶的日子。
「爸爸只是想请教他的名字而已,你紧张什么?」席威斯露出慈爱的表情轻轻抚着布兰的头发道。
「他叫弗朗西斯。」布兰急切地代替弗朗西斯做出回答。为了转移焦点,他索性提前预告他即将要举办的画展。「爸爸,雅瑟和我有个惊喜要给您,您想知道就跟我去一趟画室吧?」
「什么事能让你这孩子兴奋成这样?」
「您去了就知道了嘛!」
席威斯含笑凝视着他的宝贝儿子,他退一步想,只要能让这个孩子高兴,有些事或许没有穷究下去的必要。他顺应布兰的要求跨出步履,似乎早就忘了身后两名仍面面相觑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