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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善良的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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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陆善被女佣温柔的声音唤醒,莱兰已再度出门,只留下一盘看来雪白绵软的糕点,让他当下午茶享用。
“我弟弟有说他要去哪吗?”甜香的滋味盈满唇舌,将点心解决完后陆善一脸满足的坐在沙发上打开光幕,问了一旁低着头的女佣。
女佣点头,回想起主人弟弟用那双墨黑眼睛凝视着自己,整颗心到现在都还止不住怦怦跳,脸颊微红的回道:“莱兰先生说了让您自己想想日子,就会知道他去了哪。”
陆善灵光一闪,端正的脸上突然带上忧虑,但想起莱兰果断狠绝的身手,又觉得无需担心,闲闲的看着新闻。不知是谁说过,想抓准一个国家及其人民的秉性,打开新闻准没错!虽是夸张了点,不过十之八九却是有其依据的。
又会是哪个美貌的女人或是英俊的男人上了小六的床?心不在焉的盯着主播动个不停的嘴,陆善绝不会承认他这个洁身自爱的新好男人担心又忌妒了……
夜幕低垂,正是城市里的欲兽狂欢之时。打车来到在网上查询到本市最知名的酒吧,莱兰一下车就被门口的服务给彻底无视,拿出了伪造的身分证件,保安看了两眼就放他进门。
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莱兰也不觉多新奇,直接朝吧台走去。在他眼里这里不就是一群廉价的猎食者相互猎食的地方,人人都泛着糜烂气味,若不是他还没到新学校报到,积了段时间的性.欲暂时找不到人解决,这种地方绝对入不了他的眼,不过仅一两次还算可以忍受。
忍受不时飘到自己这处和着汗臭的浓郁香气,莱兰微拧着眉,点了杯百利甜,殊不知这杯带着带着甜味的混酒就自动替他决定了搭讪者的性别。霎时隐身在暗处仍在观望的人有些笑了,也有摇头走人。
大家来这边都是找乐子的,女人各个想被弄的舒爽,谁想反过头伺候没经验的男人?就算经验少看在钱的份上她们也会高兴的替男人挥霍一夜,但这间酒吧的一大特点就是双面玻璃,里头看得见外面,刚才莱兰搭车来的画面自然不少人看见,加上一杯平价的百利甜……不外乎,盯上青年大抵都是想当第一个经手的。
有人兴致高昂的笑了笑,将一枚银币藏在衣袖,走到莱兰身边,刻意放低声音笑道:“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
莱兰看了来人一眼,轮廓深邃,身体高大精悍,声音叫起来应该不错,上等货色,但眼神太过挑衅露骨,肯定没用过后头。看顺眼的却没自己先清理过,莱兰宁愿再花时间挑人,太脏。
见青年没回应,身经百战的他遇过许多一开始装得清高上了床后却浪荡不已的男女,也没气馁,继续微笑说道:“我跟你打个赌,我赢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输了……”男人两指间赫然多出枚银币,“这枚银币就归你了。”
练武者的好眼力让莱兰见到那枚从衣袖中滑出银币后无言以对,男人却以为是默允了,得意的笑容坏得性感既诱惑,“我看看,天秤座专出美人,你一定是天秤座,我猜的对吗?”
本来就极淡的心思被男人搞到全没,莱兰结了帐,冷着表情直接离开酒吧。而男人,早就目瞪口呆,还在不敢相信自己百发百中的猎艳手段竟然会失败!
“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亏你待得下去。”一出门,倚在车边的陆善便朝莱兰走去,嘴里不停抱怨,“你不知道这种地方什么下药迷.奸的肮脏手段无奇不有,要是不小心中了招可是连个骨头都不会剩的。”
使馆离这里少说也要两个小时的距离,可见陆善一定是时速破百的飙到这的。知道自己手段还依旧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莱兰对陆善的态度就算冷淡,却也不会差。迳自进了车后,驾驶座也坐进了人,路上陆善怕无聊转开了收音机,正好赶上夜间报导。
“弥特准将已于稍早发布新闻稿,证实中枪消息,所幸并无大碍。犯人也于当场被遣送法办,检方初步报告指出,犯人患有重度妄想症……”
听完报导陆善暗暗说了句难怪,而后目光一直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说道:“小六,这位准将送了张邀请函欢迎我‘携家带眷’参加慈善晚会。”
“慈善的名目?”
