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烟镇》猫之寂寞

4、第4章 梦魇旧事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万籁俱寂，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天遇见的人和事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现，先是多年未见让我心动的陈亮，再是姑姑哀怨的诉说，还有梦莲不经意间透露的种种秘密……
　　老宅的一切，既亲切熟悉，又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感到不安的东西，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尤其是姑姑提到爸爸时那飘忽的眼神让人暗生疑窦。
　　伴随着枕边闹钟的滴答声，我在胡思乱想中渐渐安静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妈妈带着我在镇上玩，街心花园里的桃树都已经开花了，层层叠叠，娇艳欲滴，每当风吹过，就有片片花瓣随风飘落，我沐浴在粉色的花瓣雨中，张开双手开心的转着圈，妈妈则倚着桃树，微笑的看着我……
　　依然是春天的午后，这次是在韩家老宅，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从前院跑到后院，然后蹲在苗圃里挖土玩。
　　忽然，对面杂物间的小门“吱纽”一声开了，一个女人从里面探头出来四处张望，一盆发财树挡住了我，所以她没有发现我。女人回身沙哑着嗓子说：“没事，家里没人。”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感到一丝紧张，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这时，从杂物间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不耐烦的声音：“现在是什么时候，干嘛非把我叫过来？”
　　女人的声音有些急切：“林岚好像发现了，我担心她会和老韩说。”
　　男人粗鲁的说：“你太不小心了，这件事要赶紧想办法解决，懂吗？”
　　“那东西还放这里吗？”女人追问到。
　　男人沉默了一会，回答说：“还放这儿吧，过两天我会告诉你怎么办。”
　　两人忽然压低了声音，我根本听不清楚那嗡嗡的耳语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杂物间闪出，又从后门溜了出去，而那女人则急急的向前院走去。
　　透过发财树的缝隙，我小心的张望着，那女人不经意的一侧头，我害怕的差点叫出声来：那是婶婶季萍狰狞而陌生的脸！
　　“啊！”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睁开双眼，枕边的闹钟还在滴滴答答走着，就着窗帘中投射进来的斑驳月影，我看到时针刚刚指向三点半。
　　韩家老宅的夜半时分，我的心脏砰砰乱跳，身上满是冷汗，我记起来了，刚才那不是梦，而是我早已遗忘的陈年旧事。眼泪无声的滑落，流到唇边满是酸涩，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呐喊着：“妈妈，我想你！妈妈，你在哪里？”

