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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如不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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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楠自那日醒来,别的还好,就是睡得久了,胳膊腿似乎不听指挥了。
也是了,若楠出事在腊月,眼下已经春暖花开,三月末了。
三天过去,若楠在护士搀扶下加强体能锻炼,已经可以行走,只是有些头重脚轻,自觉身轻如燕。
那位跟四哥八分相似的司医生倒是个有心之人,见若楠醒来三天无人探视,第四天上头竟然给若楠带了一罐子大骨莲藕汤。说是若楠喝了三天粥,可以进些荤腥了。小孩子不宜大补,若楠体质强健,只要饮食慢慢恢复常态身子自然就好了。
若楠醒来第七天,若楠父亲带着比若楠小十二岁妹妹晓慧来了一趟。父亲买了一大堆滋补品,有口无心的说着关心话。
也是,父亲不缺女儿,尤其若楠这样对他有些抵触又有些敌意轻视的女儿。
十岁妹妹晓慧远远站在门口,小脸煞白煞白,是不是皱皱鼻子,厌恶的拿手扇风。
若楠看见了,父亲也看见了。若楠淡淡的,父亲有些尴尬:“你妹妹闻不惯医院味道。”
若楠一笑:“医院不干净,早些回去吧。”
父亲有些不好意思:“你妹妹外婆不舒服,你阿姨……”
若楠了然点头。
晓慧已经催起来了:“爸爸,还没说完呢,外婆等着切蛋糕呢!”
父亲更加尴尬,却舍不得责备小女儿,因为小女儿没说谎,是他自己说了谎。
父亲走了:“出院日期定下给我打电话。”
若楠长长叹口气。
隔床住得一位五十岁左右阿姨,见若楠叹气,递上一个火红橘子:“后娘后老子,唉,好在你已经大了。”
若楠回他一笑,说声谢谢,接过了橘子把玩起来。这个季节,这样的橘子,在清朝只有康熙老爹才能拥有呢!
若楠笑了。
阿姨笑了:“哎,年轻人多笑笑才好看。”
第二天,若楠全身体检报告下来了,一切正常,可以出院了。
母亲尚未露面。
若楠出行的行礼都被母亲拿回家去,好在医院的药费尚有结余。若楠有了一千多远现金在手。
医院所在地与若楠家隔着长江。好在公交便利,七十分钟后,若楠已经到了自家楼下。
若楠家没有保安,只有一个看门老头,已经不是前头那个,见了若楠不免查问:“姑娘找那一户?”
若楠一愣,笑道:“也,老孙头呢?”
老头儿笑了:“感情姑娘是业主啊,老孙头不干了,我是新来的我姓吴。”
这一会功夫,楼上下来一个中年妇女,见了若楠一惊又一喜:“楠楠?出院呢?”
这位是若楠对面的阿姨,姓桂,若楠忙着叫声桂阿姨好。
桂阿姨迟疑一下,拉着若楠上楼,轻声询问:“你妈妈没给你打电话?她不知道你出院?”
若楠摇头:“我没见过她。”
桂阿姨叹气:“唉,先去我家坐坐吧,我给你妈妈打电话。”
眼前就到了楼层,若楠一边掏钥匙一边笑:“不了,等我梳洗过来再来跟您说话,这会儿满身味儿呢。”
说这话,若楠脸色一变,手里钥匙打不开房门了。
若楠这才仔细观看,原本湖蓝色的房门换成了栗色,若楠镜头大惊,转脸看着桂阿姨:“我家怎么换门了?”
