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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当晚,一向好眠的卿雨好像做了个梦。

      说‘好像’,是因为卿雨在挣扎醒来,摸到床头手机看时间的时候,时钟不过走了小一格,按小H的专业论断,如此短如梭的时间内,断然不能完成涵盖卿雨小半生生活状态的梦,这大概是卿雨自己的臆断罢了。碍于小H历来不怎么优秀、甚至有时大红灯笼挂河山的专业课成绩表,卿雨没有理小H的歪理邪论。

      切回真题,在梦中(姑且称为梦吧)卿雨恍如见到了年幼时挂着青鼻涕的自己和长得颇有点人模狗样的苏长征,那会儿,卿雨还是长征哥哥,长征哥哥的叫,而苏长征则毫不客气的称呼卿雨:小丑丫头!不怪苏长征,按照宋京年的话,卿雨那会儿瘦黑的脸蛋像缺乏养分似的不自然地红着,仔细瞧有的皮肤还有些干裂,这是从西北带来的后遗症,小丫头身体不是很适应北京的水土,成天不是感冒就是拉肚子着,俩鼻管里拖着俩条青鼻涕,整个一小丑妞儿。那么爱自然美的苏长征在得到家里长辈要照顾卿雨的嘱咐后,没有推开她,就皮痒肉不痛的叫声:小丑丫头!实在是卿雨的福气。

      梦里的发生的事儿,其实在小时候卿雨都经历过,只是大了后的卿雨大概都忘记了有那么一段日子。

      我们的医学院临床神经外科高材生宋京年同志犯了个选择性遗忘的小错误。在卿雨被寄养到北京苏家最初,苏长征对她的态度是推拒、不屑甚至是厌恶的。那段时间,只要是卿雨碰过的东西,都被苏长征或当面,或背后扔掉;只要是卿雨夹过的饭菜,苏长征都会让麻姑另备一份儿;只有是卿雨感兴趣的人或者活物,苏长征都有办法让他们厌恶排斥卿雨。梦里的场景就是:某一日卿雨和苏万莉在小院儿老槐树下鼓捣小女孩子们都喜欢的项链,手珠,卿雨很兴奋,因为苏万莉难得有长姐的仁慈,舍了她一串儿碧盈盈的手珠,漂亮的手珠像被赐予哈达一样,庄重的递交给卿雨,苏长征却在这会儿从角落里跳出来,一把抢过手珠,英雄就义般敏捷,毫不迟疑得给扔到老槐树枝桠上,卿雨当时的感觉就是天塌下来了,不仅姓卿的手珠壮烈牺牲,但就苏万莉对她的怒视,就该她好好消化一阵。于是,到北京后,从没哭过的卿雨在那日哇哇嚎啕大哭了,哭声传遍整个大院儿。泪眼朦胧中,看到是苏长征略迟疑却依旧硬撑的目光。

      然后,像武林绝世武功——移形换步一样,场景一下子就跳到了上高中的时光,那会儿,我们的卿雨小Y头还沦陷在对宋京年的小扭捏中,小Y头对苏长征的感情是既敬又爱,同时又是忐忑着的,苏长征太过优秀,苏长征此人性子太过冷淡,喜怒不常于色,苏长征对卿雨,太过不是那啥滋味。这造成了卿雨对苏长征出现如上文所述的情感!而,宋京年是不同的,宋京年是个小捣蛋瓜子,爱闯祸爱惹事儿,却喜欢在事后到卿雨处吐苦水or得瑟又干成了件大事儿。宋京年喜欢时不时的招惹下卿雨,在收获卿雨的怒目和鄙夷后,依旧自得其乐。在学校,传的都是宋京年和卿雨是一对儿,宋京年涎皮样的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使得情窦初开的卿雨对宋京年有些小尴尬,存着些小扭捏,一度以为自己也是喜欢上了宋京年这厮的,不然,怎会在他来找自己的时候,通红了脸?梦里的场景就是:卿雨在学校某次为迎接某领导莅临指导而准备的大扫除奋力擦走廊瓷砖中,同学甲女生火急火燎的吼:苏长征和你家宋京年打起来了!卿雨本着同好友谊,速度赶至第一现场,眼见的就是挂红的两人,以及旁边站立着的不知所措的校花郭蝶儿,苏长征边动手边呵斥宋京年:“她不是你招惹的起的,既然招惹了,还能容得下你再去招惹别的不相干的人?”宋京年被提着衣领子目露凶光,奈何被压制住不得反抗,郭蝶儿眼红红的站一边儿无住得像拇指姑娘。在瞅到卿雨后,都呐呐不言。这3人唱的是哪一出戏?卿雨看宋京年实在伤的不轻,不好再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便过去拉下苏长征拽宋京年衣领子的手,在俩手碰触的一刹那,苏长征有点儿恍神,卿雨不言语,扶着宋京年要送医务室。走过长长的高二教学楼走廊,卿雨看见的是,苏长征低着头的握拳的影子以及郭蝶儿问寒问暖的声音。

      最后,场景又跳到了苏长征出国前的生日派对上,那时候,苏长征为了郭蝶儿已经和苏爸苏妈闹翻,苏爸好说歹说依旧没有使苏长征改变主意,最后,只得竹笋烤肉上场,却依然没有使被打的半死的苏长征屈服。苏爸气的躺床上好几天,苏妈没有办法,苏万莉好说歹说,打着出去见过世面,才知道自己眼界多狭隘的幌子使苏爸同意了苏长征留走美利坚资本主义共和国。派对上,苏长征脖颈上依旧带着伤,却不妨碍与郭蝶儿热吻当场,在群众的死命吆喝中,卿雨感到浑身浑身的冰凉,那双摸着郭蝶儿后脖颈的手在那一夜曾经在他身上制造出阵阵颤栗,那张贴在郭蝶儿樱桃小嘴上的性感嘴唇,那一夜也曾吻过她的额头,她的脖颈,她的乳/房,她的禁区……他以为她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只有,她知道,她是醉在他的温柔中,他顶礼膜拜般的眼神中。

