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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六十二、未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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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未雨
四月初十
武杰福,武杰贵两兄弟被禄求义命去接一下陆小凤。两人骑着千里神驹疾驰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临近拂晓的时候,听到了从前方迎面传来隐隐的马蹄声,显然是大批人马正在赶路。两人并未直接迎上去,而是翻身下马将马匹留在大道正中,然后将自己藏身在路边的树冠之上。
不多时,便看到十几骑人马拖着滚滚风尘而来。一队人看到大道上突然出现两匹拦路马,自然也急急的停下来。还不等马儿们稳下步子,就见两道人影从树冠上跃下,两道寒光同时刺向了一个人。
武家兄弟有自信他们两兄弟如此联手,怕就算禄求义也避不开这样攻其不备的一招。可两人却偏偏失手了,不过并不是那人避开了这两把剑,而是用两只手四根手指让那两把剑停在了离他心口还有半寸的地方。跟着他手腕不过是轻轻一转,那两把剑便从原本的主人手中脱到了他的手中。
武家兄弟就如此被这人轻松地逼退,站在马对前看着眼前的人,可是他们的眼中却不见丝毫的不甘或动怒。
“你们两个这又是想当活王八,活乌龟了。”被他们袭击的人更是不见怒色,笑盈盈的将两把剑丢还给他们的主人。
“……”听到这明显是骂人的话,两人的脸上更是扬起了笑意。接住剑,便顺势抱拳鞠躬行大礼。“大少爷。”
“你们在叫谁?”听到这称呼,反倒让被袭击的人有些面露不满。
“陆大侠。”两人欣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久违的人。没错的,那人最讨厌被那般称呼。
“一年未见,你们兄弟怎么改行做起了山贼?”陆小凤笑道。
“禄大人得知大少爷要回来所以特意让来接应。”两人将剑收起来,解释道。
“赶路要紧边走边说。”陆小凤话音还未落又扬起了缰绳。
归心似箭这身体也像是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这边武家兄弟顺利的同‘陆小凤’碰上了头,南府这边对于‘陆小凤’的讨论也终于有了结果。
首先自然是这归来之人的真假,还未亲眼见到之前心中还是有疑虑。胡青也是认得陆小凤的难道他也会认错?怕就怕在胡青没认错,胡青毕竟只能算是见过陆小凤,绝算不上深交。他断定陆小凤身份的两个关键是容貌和武功。可是容貌只要易容术够精湛绝不是问题,若是有心哪怕找上几个容貌相似的甚至直接用异术改头换面也绝不是什么难事。武功就更简单了,灵犀一指的确是陆小凤的独门绝技,可毕竟只是武功招式任何人都能去学去用。
十八府若本就是意在南府又岂会没有一些准备,也正因为连胡青这样同陆小凤打过交道的人也未能一眼看出破绽,他们这些和陆小凤至亲深交之人则更要冷静甄别莫要一时激动弄假成真,酿成大错。
再来就是该如何处置这假冒之人,这才是让众人最争论不休迟迟没有结果的根本。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意见,这两种对策各有利弊优劣。禄求义,司马紫衣,南宫潜,苍长行,禄小麟等人用了整整一天推演了所有的可能之后终于拟定出一个万全之策。
当然光他们几人知道这个对策还不行,南府之中还有不少陆小凤的朋友。若他们一个万一也被假的陆小凤彻底蒙骗那岂不是更要坏大事。就在几人为了要不要告知更多人知道而再次产生分歧的时候。花满楼,西门吹雪,老实和尚,卜巨,唐二先生等人却先找来。说来也巧,同样经深思熟虑之后他们也拟定了一个对策,而两方这万全策竟不谋而合。
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众人都希望自己费尽心思所想出的万全策根本就用不上。当那凤归来之时,他们甚至可以嘲笑自己现在的杞人忧天自寻苦恼,白忙活一场。不过现在该考虑的都必须考虑到。十余人就这样挤在禄府的小小花厅之中,对这凤归来的好戏开始进行一遍又一遍缺少了主角的预演,精确到每一个细节乃至每一句话。
今晚是归期的最后一夜。就在时间紧迫的时候,他们收到了武家兄弟来信。信中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首先武家兄弟说他们已经接到了陆小凤,也做了一些试探并无破绽。这看上去是个好消息是不是,但就像之前所说的还未真的见到人之前,越多人觉得不会错,同时意味着若是真的错了也就越危险。而若连武家兄弟也看不出破绽,其他人只怕更难分辨。