楼道里人来人往,桂阿姨拉着若楠进了自家。一阵忙碌倒茶,拿拖鞋。
若楠心头发急,紧着追问。
桂阿姨这才告诉若楠,她母亲三八跟人注册结婚了。
若楠顿时变了脸色,现在正是三月中,只怕母亲出门蜜月去了,怪得不见人影子。
若楠心头有一种泣血之感,起身对着桂阿姨一笑:“阿姨,借个电话。”
若楠果断了薄了110,言称自己钥匙掉了,不能进门,好在母亲没有做绝,身份证还在空钱包里。
110警察来得很快,不过一刻钟,已经到了楼下,很快替若楠开了房门,若楠紧着请求出勤警察大哥替自己换了新的门锁。
若楠进房,面目全非,客厅与厨房被打通,重新装修成了开放式,安放了酒柜吧台。电视换成家庭影院。
若楠进了自己卧房,顿时面如土色,祖母送给自己小保险柜洞开,内力存放之物一无踪迹。
包括存单,包括房产证,祖母留下金玉首饰,还有若楠收集古钱纪念币。
若楠气得浑身颤抖。
冷静片刻。若楠上网查询自己银联账户以及基金账户。
还好,几十万基金还在,略有盈利。十几万没来得及补仓现金尚在。
保险柜中若楠放有一张银联卡,里面存有二十万现金,是若楠提出来准备给母亲结婚之用,密码就是母亲生日。
只是不知道另外二十万三年定期是否提前支取。
若楠匆匆下楼去了银行,出示身份证查询,却得知,卡与存单被人挂失密码提取一空。
挂失取款人却叫若楠哭笑不得。竟然是父母双双签字。另外有公安部门出具证明一张,说道若楠溺水成了植物人,父母无能支付医药费用,需要提取若楠自己明下存款。又有一张医院证明。
若楠苦笑,他们竟然等不得自己死就来分割财产了。
只是不知道这四十万他们如何分割。
若楠呆了片刻,赶到房产局查询自己房产归属,还好,目前尚在若楠名下,不过,主管人员告诉若楠,若楠母亲以女儿成了植物人为由曾经提交申请,要求更换房主。房产局以没有业主委托证明驳回了。
办事员是个二十岁左右毛头青年,跟人自来熟,他送若楠出门谈笑自若:“妹妹你命大呢。你这件事情是我跑腿核实,医院说你死活之间一半一半,我甚至到病房看过你,说实话,我跟母亲一样,以为不活不成了,没想到你命还蛮硬。”
停一停,他又笑道:“我当时还跟你开玩笑,有人抢你房子呢,不想无家可归,就快些起来吧。”
若楠闻言对他深深一躬:“ 谢谢你,我听见了,就回来了。”
那男子一愣,若楠折身走了。
若楠买了张卡,找了电话亭,给母亲拨号,拨了三遍都是忙音。
若楠再给父亲拨号,未几父亲接了:“喂?”
若楠冷声道:“医疗费五万,还有三十五万呢?”
父亲沉吟。
若楠重申:“三十五万,迅速换回去,否则,我将起诉。银行有你们签子画押,医院有付出单据,这个案子很好断,你若不想上都市报头版头条,就快些联系分赃之人,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若楠听出来他父亲声音有些讪讪的,有些迟疑:“楠楠,你别这样,我们,”
若楠冷漠截断父亲之话:“我是石头里蹦出来,不合你意,凭我要死要活,与你无关,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谢谢你替我办理入院手续。你若觉得耽搁了功夫,我会换算工资给你。”
若楠父亲声音一沉:“楠楠,你别这样说?”
若楠很冷静:“我要如何说呢?晓慧若是我,她们母女一死致命,你有钱没有?”
又是难堪沉默。
若楠再次重申:“那些是我全部财产,我如今没有工作需要疗养,一个星期内将所有欠款补足给我,否则,我们法院见吧。我不介意撕开伤口,让大家看看我是怎样长大,又摊上怎样父母。”
父亲再次说话:“你别这样……我们终究是父女……”
若楠再次打断父亲:“正是父女一场,我才知会你一声,否则,我就让法院传票通知你了。”
若楠说完果断挂断电话。
出了电话亭,若楠将大衣领子竖起来,三月温煦阳光,驱散不了若楠通体寒意。
脸上有液体滑落,若楠还道是撒春雨了,却见云淡风轻阳光明媚。若楠伸手一摸,放在嘴里舔一舔,却是咸的泪水。
这一刻,若楠好想念好想念那个梦中便宜老爹。
若楠直接去了车站,买了最近的火车票。隔天天亮,若楠已经到了首都了。
若楠在天安门看着目前非的紫禁城,没有再去这个她梦中横着蹚的地方,而是搭上了唐山长途。
陵寝殿宇巍峨,松柏苍翠,雍正亲笔写的景陵的神道碑,一如当初,只是若楠却知道,内里已经遭人破坏殆尽。
若楠跟在一般有人身后走了神道,石人石马依旧在,故人英灵却不在了。
若楠想三拜九叩,却不敢现眼,她学着普通人一样,双手合十,闭目祷告,却在在心中对着康熙老爹虔诚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若楠跟着南下,去了桃花坞。只是桃花依旧在,故人踪迹杳然。
若楠去看了自己当初替四哥十哥所磊坟墓,却是只剩下合欢树,不见坟墓踪迹。
若楠拉住一导游询问,导游回答似是而非:“坟墓?没听说呢?或许有吧,不过这里解放初期破四旧砸的厉害,很多东西都是后来修复的,那坟墓估计不是名人,所以没恢复原貌吧。”
这话让若楠茫然,却也心中窃喜。要么自己做了个票飘渺的梦,要么这合欢树下正好好睡着自己梦里亲人,没有被人破坏惊扰。
若楠请人给自己与那一排高大合欢树下合了影。
回程中,若楠不免茫然,梦中是一群陌生的亲人,现实中的亲人却是那样陌生。
若楠这一兜转回家,心情并未丝毫好转,回家又遇到败兴之事,她母亲请了锁匠开了房门。还多了一个别扭之人,比若楠大不了几岁的继父在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