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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狸猫换太子 ...

  •   ——【番外】丢失宫主的凰天谷——

      顺鼎七年,三月尾。

      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当午夜梦回,慧兰都会在黑暗中看见薄楚姿坠崖时的脸,然后不寒而栗。

      不寒而栗,倒不是因为薄楚姿落下去的脸有多恐怖,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那一脸的平静,微微阖上的眼睛,静静舒展的蛾眉……就在那转瞬即逝的瞬间,慧兰以为自己是看见故去很久的先宫主了。

      咔嚓!

      “开什么玩笑?!”

      猛一声暴喝,伴着瓷茶碗跌碎的声音。慧兰抬起头,见十三翁已经拍案而起,往面前回禀情况的小弟子身上狠狠踹了一脚:“薄楚姿那丫头见人杀人见鬼杀鬼!你他妈敢说她死了?!”

      小弟子跪伏在地上,颤巍巍地说:“我……我没说宫主死了啊……我就是说,搜、搜遍了凰天谷也没看见宫主……谷内、谷外、禁宫、密道,什么我们都找过了,连个宫主的影儿也没有……怕、怕是遇上了什么不测……”

      “这他妈不还是死了的意思嘛?!!”十三翁又踢一脚,彻底将那小弟子踏晕了。

      “阿翁息怒。”这个时候,慧兰站起身,轻轻走到十三翁的身边,抬手顺了顺他的气,道,“那个地方也找过了么?”

      十三翁望向他。

      慧兰定了定神,说:“广寒峰下面的悬崖。”

      “那鬼地方要怎么过去啊……”十三翁狐疑地嘀咕了一句,跟着对门下狠狠瞪眼,“那地方找过了吗?”

      一弟子答道:“广寒峰上是找过的,至于那悬崖下面确实还没有人去过……”

      “那还不快去!!”十三翁一声厉喝,带头踏出门去。

      那弟子脸颊抽了抽:“宫主最不喜欢广寒峰,又怎会跑到它背面去。”

      “她自己不想去的地方,却未必不会去。”这时候,云环月自那弟子背后经过,幽幽地留下一句,“何况,之前方经过了那么些变故。”

      说着,已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迈过门槛的一瞬,他稍稍停了一停,目光没有落到慧兰身上,却愣是让慧兰的心跳顿了两拍,微微一虚。

      也不怪大家会遗忘广寒峰后的悬崖,纵是药神十三翁这样的武道中人,白日里出门,走到那悬崖下壁的时候,也是黑灯瞎火了。

      月明中天。

      十三翁指挥者门下弟子打着灯笼寻找薄楚姿的下落,云环月却在这时候蹲下|身去,默默地望着地面。

      “怎么了?”慧兰走到他身后问。

      “你看这个。”云环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给慧兰。

      慧兰接过,凑近了灯火一看,不由面露惊疑:“这……这不是宫主的衣服么?怎么还有血迹?!她人在哪儿?”

      云环月蹙起眉头,扬声喊道:“宫主一定就在附近!都好好地搜清楚!!”

      “是!!!!!”弟子们高声回答,寻找得更卖力了。

      断壁绝崖之下黑沉阴森,两边间歇地响起猿鸣兽叫,更让人不寒而栗。

      “这地方好多野兽……”慧兰紧了紧衣服,声音有些颤抖,“宫主她不会……”

      云环月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他妈再妖言惑众一句,就把你丢去喂野兽。”

      慧兰惶恐不已,立刻抿起嘴巴连连摇头。云环月松开他,他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个东西,重重跌倒在地上。

      这么个动静,让云环月不禁低头看他,也看见了绊倒他的东西。

      “人骨?”云环月拾起地上一小段白骨,眯起眼睛端详了很久。

      “这个是……”慧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问。

      云环月将那段骨头往身后一抛:“是男人的腿骨。”

      慧兰抚抚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这儿的死人骨头怎么这么多?”云环月望着四下被灯火照亮的地面上,那零星散布的腐肉灰骨,方舒坦的眉头又一次蹙到了一起。

      门下的弟子都在前方摩挲,背后却隐隐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不像是野兽,到更像是两条腿的人的动静。

      “谁?!?”

      云环月猛地转身,一刀子甩过去便惊起一声惨叫。众人纷纷往那动静的方向跑去,灯笼一照,竟看见雁璇跪在地上往前爬,右腿的小腿肚子上插|进一柄刚刀,血涌涓涓。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环月厌恶地靠近过去,眼睛盯着他方才躲藏的地方,冷然道,“你在那儿藏了什么东西?”

      “这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搜了过去。

      “是宫主的衣服!!”有人大叫了一声。

      “你……”云环月一把揪起雁璇的头发,“说!你把她藏哪儿了?!”

      “药神,看你担忧的,胡渣长出来都不顾了……”雁璇被云环月扯住头发,却也不挣扎,反而伸手去摸云环月的脸颊,轻浮地笑道,“你可是喜欢她么?若是喜欢她,何苦把我从那冰窟窿里救出来呢?”

