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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清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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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个月,医生说在他脑子里发现了一块面积还不小的血块,必须要手术取出。
然后他就被推进手术室了,再出来的时候脑袋上裹着一层一层的白纱布。
医生跟他家人说,血块虽然取出来了,可是我们发现一直被压迫的视神经已经受损了,以后可能会导致视力逐渐下降,但具体会下降到什么程度我们也说不准。
于是梁辰醒来之后发现视线变得模糊了一点,然后过了几个星期发现越来越模糊了,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现在他的视力仅仅只是在强光下才有微弱的光感,他都没有跟家里的人说过。
梁辰被允许出院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因为这一年不着光、活脱脱给捂到苍白。两条长腿也因为从来没动过瘦到连原来一半儿都不剩,体重下去了小四十斤。
下巴也尖了、眼窝也深了、鼻子也挺了,整个五官都立体了,长相倒是比原来帅了不知道多少,可就是再也没有人气儿了。
出院那天梁辰被穿戴整齐,抱上一把高背轮椅。说起那轮椅,他爸妈当初买的时候还买了个挺高端的,有个特制的帽子,里面有微型电脑,可以根据脑波控制轮椅。
不过其实他们还不知道这已经对梁辰没有任何用处了,反正他已经瞎了,也基本上是已经瞎透了。现在就算是太阳顶在脑袋上,他抬头也就能看见个小亮点,连人形都辩不出来了。光线稍微弱一点,他就跟纯瞎没区别了。
就在坐上轮椅的内一刹那,梁辰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儿,自己以后的大半辈子都得靠这玩意儿度过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变得很狂躁。
他这一年从来没从床上下来过,所以除了大小便失禁的时候让人从床上抱起来收拾,他压根儿都是从心里就没接受过他再也动不了这件事儿。
这突然之间,他接触到轮椅、这个他以后要一辈子依赖的东西,必定是很抗拒的。
所以趁着他爸还没来得及系上束带之前,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摔在地上,离开那个让他疯狂的东西。
摔在地上的那秒,他特别悲哀的想着,自己现在就连“摔倒”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得用尽全身力气了。他真的是彻底的废了。
梁辰以为把自个儿扔在地上就算是解决一半儿问题了,结果没想到引发了一连串更大更严重的问题。
比如痉挛。
梁辰躺在床上这些日子因为被照顾的挺好,所以从来没痉挛过,以至于现在他觉得全身像是被抽筋抓骨的疼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看不见自己原本死气沉沉的两条腿像疯了似的跳动着。
他只是觉得自己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脖子,快要憋死了。
刚穿戴好的一身行头,让梁辰这一折腾又脏了。等他爸妈把大夫叫来,然后又换上新衣服,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
这次,梁辰已经累的虚脱了,轮椅要不是有束带根本是连坐都坐不住了。从脚腕到腋下,梁辰整个儿身子都被绑在轮椅上,两只半蜷在一起的手也被僵硬的摆在扶手上。梁辰就这么被推出了医院。
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姿势出现在阳光下。
梁辰抬头,看着视线里内模模糊糊的小亮点儿,感觉到阳关打在脸上暖暖的感觉。他忽然想伸手摸摸那阳关。
于是他抬起手,举过头顶,摸到了融融的阳关。
不过这些都是他在黑暗中的想象。事实上,他只不过是把手从扶手上抬了起来,连肩膀都没举过就掉在自己腿上了,连带着身子都往一边开始倾斜。
“儿子?你怎么了?”梁辰听见妈妈的声音,然后感觉自己歪在一边的身子被慢慢扶正。他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梁辰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傻子一样,一个彻彻底底的、残废了的傻子。
“儿子,爸妈已经把地板上铺了地毯了,挺厚的,所以不用怕摔着。还有厕所也装上扶手了,到时候你试试高度合不合适,要是费劲可以再调。床也已经……”
梁辰听着耳边妈妈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所有的变化都在提醒他,你现在是个残废,是个动不了的瘫子,是个连大小便都控制不了的废物,就算是已经做到能定时排尿,可他连自己尿没尿干净都不知道。因为他除了是个瘫子,还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