陆善讽刺的笑道:“为妓区的孩子筹募学费。边可怜他们没钱上学,却边花钱嫖雏.妓,这种场合真令人恶心。”他没忘自己的宝贝六弟幼时在那度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妓区既是痛恨又是好奇。陆善却也不会愚蠢的想与其办晚会不如直接立法废了妓区,这个区带来的庞大利益及一方势力的支持,那些政要怎有可能舍弃?
莱兰也勾起一抹说意义不明的笑,侧头看向外头在夜间解除隐形的,高耸入云的建筑,城市依然车水马龙,高楼每户点了灯就像一条千只眼睛正发光的巨大怪虫……万家灯火,足以燎国阿!
陆善开始就没携着莱兰一起去的意思,也笃定他绝对不会有兴趣,这才说的那么自然,不料莱兰却道:“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们一同去吧。”
陆善脸垮了,顿时痛恨自己这张关不住话的嘴。
陆纯(陆善的爸)是个相当好的例子,跟他参加过几次宴会,见那副堪称天人的容貌如何引来男男女女的爱慕,陆善却只想起自己的十一个姊弟妹,觉得无比丢脸。莱兰的五官轮廓和陆纯有八分相似,但犹胜三分气质,帝国的美食家们经过长期教训早就清楚莱兰是不能碰的冰雕蝶兰,看着漂亮,碰了准倒大楣。地球这儿,陆善想想就一阵头疼。
不管怎样老妈子般的操烦,陆善趁着工作空闲还是帮莱兰网罗了一身不会驳了陆家六少面子的行头,经莱兰试穿修改,最终踏出更衣室的青年,让随时伺候着的女佣们都忍不住垂下头,陆善满意的颌首。
晚会场所和使馆一样位在首都伊萨杰拉,只是官员府邸比邻于市北,需要用到大型场地的艺文活动大多都在市南,一北一南,少说也得花上两小时车程。因这次慈善晚宴关乎妓区新法,本可小上一半的晚会,硬生生让某些政要搞成非得要在市南举办,其后牵扯出的利益关系,更促使整个合众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都将齐聚一堂。
虽然陆善单就表面不过是个没影响力的大使,莱兰更只是大使的六弟,却不妨身分高贵的官小姐一圈圈围上。门当户对,本来就不稀罕,何况这两兄弟,一个温谦英俊、一个精致得好似幅彩画,气质冷是冷了点,也算得上风度翩翩,这些待嫁小姐哪能不心痒难耐?
打小生长在官家,她们进退有度的礼仪下全是正飞速计算着的好心计,话一接一问,不同于往常的能随心掌握的步调,她们的笑容渐渐不耐烦起来,终于在第一个陆善看来还挺有希望的将军千金藉故离开后,陆陆续续,两人身旁的美女们顿时少了一半。陆善看着这群还努力不懈的女人,暗暗耸肩,下刻就见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向诸位佳人致歉后就带着弟弟朝正在夹着菜的男子走去,留下美人们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各自散去寻找新目标。
“所以女人真奇怪,明明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男性能供她们当一回公主,偏偏只愿意挑那剩下的一来当一遍攻克冰山的登山者。”其实陆善根本不认识夹菜的那个男人,为了不让更多人注意到他们这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喔,我承认,男人也差不了多少。人类共有的劣根性吗?”说这句时,又见个浑身满溢自信的男人走了过来。
力量强大的雄性猎捕时通常是孤独且专注的,他们擅长让猎物感觉自己是被选中的唯一,使得猎物被自身的错觉包得密不通风,作茧自缚后,狩猎者便可大快朵颐这鲜美的一餐。