这要算个坏消息的话,那什么才算是好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此时就在南府附近的小镇上修整,可能要比预计的迟上一天才能回去。这提出要休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小凤’自己。明明归心似箭为何不直接赶回来,因为陆小凤也自知,连续数天日夜兼程的赶路他现在那副模样绝对不算不得好看。这幅鬼样子若是被家人看到了自然又要担忧,而被那些狐朋狗友见了,岂不是要毁了他陆小凤风流浪子的美名。所以陆小凤决定按耐住自己的归心,先美美的睡上一晚,再多腾出来半日来好好将自己收拾一下,恢复他四条眉毛往昔的风采。
多出的这一日空余,众人也不敢有所松懈怠慢。智者千虑尚且容得一失,而他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可实际上面对这盘千变万化的棋局,他们为每一步都拟定了对策,可却从一开始便犯下了一个失误。这个失误很可能对全局完全无关紧要,但同时也随时都能让他们彻底功亏一篑。
“那暂且先如此,等下我去见长老将此事禀明。”禄求义道。
“禄叔父,这件事是不是也该通知……多一个人,也听听他的意见。”苍长行道。
“……”众人都知道苍长行所指的人是谁,可是却没有人说些什么。
“我前日去见过苏先生后,本想找他来一起商量的。可是他并不在鲍肆。”禄小麟道,他一直等到深夜还未见人回来。
“今早我们也去找过,可子岚和青城说三日前从宗堂离开之后便未再见过他。”花满楼道。
“说来司空摘星去找过苏兄,该不会……”禄求义虽已证明苏先生的身份,但对失踪了十年的人还是难免不让人存疑,早已安排了人在客栈内外暗中监视。自然也知道司空摘星去见过过苏先生的事情,不过怕被发现,监视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并未听清楚两人讲了些什么。
“……”现在司空摘星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先忍不住去寻陆小凤了,若真如此也不知算是福还是祸。
“可是司空他……”
不错,他们这唯一的失误便是司空摘星。不过倒不是他们没考虑到,而是根本就找不到人。就在众人犹豫是否该分神先去找到司空摘星的时候,便有人带来了司空摘星的消息,而这消息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
来告知消息的人本是去监视苏先生的,在黄昏的时候他们看到苏先生从客栈中出来,而陪在他身边的并非紫秀姑娘而是失踪了两日的司空摘星。离开客栈沿着街道往海边走去。而就在走到沙滩的时候,他们却看到司空摘星突然出手将苏先生制住,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冲出去阻止,司空摘星却出现在他们身边,只感觉到一阵风轻轻吹过他们便没了知觉,等再醒过来天色早已黑透。自然是寻觅不到两人的身影。
那凤归来的关键时刻,司空摘星不出现未必是坏事,可苏先生若是没有在场的话就很可能出问题。虽然众人都想不通司空摘星想要做什么,也不必相同,现在找人才是必须也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本还指望有了这多出的一日,也可以让众人可以好好休息一晚。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明明已经是深夜却害的人不能入眠的两人,在一间书房布置的房间内。
书案前,苏先生正在灯火下绘制着十八府内他曾经一手部下的机关布防图。苏先生完成手中的一副机关图,肩膀因为长时间的执笔略有些酸痛。依坐在椅子上,抬眼望隔间望过去,烛光灯火将眼前的一切盖上一层薄纱。而这一眼望过去着实让人吓得够呛。
就见在那灯火的映衬下,一个半面烧伤的黑衣人盘腿坐在一张矮榻上,手中捧着一个美女的头颅,而他正手执眉笔为那娇艳的容颜描眉。除了他手中的那美女的头颅外,在他身边还摆放着五个人头,男女老少美丑俱全,即便没有身体仅仅你也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他们不同的身份。不过除了他手中那个美女的头之外,其他五个之中不论男女老少都有个共同点,就像那黑衣人的此时面容一样,绝对是走在街上你看了一样便绝不想再多看第二眼。
即便早已知道这些人头都是从原本一模一样的东西变来的。苏先生还是因为眼前的情景有些失神,那么要是有人在此时突然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失声便也是情理之中的。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一声身体撞击到门板的闷响。