　　起床吃早饭的时候，奶奶关切的看看我：“小月，你的眼圈怎么乌青乌青的，昨晚上没睡好啊？”
　　我边打哈欠边点头：“是啊，大概是吃药的关系，我睡觉总是不踏实。”
　　奶奶摇摇头：“你这丫头啊，肯定是心思太重了，你要跟我学学，放宽了心，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依我看，那药也根本不用吃，等你爸这礼拜回来我就跟他说道说道。”
　　“那倒挺好，我才不喜欢吃药呢。”我冲奶奶笑笑。
　　看着叔叔他们都走了，姑姑也回屋了，我决定从奶奶这里找点线索。我清清嗓子：“奶奶，昨天我又梦见我妈了，我都有点记不得她了，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啪！”奶奶手中的调羹一下子掉在饭桌上，她有点心不在焉的说：“你问这些干嘛，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
　　“奶奶！”我央求的看着她：“这次回来，我突然特别想她，想知道我妈妈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还有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
　　奶奶叹口气：“小月，那是件伤心事啊，我真不想再提。”
　　我的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股热热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奶奶赶紧起身，坐到我身边，边帮我擦眼泪边说：“这孩子，没事哭什么呀，我跟你说就是了。”
　　奶奶眉头微皱，陷入了回忆中。
　　“林岚，也就是你妈，当初和你爸是相亲认识的，两个人挺投缘的，来往没多久就结婚了，第二年就有了你。你妈这个人，长相标致，做事也麻利，就是性子比较急，你爸呢平时没什么脾气，但逼急了也倔的很，所以两个人过日子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你四岁多点的时候，你爸被单位派去北京学习，这一去就是四个月，你妈那时候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累得要死要活的。你爸回来以后，两个人老是为些琐事吵吵闹闹。要不是你爷爷和我一起劝和，估计他们俩都要离婚了。”
　　“离婚？”我震惊的看着奶奶。
　　奶奶双眼无神的看着我：“现在回想起来，他们要真离婚了，可能反而是件好事，你妈说不定就不会自杀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是因为和爸爸感情不好吗？”
　　奶奶摇摇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点想不明白，你爸后来工作稳定了，他们俩之间也平静了很多，我们都以为没事了，谁知道突然间她会喝了农药。”
　　“那岂不是很奇怪？吵架的时候倒没事，不吵架了她反而不想活了？”我的心中疑问重重。
　　奶奶回忆着：“听你姑姑说，出事前一天，你妈和你爸吵得挺凶的。”
　　“为什么吵呢？”
　　奶奶叹口气：“这就不知道了。水月，奶奶累了，我先去休息休息，你把碗筷收一收吧。”
　　我点点头：“知道了。”
　　目送奶奶回房间，我隐约觉得这件事有越来越多的疑点，妈妈的死一定不是自杀这么简单，我在心底发誓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我急匆匆的跑到姑姑房间门口，用力敲敲门。
　　“谁呀，来啦。”姑姑打开门，面露惊讶之色：“小月，原来是你啊，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气喘吁吁的说：“姑姑，你能告诉我吗，当年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姑姑脸色一沉，转身回到屋里：“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姑姑，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希望能多了解她一些。”
　　“小月！你要记住，林岚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妈妈。”姑姑回过头，她已是热泪盈眶：“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喜欢照顾别人的那一个。”
　　“她真的是自杀吗？如果她是个好妈妈怎么会舍得抛下我？”我追问到。
　　“很多事你并不了解，她选择自杀自然有她的原因。”
　　“出事前一天，她和我爸究竟为什么吵架呢？”我问到了那个核心问题。
　　姑姑冷着脸：“我不知道。”
　　我急了：“奶奶告诉我她是听你说的。”
　　姑姑冷笑一声：“你奶奶真是年纪大了，这种事也会记错。”她打开电视机，倚靠到沙发上，不再搭理我。

　　我悻悻的走出老宅，信步向街上走去。今天没有下雨，空气依然湿润，地上散落着些许玉兰花瓣，有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萦绕。不知不觉，我拐到了石板街上，再一抬头，原来不经意间我已经来到了陈亮的“桑晴酒吧”。
　　看到我的一刹那，陈亮的眼睛亮了亮，他开心的笑着：“你怎么来了？”
　　我的心中一暖，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已消散：“不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欢迎还来不及呢！喝点什么？”他顿了顿：“特饮？”
　　我点点头：“当然！”我们俩相视而笑。
　　我静静的喝着桑椹汁，一言不发。陈亮关切的看着我：“小月，你好像有心事？”
　　我又开始情绪低落了：“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和我说说吗，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思忖着抬眼看看陈亮，或许此刻只有他才会支持我。
　　“陈亮，你还记得我妈妈吗？”
　　“当然，那时候她挺喜欢我的。”
　　“我怀疑她当年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
　　陈亮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这么说？你难道有什么证据？”
　　我摇摇头：“没有证据，我只是怀疑。你知道吗？我对奶奶和姑姑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她们的反应都很奇怪，好像藏着掖着什么一样。”
　　“到底藏着掖着什么呢？”
　　“大概是关于我爸的事。奶奶明明说，姑姑告诉她我妈临死前一天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可姑姑竟然说奶奶记错了。我觉得她想隐瞒真相。”
　　陈亮沉吟了片刻：“小月，这件事我帮你打听打听吧，你别忘了，当年我妈和你爸是同事，说不定她会知道点什么。”
　　“哦，对！”我又惊又喜。
　　陈亮伸手拍拍我的头：“你这个小小的脑袋里，怎么装的下这么多烦恼和问题啊？你别胡思乱想了，既然你和我说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弄清当年的事情。”
　　我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我梦见了以前的一个场景，我妈好像知道季萍婶婶的秘密。”
　　“季萍婶婶？”陈亮瞪大眼睛：“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嘛。”
　　“我现在回想起来，她可能想除掉我妈妈。”想到季萍婶婶狰狞的脸，我忍不住哆嗦一下。
　　陈亮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小月，别害怕，有我呢。”
　　“嗯。”我的脸烫烫的，一种幸福的感觉忽然把我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