      “你以为我真想救你这混帐么?”云环月盯着雁璇,眼中闪过一丝诡红,“要不是她求我……”

      “那女人还真是可笑。我是求她救我了,还是求她喜欢我了?”雁璇冷冷一笑,“她自作多情,凭什么拖着我也倒霉?我的一个个相好,她凭什么说杀就杀?”

      “白眼的畜生。”

      “药神,别说得好像自己清白似的。”雁璇不屑地睨着云环月,“你我尘世中人,谁不是为自个儿高兴活着的?那女人不也是,为了自己快乐些,眼睛白一点,心思黑一点,手上沾点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什么意思?”云环月声音一沉,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薄楚姿的那团衣物已是被撕扯得很破烂了,上面还血迹斑斑,让人看上去浮想联翩。雁璇瞟了瞟那些破烂衣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轻轻抿着,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柔和,很温暖。不怪薄楚姿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再见沉迷。
      雁璇的眉心,有一只很小的紫雁,还是不久前薄楚姿请金平姑姑来刺的。金平姑姑细细揣度着年轻一辈的相思情绪,终而将两人一并刺进了男人的眉心。姑姑觉得,大雁情深不弃,紫气吉祥泰和,这一对小情人经历艰辛,马上便能终成眷属了。
      如此,便祝福他们一辈子在一起,太太平平吧。

      “她送我回琉璃门,我是一死。我若是杀了她,我也是一死。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让我死得快活……”雁璇的神情忽而变得狰狞,“最让我快活的,不过是亲眼看她如何被猛兽撕烂,掏心挖肺……”

      这一段骇人的话,雁璇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也再不可能说下去了。

      “今日之事,无论对内对外,谁敢再提一个字……”云环月提着那颗热乎乎血淋淋的人头,冷冷地环视四周,“都教你们统统陪葬。”

      ……

      ……

      慧兰端茶走进屋的时候,看见十三翁正苦闷地坐着,周围围了一圈太紫虚宫的长者,一边轻声叹息,一边努力劝解。

      “十三翁……逝者已逝,您也别太难过。”
      “是啊十三翁,眼下正是我太紫虚宫最危急的时刻,若是连您也一蹶不振,想必会让门下弟子心中更加不安……”
      “我们心里都不好过,您再这么消沉,我们……真是更难过了……”

      “世间最悲伤的,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劝解了许久,十三翁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诸位长者一齐叹息了片刻,终是有人道:“大悲之时,还需节哀顺变。我等毕竟不是寻常人家,有些事情虽然悲痛,却不得不强行克制,因为还有更紧要的事情等我等处理……”

      “说的可是继位宫主一事?”有人问。

      “这薄家的血脉,到了楚姿这里,可真就断了啊……”十三翁忧愁一叹。

      方才提议的长须长者点头,又道:“薄氏血脉虽断,可太紫虚宫却不能倒。眼下,我等必须速速决计一位新宫主登位,免得让外人知道,定会趁虚而入,趁火打劫……”

      又一位长者很快建议:“论实力的话,要不就让云环月……”
      “不可。”长须长者立刻摇头,“云环月虽然厉害,但他的功夫门道说到底,并不全是我太紫虚宫的。让他做宫主,恐怕人心难平。何况此人浪荡不羁,恐怕也未必想接这个重任。”

      “依我看,不如由十三翁你……”
      “不可不可。”十三翁连忙拒绝,“老朽已老,思辨已不清明,难堪重任。”

      “这么说的话,不知那两位左右护法可否……”
      “不成。”这一回,又一位红面长者说道,“卫护法虽然武艺高强,但性子冷淡,不是个能全盘拿捏的料,何况身体也并不是很好。至于宋菲宋护法……唉……这都不用我说了吧……”

      这么一来二去的,似乎所有人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让外头知道宫主的变故。”这个时候,始终站在屋角的慧兰开口了。

      “你这小白脸,开什么玩笑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外头?况且七个月之后,外道会盟就会召开,到时候薄宫主出不了面,岂不是教人生疑?”

      所谓的外道会盟,就是每年十一月,东境上邪魔歪道的头头们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交流思想、增进感情的一场仪式。

      慧兰走上前,媚眼一瞥看了看那说话的红面长者,道:“如今这场动静,外头只知道我们是在找东西,却不知我们究竟是在找什么。何况药神已经下了命令,自然不会有人敢出去胡说。所以,我们要做的,也仅是寻一个人代替了宫主,去七月之后的外道会盟……”

      “找一个人代替宫主?你这小白脸说的可轻巧了,到哪儿去找一个气质高贵作风下流,脸又没被邪道中人见过的姑娘?”