苏先生看过去,这突然闯入的人是个二十来岁的俊俏姑娘。这姑娘他见过的那时候陪着紫秀来与他相认,在大殿上也一直站在苍长行身后。原本爽朗豪气的姑娘现在倚在门板上活脱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那黑衣鬼似乎也留意到访客的到来,抬起头冲着姑娘扬起嘴角露出略带歉意和安抚的笑。结果一笑可更好了,姑娘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瞬间变的煞白。下一瞬间一只袖里飞镖便已经脱手而出。
而被攻击的人却也不躲不闪,还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笑。眼看那只镖已经到了他鼻尖,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下一霎那时光似是倒流了一般,那只镖又回到了发镖人的手中。这当然不是什么奇异的法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把戏。
“司空摘星你这混蛋想死啊,不吓死我是不甘心怎么着。”姑娘将重新回到手中的飞镖再收回到袖中,指着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的人便骂道。是责备他弄出这恐怖的场面,更是骂他刚刚那么危险竟然也不知道躲一下。
“惠大小姐小顶姑娘,是你不声不响的进来怎么成了我故意吓你。”司空摘星略带委屈道。
“别说的好像我敲了门你就会收起来似的。”姓惠被唤作小顶的姑娘看到司空摘星那副‘绝对不会’的表情,又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做贼的就知道贼喊捉贼。”
“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难道不是想清楚了决定要拜我门下,也学做贼。”看着气的鼓起腮帮子的女子司空摘星依旧笑道。说到做贼,偷王之王从来都是不以为耻反而以为荣。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害的。不止本姑娘没觉睡,便是整个南府也没几个人能躺下睡觉全都在满城跑。”惠小顶不满的埋怨道。
“他们睡不着到处跑,跟我有什么关系?”司空摘星却一脸无辜道。“我又没偷他们的床。”
“你是没偷床,可你偷了人。”惠小顶虽然口中说着指责司空摘星的话,可是眼睛且看向了苏先生。“要是明天午后武家兄弟接人回来还找不到那就麻烦了。”
“这人难道很重要?”司空故作疑惑道。
“肯定比你重要,明天你不出现好过出现,可这人却必须在。这场局早已被对手占得先机,咱们若想要逆转局势就容不得半点闪失。”惠小顶缓步走向司空摘星,
“别说的我好像会搅局一样。”司空摘星笑的无辜。
“你现在不就在搅局。要找你帮忙的时候找不到,没你什么事情了反倒给人添麻烦。与其你在场还要提防,倒不如不在来到省心。可这个人就不同了若不出现的话别说搅局,只怕还未开局便会打草惊蛇,让咱们连着唯一可以扭转乾坤的机会也失去。”惠小顶说的很大声,完全不避讳自己说的人就在场。
“……”闻言苏先生轻叹,拿起笔开始绘制另一幅机关图。惠小顶虽未明表禄求义等人的计划,但一个打草惊蛇却也足以。
“你怎么就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帮忙。”司空摘星反为自己叫冤。
“那你准备这些也是为了帮忙?”惠小顶也在矮榻边沿坐下,拿起之前将她吓到的一个头颅。这当然不是个真人头,不过是一个个木头。虽说是木头可那面容栩栩如生,莫说夜里丢在街上能吓死人,便是白日若不真的拿到手中怕也分不出真假。这些面容现在长在木头上当然只能算是吓人的道具,而若是贴在了活人的面上那便能生出一个真人来。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问我会不会帮忙?”司空摘星反问道。
“你帮忙算了吧,只要你别再搅局就谢天谢地。”惠小顶道。
“其实只要你现在回去告诉苍行他们好好睡觉。我就保证这场局不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不但不会再搅局,而且还会帮忙。”司空摘星笑着从惠小顶手中将那个头颅拿回来,顺手推了推她的背。算是督促她赶快回去睡觉。
“……”惠小顶闻言便直接站起身,稍稍退后几步再看看身处在头颅包围之中的人。“真该让苍师兄也见见你这幅鬼样子,看他还受得了你。”
“我的鬼样子苍行可见过不少,你也想看吗?”