      真是恍如隔梦。厨房里端着一杯温牛奶的卿雨,摸着透明的杯子,这样感慨道。

      有个心理学小段子,半杯水放在面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境,或悲观或乐观。明显,卿雨就是嘻嘻哈哈庆幸还有半杯水的人,当代阿Q嫂!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阿Q值跟着踹高。小H说她这是没心没肺,她外婆说她这是少根筋,宋京年说她,噢,不,宋京年对这个,倒从来没有挤兑过她什么,是觉得她无药可救还是别的,卿雨就不知道了。

      但对于苏长征,卿雨的阿Q值到底没有发生多少化学作用。少女时代的卿雨以为此生就是此人,他们一起生活过8年,他见证过她的初潮,他陪着她从不谙世事走向做王子公主梦的年龄,他手把手教她如何面对最厌恶的人,他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拉她一把,在她最彷徨的时候,拽她出迷幻海,甚至,他帮她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只是,一个背叛,足矣毁掉所有时光的温柔的积累。如今的卿雨,苏长征以及与苏长征相关的一切,是她不愿、不想也不能触碰的。

      只是,再不愿意触碰,相同的生活圈子让她无所遁形。

      周日,回了趟“家”拿些旧物什。苏奶奶的电话就紧跟着来了,在一声声小没良心,小白眼儿狼的埋怨中,卿雨只得收拾收拾去苏家吃晚饭。方美宜有些讨好:“小雨,难得回一次家,和你爸也小半年没碰到面儿了,我做了你爱吃的雪菜黄鱼,花生猪蹄,就在家吃吧。”卿雨没搭话,自顾自理东西,方美宜面上有点挂不住。卿建弘坐在沙发上,脸上也不好看。

      “爸,苏奶奶说想我了,要我去苏家吃晚饭,我过去了。”

      “……恩,钱还够花吗?”

      “……恩。”

      这是父女俩这次见面的所有交谈。

      卿雨拎着包冷笑。不知是笑自己作,还是笑自己可悲。

      到苏家正好赶上饭点。卿雨一进门,就闻着麻姑做的饭菜香:“麻姑,做什么好东西,我鼻子都香掉了。”麻姑从厨房出来:“小雨,好久没过来了,今儿赶好,老太太午饭后就让小张去添你爱吃的菜回来。”卿雨想:今天总算遇着件舒心事儿。

      苏万莉在家。没啥形象得窝在沙发上按遥控器。招呼卿雨:“哟~小雨,还认得我家的门啊,还以为你要迷路了。”

      卿雨嘻嘻哈哈和她插科打诨:“啧啧,我识路的本事杠杠的,要在抗战时代,走地道不带儿走重样的。和某人东西
      不分大有差别啊。”

      苏万莉笑着啐她,俩姐妹凑一起嘀嘀咕咕好一会儿。苏奶奶从楼上午睡下来,看到卿雨很高兴。脸笑得像朵菊花一样。拉着卿雨一口“不叫你就不来看我”,一口小Y头骗子不孝顺。一面端详卿雨说这Y头瘦得厉害,一面让麻姑多添几个菜。苏万莉打诨:“奶奶,合着卿雨是你亲孙女,我是捡来的。”

      “那是,你和长征一个德行,半年3月不进门的,没心肺。哪有我们小雨贴心哟。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哟。”

      “噗,贴心小棉袄,奶奶,你俗不俗,还童养媳呢!”

      “童养媳怎么了,我就当卿雨是我亲孙媳妇儿!”

      苏奶奶不知道卿雨和苏长征这一段儿,苏万莉是知道的,她自觉失言,打量卿雨的脸色,没异常,放心的把话题扯开,说些老太太爱听的,逗老太太开心。卿雨那方呢,其实从小长辈们玩笑话常开,倒不好表现得多少尴尬,惹苏奶奶疑心,和着苏万莉说俏皮话。一时气氛很好。

      晚饭准点,苏家的饭点夏天午饭12点,晚饭6点半。冬天午饭11点半,晚饭5点。准时得很。

      麻姑做的菜色很好吃,卿雨吃了整8年的,那是除了妈妈之外家里的味道。

      卿雨5岁被寄养到苏家,从西北到北京,从一所空空荡荡的房子,一个保姆阿姨到热热闹闹的苏爷爷、苏奶奶家,和苏长征、苏万莉相伴,和大院儿里的混世小魔王们混玩。整8个年头,只初二那年,父亲从大西北调回北京。卿雨在苏家得到的是真心诚意的照顾。

      苏家老爷子是卿建弘的干爹,原因是卿建弘的父亲,卿雨的爷爷和苏老爷子有过命的交情,她家老爷子曾经在死人堆里把苏老爷子扒拉出来,自己忍着腿肚子上的枪伤,背着走过几十里地,算救了苏老爷子一命不过,她家老爷子命薄,在卿建弘十多岁的时候过了天,苏爷爷命理好,六年前才过去。苏爷爷对卿建弘当亲儿子,对卿雨也是苏万莉一样的待遇。以至于在卿家夫妇出任务顾不得卿雨的时候,接了卿雨过来养。

      卿雨感恩,在她小小的年岁里,在一个又人情气的家庭长大,在一个有苏长征的地方长大。却也怨愤,在尘埃落定后熟悉的一切使她逃不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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