      太紫虚宫里的女人,除了薄楚姿,基本都在歪门邪道面前抛头露脸过,若用自家姑娘,显然是会被揭穿的。可若是抓来谷外的寻常女人顶替,一也怕那姑娘被人认出,二也怕薄楚姿那诡异的气质别人学习不来。

      慧兰两步迈到他跟前,一张柔和美好的脸就这么毫无距离地凑近了红面长者的鼻尖。长者的心思先是一荡,跟着却又狠狠地骇了一骇。慧兰的脸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的,除了他的眼睛……妩媚的一双长眸,仔细看去,却能隐隐窥见一丝深不可测的杀意。

      红面长者往后跌了两步,慧兰一把扶稳了他,认真道:“太紫虚宫里,不正有一个现成的么?”

      人微言轻,言轻却意重,满堂众人全都底下头,默默地沉思起来。

      良久之后,十三翁抹了一抹眼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么大的事情!云环月那小子又他妈滚哪儿去了?!”

      是夜,月黑风高。

      远在凰天谷外八百里的琉璃门前,老门主雁光元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只觉心口无端端地梗了一下。

      定是晚饭吃的太饱了,我得快回去蹲一蹲茅厕……雁光元摸摸肚子想。

      远处,一片马蹄声奔踏而来,且疾且密。雁光元抬头遥望,只见得有一团团的漆黑扑面而来。

      “阁下是……”眼老门主抬着头,很费力地眯了半天眼睛,这才颇为艰辛地辨认出上头的来人,“啊,药神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云环月飞身下马,笑眯眯地向雁光元抱了抱拳:“不请自来,还望老门主莫见怪。这儿有份小礼物,还请老门主笑纳。”

      说着,他从身后弟子的手中接过一方点缀了红宝石的方匣,双手呈到了雁光元面前。黑夜沉寂,连宝石的光芒也黯淡了。

      “这是……”雁光元诧异地打开红宝石匣。

      “小小的心意。”云环月望着雁门主,轻浮的嘴角微微一挑,挑出一抹狠绝的笑意,“谢你全家的性命。”

      话音落下的时候,雁光元的脑袋也落下了。

      红宝石匣颓然坠地,滚落出雁璇那颗一脸狰狞的头颅。头颅当心一点妖紫,诡异的仿佛要在这夜幕中滴出血红。

      人头一路滚到云环月脚下,云环月根本不看一眼,只冷冷地抬脚一踹,踹开了眼前的朱红大门。

      这一晚的空中没有月亮,唯有血红肆溅飞天,绘出了比夜幕更沉重的色彩。

      顺鼎七年,三月二八。太紫虚宫云环月亲率一千八百名门下弟子,夜袭琉璃门。

      二十九日新阳照旧升起,只是这一天,世上已经没有琉璃门了。

      ——————三个月后——————

      “云先生,慧公子。”安阳走进屋,看见云环月和慧兰正在下棋,于是乖巧地给他们低身请安。

      “使不得。”慧兰忙起身扶住她,道,“都说了你现在便是我们的宫主,切莫再给我们行礼了。”

      安阳笑道:“眼下也没有旁人。你们受我一礼,便来听听我的担忧吧。”

      慧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引她到了座位:“何事忧虑?”

      “方才经过议事堂的时候,听见长者说有几个门派要集合起来攻打太紫虚……我还挺害怕的……”

      “莫慌。”云环月拨弄着棋盒里的棋子,“不过就是些泥鳅杂碎。你只需好好学着薄楚姿的样子,镇住了场面,剩下的一切我们自会料理的。”

      安阳长叹一声,愁眉苦脸道:“可我总觉自己怎么学也学不像她……”

      云环月抬头望着安阳,温和地笑道:“你忧愁时候的眉眼挺像她的,若是能彻底抛却礼教仁义,放浪不羁起来,便更有七八分相似了。”

      安阳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一口喝干了碗中茶,叹道:“薄宫主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她这么说的时候,云环月低下头去,眼神暗了暗。

      当初为保安定,长者们通过了慧兰的提议,让没人见过的安阳公主扮成没人见过的薄楚姿,暂且当一段时间的幌子,让大家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出一位堪当重任的新宫主。

      那个时候,安阳被薄楚姿放了血,方从昏迷中醒来。她一醒来,便打听薄楚姿的消息,似是很将她当成一回事儿。于是,大家也就没忍心告诉她薄楚姿死了,只说他们的小宫主过于顽劣,跑去云游天涯海角了。同时要求安阳在这段时间里假扮薄楚姿,以保凰天谷太平。

      身为金枝玉叶却在沄州乡下长大,让安阳的举手投足将高贵与落魄结合得恰到好处,这和薄楚姿融汇了优雅与下流的品行倒是相得益彰。

      顺鼎七年,七月十五。

      太紫虚宫于凰天谷上一举覆灭三门邪道,“薄楚姿”坐镇金纱莲帘内,谈笑风生,吐气销魂。

      同日,紫衣姑娘侧卧在上京大慈恩寺里,百无聊赖地望着国师念了一天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狸猫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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