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 。。。。

2、2

　　“时雨，你这个大笨蛋！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房间弄得跟个水牢似的！很难打扫的！”夏孟孟一手拎着湿漉漉地抹布，一手指着外面笑嘻嘻的时雨破口大骂。太过分了，一个月的第七次，真不知道他在房里搞什么名堂，害她苦恼。
　　时雨飘然入窗，一挥手，地上的水渍全都没了，那姿势真叫个云淡风轻，夏孟孟此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你耍我！”夏孟孟理智全无……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自从来到这里半个多月，虽是吃饱喝足，但整个狐斋都是她一人打扫，一天下来腰酸背痛。除了池里的几尾鱼，竟连一丝人气都没有，更别提时雨了。初时以为只是跟着时雨做家务，谁知竟是做侍女做到如此境界。夏孟孟就像被软禁了一样，有点委屈。偏偏时雨那家伙还特爱捣乱，真是……唉。
　　“那么……是时候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时雨腹黑地笑了，那张软软嫩嫩的脸真是欠抽，至少在夏孟孟眼里确实如此。

　　毫无反应。这是顾青珩初次见到夏孟孟时的最大反应。一掀眼皮，连头都没抬，就自顾自地继续手头上的事了。晾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小丫头可怜兮兮地站在他面前，房梁上缩着偷着乐的时雨，状况大抵如此。
　　到了黄昏时分，顾青珩仍然没有更大的反应，时而疾书，时而查阅，独独漏掉了已经站了一整天而此时也饿得头晕眼花的夏孟孟小朋友。反观夏孟孟，此时更是一动也不敢动。早在来时的路上就听时雨说这个顾青珩是如何如何性情古怪，发起火来又是如何如何凶神恶煞，总之就是借阎王爷十个胆子都未必敢收了他。
　　而到了万家灯火之时，夏孟孟已经迷糊得神游天外之时，顾青珩才慢悠悠地起身走了过去：“怎么还在这里？”
　　夏孟孟一愣：“呃？”
　　顾青珩不理她，冷冰冰道：“你可以走了。”
　　夏孟孟眼观鼻，鼻观心，面上镇定，心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确实是不敢抬头。
　　顾青珩也无法，总不至于真的把她扔出去吧。
　　“我这里不缺人。”他走出书房，但毕竟没有把夏孟孟轰出去。夏孟孟松了口气，幸好没变成怪物把自己吃掉。房梁上的时雨也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些起色。
　　住下来之后夏孟孟才发现顾青珩的古怪仅限于正常范围内，完全没有时雨描述得那么夸张。想至此，夏孟孟不禁用鼻孔哼了一声，满含不屑。顾青珩是个很不爱惜身体的人，是的，他就是个凡人，如假包换的凡人。但是三餐饮食全无规律，只有饿到胃痛才会从书堆里抬起头来。
　　那天夜深人静，夏孟孟没有睡觉，一个人爬到屋顶上看星星。深蓝呈墨黑状的天空哪里有什么星星月亮，那只是骗小孩子的古老传说。六界大乱，天庭失控，玉帝窝在温柔乡懒得出来，星宿何在？广寒何在？听时雨说，嫦娥夜夜独自垂泪，思念后羿，抵死不从老蝠王。那个苦恋嫦娥的吴刚为了救她差点被吸干了血。而此一方即使被狐岐山势力保护，怕也是岌岌可危了。
　　黑云飘过，夏孟孟顿时扫了兴，随下了屋顶。然而躺在床上刚一闭眼又是漫延的鲜血，成堆的尸体。记得流浪那会儿，沿途小村庄里的人都成了人干，血被吸尽了。枯了朽了的皮肤被太阳暴晒得发脆，黑糊糊地扒在尸体上，那尸体更是被晒得连尸臭都没有了。当时夏孟孟一阵晕眩，趴在龟裂的土地上狂吐，吐出来的都是胃酸白沫，找了点野草咬了嚼下去，一股青丝味儿在胃里翻腾犯冲，于是又呕，直到筋疲力尽。
　　一双双惊惧的眼，一双双挣扎抽搐的手。夏孟孟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果此刻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被吓到，那是恐惧者独有的姿态，双臂抱膝，脸深深埋下，蜷缩着直到窗纸透过模糊地光亮。
　　黎明了。却是夜夜挥之不去的噩梦。
　　准备好早饭，天已大亮，夏孟孟轻轻叩响顾青珩卧室的门，无人回应。真是符和顾青珩的一贯作风，夏孟孟龇龇牙，折往书房。随后着实被吓了一跳。
　　顾青珩凌乱地倒在书房里间的榻上，双目紧闭，面色青白。他一只手捂着胃，一只手紧紧攥住被子，身体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蜷缩着。
　　“喂……喂！大叔你醒醒!”夏孟孟放下早餐，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然后瘦弱的小胳膊就被冰凉的手握住了，榻上的人挣扎着想做起身来，最后以失败告终，竟是动不了了。
　　“扶我起来。”他无力地吩咐道，近乎耳语。
　　夏孟孟呆呆地看着他，吓得没了主意，连忙依言去扶他。又因一夜无眠，加之噩梦折磨，腰酸腿软，一下子失了力道连自己也带着栽在顾青珩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夏孟孟慌得挣扎起来，不小心按到了顾青珩的胃部，疼的他两眼发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醒转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全身都被厚厚的被子包得严严实实，胃腹部暖和和的，顾青珩抬头看到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炉火，刚想坐起，稍稍一动又是一身冷汗。
　　“把这个吃了也许会好些。”小小的手上捧着一碗稀稀的热粥，升腾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迷糊了夏孟孟的脸，隐约着倒像是另一个人。顾青珩顺从地就着汤勺喝粥，一口又一口，谈不上有胃口，但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然后又沉沉睡去……
　　梦见瑶池畔梨花人面，仙乐绕梁，余音不散。朦胧中忽冷忽热，冰凉的小手给他喂水擦汗。
　　第二天略有好转，顾青珩躺在塌上闭目养神。除了休息，夏孟孟禁止他做任何费神的事情。说也奇怪，顾青珩竟然依了她，这让偶尔来窃听侦查的某人郁闷不止，想当初自己想破了脑袋都没让这个工作狂停下来。
　　“以后我会监督你的三餐饮食，不可以没规律。身体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啊。不许吃凉性食物，不许连续看书，废寝忘食，不许……”也许是胆子变大了，夏孟孟喋喋不休地批评顾青珩的缺点，揪出一大堆生活习惯混乱的问题。
　　然后说完了，然后冷场了。
　　“为什么？”顾青珩淡淡地问，平日里毫无情绪的眼睛此时流露出温和的神色，就像是透过夏孟孟看着另一个人。
　　“……什么？”夏孟孟有点脱线，迷茫的看着他，大叔今天好奇怪呀。
　　顾青珩方回过神，平静道：“没什么。”眉眼里透着些许落寞，随后指指书架：“你把它拿去，会有用的。”
　　“哦。”夏孟孟拿出一本厚厚的砖块书，以为就是这本了，没成想顾青珩摇头：“不是，是这本。”书架上飞下一本旧旧的薄薄的书，安稳地落在夏孟孟手心。
　　夏孟孟目瞪口呆，这一手可不是凡人可以做出来的。顾青珩也不理她，闭了眼继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