“不想,那要是陆表哥真的回来了,难道你也想让他看到你这样个鬼样子吗……表嫂。”惠小顶最后轻声的唤道,看到司空摘星那愣住的表情,窃笑着便转身跑开。
直到惠小顶离开,司空摘星整个人还是呆愣在那里没缓过神的样子。也不知是究竟是因为她的问题,还是那最后及其不像话的称呼,或许都有吧。
惠小顶走的时候未将门关好,夜风将门轻推开,轻挑灯火。矮榻正对着门口,抬眼望过去便是那长满了野草的荒凉庭院。而除了半人高的草影之外他似乎还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似乎是个人影,可现在已经是深夜,月亦西斜,还会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呢。走近些看的更清楚些,没错确实是个人影,还是个男人。那人人蹲在草丛边,若是站直了应该不会矮。双手在草丛中摸索着什么,随着他的拨动草影轻晃。
当看清这一切的时候,司空摘星已经站在了门边,只要再多半步便能跨过门槛,多走上几步便能走到他身边看清那人究竟是谁又在寻觅什么。可是司空摘星却就站在了那里,默不作声的看着。
那人也终于找到了他要寻觅的东西,身子一探双手一扣将一些东西收入手中。得了手那人也不耽误跳起身,扭头便直接跑到司空摘星面前。献宝似的将扣合的双手递到司空的面前,双手缓缓的打开,就见几点淡淡星光从他掌中缓缓飘出。那人笑的很开心,一双透亮的眼中满是笑意,嘴角更是高高的翘起。
看着这近在眼前的笑脸,精明俊朗的面容挂着近乎于傻的笑。那四条弯弯勾魂钩一般的俊眉,那两个让人醉生梦死在其中不能自拔的酒窝。让人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想要掐上那酒窝看还能不能更深些,或者直接上前半步将这一脸傻笑的人拦住在耳边骂上一句呆子,就更是好了。
司空摘星也确实这样做了,他抬起手张开了双臂。可是他的脚下却并未上前而是相反的后退了半步。收回已经越过门界的脚,张开的双手带着两扇门板缓缓闭合,将那笑容遮掩,将人隔绝在门外。
将门合上之后的司空摘星,就这样保持着关门的姿势,面对着门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你这白痴陆小鸡夜里托梦催便算了,怎么还直接找上门。都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才是猴子我都不急你这个陆小鸡急什么,又不是赶着投胎……再等等,就快了……’
苏先生是被木头掉落在地上声音吸引的注意力,就见司空摘星像是突然失了神一般盯着门外,并径直走过去。而就在他一只脚踏出门槛之时又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里。苏先生担忧是不是又有什么人找来,便也走过来看看,可是门外却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倒是有半人高的野草被晚风吹的轻摇,还隐约能看到几点腐草之中生出的淡淡荧光。
司空摘星就这样看着这空荡荡的庭院约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的抬起手,就像是要拥抱住什么一样。可是他并没有扑身出去,而是撤回半步,将门关了起来。又像是门外会有什么东西会闯进来一般紧紧地顶着门,口中喃喃自语就像是再念什么咒语,那完全就是一副见到了什么妖魔鬼物之后受了惊的表现。
虽然司空的声音很小,可是这夜却更静。但即便如此能听清楚的除了一些骂人的脏话外,便只剩下‘快了’这一个词。
‘什么快了?’