莱兰相貌中性,却不能怀疑他同样是个强大的男人,所以见人走过来还顺道擦撞到端着饮品经过的服务生,在惊呼响起前,早先一步在陆善面前替他挡过溅来的液体。伴着胸前一阵黏腻的湿漉感,现场顿时一片诡异的安静。服务生满脸惊恐,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男人眼中闪过呆愣,显然这和他要藉机赶走护花使者的计划不同,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情况比先前计划的更好,嘴角马上挂上诚挚的笑,脱下外套,才要说话陆善已经皱着眉,打破沉默道:“怎么不论是地球还是木卫二星,都一样的没创意?好在我早预料到有这种情况发生,先准备了几套备用的。”下秒就见他唤来服务生带路。两人的背影消失后,男人在全场嘲笑的目光下只能尴尬的尿遁。
没多久众人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气氛依旧欢络。谁也没注意到准将大人进了卫生间就没再从那条路出来,直到半小时后某位男士醉意醺醺的开了厕门,坐上了温暖的人肉马桶。一阵舒爽,两声男人的尖叫,三人以上的围观……
听见大家都在交头暗论的事,陆善不由得哈哈大笑。莱兰这时感觉手腕震动,迅速扫过一遍讯息,对陆善道:“二哥,我有东西落在了贵宾室,晚会就快开始了,你不用陪我一起去,我自己一个就行了。”
莱兰向来说一不二,陆善只好点头,略带担忧的目送他离开。
由着藏在暗处的士兵带路到一间隐密的房间前,节奏特殊的敲门声过后,士兵马上退下,里头的人在莱兰碰触前已经先开了门。莱兰看着正垂着头,耳根竟泛着微红的布拉德,不明白这个成熟男人此刻的窘迫,却听他平稳的将话说完,莱兰立刻就懂了。
“六爷赏给属下的糕点,属下很喜欢,多谢六爷。”
只是一时兴起做了皋六爱吃的糕点,顺道遣人送了过去,莱兰不觉这有什么,淡淡的笑了笑。布拉德像是放下重担,表情随即恢复正常,服侍莱兰入座,接着走到一旁一个半人高的木柜,里头摆满了各式色香俱全的食物,很快就被一一端到青年的面前。
两人大抵还是有一定的默契,伺候与被伺候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想必在宴会上这安静的男人一定时刻注意着青年,才知道后者被女人拖住,没空闲吃点东西填填胃。要知道晚会开始后那些食物全会被侍者收走,晚会的时间又长,布拉德担心主子捱饿,这才斗胆传了短讯请莱兰前来。
见主子用完餐,布拉德递上刚泡好的茶,恭敬问道:“里头有淋浴间,六爷是否要洗簌一下?”
“不必了。”莱兰接过茶轻抿一口,他虽不喜身上残留的酒味,却还能忍受,“既然我都来了,你不说说这晚会的目的吗?”
布拉德挪开了目光,“属下先前告诉首相,若是不想北岛区一派将他们赶尽杀绝,就让他底下的官员答应废除妓区。”七年前莱兰那番让他几欲疯狂的话,心中那种彷佛时时插着根针的隐痛,只要妓区一天不除,就无消失的一日。“晚会只是试试水温,看世人经过媒体几个月的洗脑后会有多同情他们。”
莱兰却不认同布拉德的作法,皱眉低斥,“你这是在逼鱼死破网,且不说首相派系是否真会断尾求生,弥特家族也绝不会让你这样胡搞。皋六,你在引火自焚。”看布拉德好似瞬间脆弱不少的背脊,忽然忆起自己说过的话,竟有些心软,闭上眼揉了揉额角。一阵窸窣,一双手随即从身后接替工作,力道恰好的按摩耳后角孙穴,舒缓他抽疼的神经。
突然间气氛又到先前那般平静温和。莱兰早些年身体亏损太大,后来即使强健不少却也落下偏头痛的毛病,陆善就是在几次莱兰‘不小心’被泼到酒液后察觉他的脸色难看,才养成每逢和宝贝六弟参加宴会会多带几套衣物的习惯。布拉德一直都在关注着莱兰,自然也知道主子身体状况。
“即使要废,也不该是这种方法。”握上布拉德手腕,莱兰心里倏地涌上一丝异样的熟悉感,让他猛地忘记接下要说的话,直接顺着手腕,五指向前握住宽厚的手掌。掌心交叠,莱兰脸带困惑的令道:“握紧我的手。”
布拉德沉默的照做,莱兰只觉心里的熟悉感越来越强,又觉得不对。见布拉德另一只垂下的手,一个荒缪的念头闪过,却摊开手掌,道:“来握住我的手。”
眼睫微颤,布拉德僵着手缓缓握住另只滑腻的手,五指紧扣,莱兰马上回以紧握。
莱兰奇怪又不解的笑道:“皋六,我不曾问你,是觉前生已去,无须留恋。但现在,我想知道在我死后所有发生的事。”
布拉德绷紧身体,唇张了张,半晌,终于抖着声应道:“属下……不知。”
不知。是走肉般浑噩的不知?抑是无从得知?还是……无法得知?