就在苏先生疑惑的时候,司空摘星却已经转过身。两人面面相对,司空摘星的脸上眼中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妥,就像是他刚刚只是关了门而已。反倒是苏先生满脸的担忧像是见到了魑魅魍魉。
“这外面……可有什么不妥?”苏先生询问道。
“没什么,一只臭虫而已。”司空摘星笑道,这可算不得谎言。
‘臭虫?’苏先生却觉得司空摘星是在说谎,这解释倒不如说见了鬼还更可信。
“时辰不早了,图纸也不急在这一时,累了一晚上苏先生也早些休息。”司空摘星说着,走到软塌旁开始收拾他这一晚的成果。六个人有着不同的面容。自然也要配上不同衣服搭配。这些等明日清早再准备也不迟,按照惠小顶的说法这归来的人要到午后才能入城,他还有时间小憩一会。
“……”苏先生本就并无睡意,再加上刚刚的疑惑还未解。苏先生看着司空摘星将那些人头一字排开,他不得不佩服这年轻的偷王之王手艺,若非早知晓只怕真会以为这些人头是刚从活人肩上砍下来的。苏先生细细的打量起每一张面孔,当看到其中一张老人的面容时他又是一惊。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这张脸怎么?”
“越看越眼熟是吗。”司空摘星替苏先生说出他的疑惑,并证实他没看错。“这张正是我特意按照苏先生你做的,我能否将苏先生你说的话都偷回来就要看它了。不过还需要苏先生你的帮忙才行。”
“需要苏某做什么,司空神偷但说无妨。”虽然还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苏先生还是应道。
“不急不急,明日再说也不迟,就是可能要让苏先生你受些累。”司空摘星笑道,这种时候还不忘卖关子。
“司空神偷哪里的话,是苏某让神偷你多费心操劳。虽然苏某愚笨还未参透神偷的手段,可还尚有自知之明。就如惠姑娘所言在这场局之中苏某只是一枚棋子,一颗注定被当做诱饵的弃子。事到如今不论苏某站在那一边结果都难逃被利用引来杀身之祸。便是连曾经的至交好友,也在怀疑并且想利用苏某……”说到此处苏先生忍不住哀叹道,他视禄求义为知己若非得知陆小凤是故人之子,他本可以早早抽身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这十八府和南府的棋局。“而司空神偷却在帮苏某脱离这棋局。”
“苏先生这样想就是太高估我了,便是我自己也无法从这棋局之中脱身,又怎么能帮得了他人呢。”司空摘星却难得谦卑道。“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将这至关重要的一子变成无关紧要的废子罢了,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若说谢,也该是我说才是。”
“……”苏先生闻言自然是不解,在心中对司空摘星这人又多了一层疑惑。
“若非苏先生你请我,我怕也没有这追回人言的机会。”司空摘星又说道。
“苏某记得司空神偷提起过,这追箭收水都是信手拈来,只剩下这人言。”苏先生道,他还记得司空摘星用的词是‘我们玩剩下的’。“不知是这之中有何特别的意义。”
“其实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们两个闲来无事打的赌而已。离箭覆水我们一人一样拔得头筹只能算是平手。所以只剩下这人言可以一决高下,但这人言也如苏先生所言一张一合一念,看不到摸不着又怎么可能追回……”说到此处司空摘星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一抹略有些埋怨和无奈的笑扬起。那双眼睛也亮起点点星光,只可惜是流星过雨稍纵即逝。“本以为再无机会,想不到遇到了苏先生,给了我这个机会。”
“……如此啊。”苏先生道。“能与司空神偷你不分伯仲的想必也是位奇人。”
“什么奇人,最多也只能算作是半个人罢了,那个陆小鸡……大臭虫……”司空摘星笑骂道。
‘臭虫?’苏先生一愣,刚刚司空摘星不就说自己在看臭虫。再细看他果然又像先前一样,露出那种不知看到了什么而出神的神情。
“混蛋笨蛋穷光蛋的陆三蛋。酒鬼色鬼烂赌鬼,没有酒就是要他的命,没有女人更是断了他的命根子。”司空摘星也是越骂越起劲。“别人和他赌想赢,他每次都不惜耍赖作弊也要非赢不可,每次和我打赌时候,也是这样……反正从来都不让别人如愿,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白痴一个。”
“……”听着这骂声苏先生也望过去,司空摘星盯着看的是房中的那张书桌,更准确的说是桌后面的那张椅子,就好像椅子上坐了什么人。全神贯注的想要找出些什么却徒劳。
“苏先生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先为明日养足精神才是。”司空摘星见苏先生也一副出神的模样,笑劝道。
“……那就不叨扰神偷休息了。”反被唤回神苏先生略有些尴尬道,说罢往房间后面的卧房走去。
当走过桌边的时候,苏先生又忍不住看了眼司空摘星,他此时已经在矮榻上坐下,而他的目光也还是盯着椅子目不转睛,不知看到了什么还突然呲笑了一下。可苏先生即便就站在桌边近在咫尺,他既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人也没找到有什么臭虫,便是连一只绕着烛火飞舞的蛾子也没有。
苏先生眼中空无一物,可是司空摘星眼中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那里坐着一个人,不但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中更是翘起脚搭在桌上将苏先生一夜的心血垫在脚下。在苏先生看向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冲着苏先生扮了个鬼脸,同时起身走向那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人。
司空摘星看着走到他面前的人,板着脸似乎并不太高兴,也难怪任何人刚刚才被请了闭门羹都不会高兴。但即便如此那俊脸上两个小酒窝还是轻而易举的便能找到。他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又是谁,若说刚刚庭院中太暗还能说看不清,现在这点着灯的屋内还有什么借口说不是。
“你这混蛋真是死性不改,还赖着不走。”司空摘星也收起笑容故意板着一张脸,压低声音埋怨道。
面对着指责陆小凤张着嘴辩驳道,说着那些乍听上去很有道理的歪理。但是他虽然在说话可是旁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痴,随你好了。”明明无声可是司空摘星却偏偏还是明白了,只让是被他这歪理气得不浅,可气急反倒觉得好笑,也就任由他罢了。“等天亮了,魂飞魄散了我可不管你。”
说罢侧身躺在矮榻上,却只占了里侧的那半榻。被埋怨的人也露出笑容,毫不客气的跟着躺上床榻占据另半榻。矮榻并算不上太宽,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难免有些挤。
陆小凤躺上床榻之后整个人都贴上司空摘星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无声的连连轻唤。
“有话就说,小爷没你那么闲。”司空摘星翻过身不耐烦道,却也不忘压低声音。
‘……’无声的提出疑问。
“信不信苏先生见过你?你这死鬼就在我面前,你还让我相信什么,难道相信我疯了不成?”不满道。
‘……’依旧无声的问题。
“我又不是你这陆小鸡又疯又傻的。我倒是希望疯,可你能让我如愿吗?”