莱兰沉默半晌,看似轻松一笑,手一松,布拉德默默收手,下刻却是被牢牢扣紧脉门,一道森冷的目光落在脸上。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终在莱兰不耐烦的皱眉,布拉德才快速答道:“当属下等人闻讯匆匆赶至名连苍山,未将敌将手刃,属下已先伤重而亡。”
眉挑了挑,莱兰当然不信,节奏特殊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布拉德趁机抽手,外边士兵提醒下个上台拍卖物的捐赠者是南大河区派系的领袖,布拉德应了声,却不敢回头看莱兰,垂着头颅,好比一座雕像矗立在门口。
“去吧,去享用你的权力晚餐。”莱兰虽不悦,轻重缓急还不至于糊涂,“若是吃太急,饿太快,将畜牲一次宰光,往后就没鲜肉来解饥饿。我知道你明白我的话。”两人皆是军校出身,权力衍生出的名词怎会不明白?
郑重的颔首,唇一抿,按下开门键的瞬间布拉德·弥特又成为一丝不苟的铁面准将,步伐沉稳的迈向今夜的无声战场。
目送人离开,莱兰很快收了不愉,纤长的指腹摩娑着杯沿。
不急,皋六他,还有的机会质问,只是就不知场内那躲身在白鸽中的鹰,过了今晚满嘴利牙仍否安在?
挂钟中的时针又走了一格,外头的晚会仍在进行,莱兰给布拉德和陆善各发了封简单的短讯,人却打定了装乏实懒的主意,赖在房内休憩。
论政节目播得正精彩,莱兰却兴致缺缺的关掉光幕,隐蔽的空间瞬间转为宁静。政治在莱兰眼中一向是个无趣既有趣的东西,人民将权力交给了制度,制度赋予少数人民权力,到底却是少数利用制度,操纵了广大人民,人心的依赖性、惰性与不知变通的固执由此可见一斑。
分明是书上清楚明白的东西,人还是盲目的只依从政要的甜蜜话语,盲目的相信。
废妓区其实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北岛区派极端的狂热者说什么也同意领袖所言,鹰派的信仰者一向偏执,毫不意外;难的也非是对立方的拥护者,只要在桌下搞定了对方人马,他们自有满满美酒,用媒体当器皿,徐徐灌醉用眼、用耳接收的人民。
所以难的为何?会是那几个手握权势,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醒人吗?
当个平凡的清醒人太过痛苦,清醒人才会一直执着握紧权力,但一旦欲望灌醉了这类人,宛如疫病在国家迅速蔓延开来的醉意……渐渐增大的酒瘾,年复一年亏虚的身体耗着早年累下的康健,用不着暴病,迟早也会衰亡。
所以难吗?其实也不难。莱兰先前与布拉德说出掌握贪婪一席话,布拉德回‘郑伯克段于鄢’也未见不对,只是枭雄终非明君,政要更没段的愚昧,他要的是整个国家的覆灭,郑伯与段,皆无资格让他为谁作嫁裳。
未来将出现在史书上的话,决不能提早执行,心养得不够肥,胆子也自然肥不起,若段的胆子仅止于杀猪,叫黄雀如何猎了螳螂?让莱兰·弥特如何成为历史等待的那把割瘤刀?
那难的究竟为何?最难的是自己必得沉得住气,再恼再恨也得咬牙忍着。布拉德这一步,却是让那些锅中青蛙,争先蹦出逃命,白白闹出个大动静。
但追朔布拉德过往的举动这事儿也来的着实怪异,莱兰也因此多留个心眼,暗卫出身的皋六向来沉得住气,换了个身体便变得易躁动,大不可能是因教养缘故,定是有什么在他心里生了刺,旁人不容接近分毫。
莱兰这时还猜想不透,不过看方才布拉德有意避重就轻的话,想来用不着多久,那男人就会赤果的摊在他面前,再无一丝隐藏。
莱兰拿起茶当酒,望着挂于墙上的第一任首相照,指尖内劲倏地一射,照片应声落地。
历史书上记载,在卸任后因贪污而穷途末路上绞台之际,最后一个键按下之前,这位首相却如罗兰夫人大喊:‘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知名以行?’然而,事实如何史书也总是记载不清。
革命者的血液只适合成为王者靴下通往宝座的红毯,也可说,有能力让众人为自己洒血开路,才可为真正的王者,其余,只是王座上需要的贗品,随时能被斩弃。
莱兰苦恼的想,他不想短命,所以阿,果然君权国家比较适合他。
当夜里,晚会结束后除收获了几项拍卖品,布拉德还一同收获了个女人,美艳与纯真并俱、让人难以抗拒的佳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