‘……’闭嘴不言轻咬下唇,瞌上双目眉头紧锁。痛苦,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都说你是死性不改了。”司空摘星却笑着宽慰他,见他张开眼再次看着自己再次露出那有些痞痞的笑容,换一个两人都会喜欢的话题。“还记得那个赌吗?这一次是我赢了,你小子可不能不承认。”
‘……’摇摇头,开始对两人的赌局进行自认公平的评判,自然还是一大堆能让人听得发昏的歪理。
“打和个头,就你真混蛋那耍赖的法子……”司空摘星对这个结论自然不满,刚想反驳可是一想到面前这混蛋当时用过的法子,苍白的脸不自觉的透出红。
‘……’闻言自然也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再看着那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的胭脂色,贝齿轻咬着桃色的薄唇。便忍不住伸出手,想将那胭脂色扩散开,便是连耳根而都染透。
“……”看到要伸向自己面颊的手,司空摘星也本能的抬起手去阻拦。
而这结果绝对算是出乎意料,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明明该握在一起的手,却彼此从对方指尖手掌穿过,落了个空。就算只是挥手赶走一只小虫也会有感觉是不是打中了,而那分明是穿透了别人身体的手,却并没有异样的感觉,不对应该说没有任何感觉。
面对这样的怪异场面,两人却都不感到震惊。毕竟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但也还谈不上习惯,毕竟才是短短几日。
这只能被看到的人是在两日前出现在司空摘星面前的。就在他送苏先生回去刚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房梁之上一闪而过,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控制不住的追了出去。那人就在他前面像是引路一般的不远不近,看的见却看不清。
司空摘星也任由他的带领来到了一处平日之中最喜欢发呆的湖边,这湖边周遭并高树灌木根本就无处藏身,就算有那么一两处也不可能逃过他这偷王之王。而那引他过来的人却就这样凭空不见,看来唯一的解释也许只有他眼花了。
既然已经过来,也并不着急回去,而且他真的很累了。司空摘星直接席地坐下,也许是湖边夜里微微寒凉,司空摘星将自己的双腿蜷缩起来,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间。
静夜微风,容易让人迷了眼,就在司空摘星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泛起薄雾的时候。一个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挡在了在他面前。司空摘星抬头望过去,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他却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累了竟然坐着都能睡着。暗自握紧拳头,手掌间微微的刺痛证明这不是梦。
司空摘星就看着人满脸笑容的在自己面前蹲下身。他的嘴一张一合说这些什么,可是司空摘星却听不到半点声音,而他却又偏偏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说着说着眼前的人就要将手伸向他脸上的伤,本能的抬手阻拦。诡异的一幕便这样发生,他的手穿过了那只手,那只手穿过了他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情况,两人又彼此伸出手伸向对方,但是结果还是一样,他们的手穿过彼此的身体,感觉不到有碰触到任何东西。
‘……’缓缓地收回手,司空摘星竟先笑出了声。‘这是不是就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依旧无声的承认。
‘一年多死不见人,怎么这时候突然想起回来了。是不是知道有人要冒名顶替你,放心不下。’
摇摇头,无声的解释,并将手伸到司空摘星面前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
‘你这白痴陆小鸡说你还不承认,都说了不行,你怎么还从梦里追出来。’司空摘星埋怨道。
听了这拒绝还是不放弃,将手更向前递一递。
‘地府不是都逢三轮回,这才一年你这陆小鸡赶着投胎啊。’见此司空摘星直接骂道,站起身来。可是刚转身却发现陆小凤已经拦在了他面前,依旧固执的向他伸出手。
明知这阻拦并没有用,可是两人却就这样僵持在湖边。一直到天色渐白,才算结束毕竟鬼从不属于白日阳光之下。可是若是那么容易便放弃又岂会是陆小凤的行事方式。
司空摘星发誓,他不是故意失踪让别人找不到,更非有意爽约没去找苏先生,实在是被那么这么一个鬼缠身。
“……”将思绪从过去两天的回忆收回来的人,再对那双看着自己满是委屈和失望眼睛。“其实你那个法子也不是太差,就算平手好了。”
说罢瞌上眼,司空摘星可以肯定这一觉会很安稳,不会有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