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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对饮各种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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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堇回到了位于鸣雀街尾的家。
曾经满是繁花的院子一片破败,她踏过厚厚的积雪,推开了门。寒风伴着灰尘的气息迎面而来,是久无人居的证明。
紫堇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得厉害了,不得不弯下腰来,抱住自己的双膝。
“看来,得好好打扫一下了。”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
话虽这么说,可是紫堇接下来却是一头栽倒在床上,死死睡了过去。那么久以来,她从未安眠。
*
“师叔,男人婆是不是死了?”睡到迷迷糊糊,仿佛有人在自己的身边低语,带着些嘲弄。
“死不死的你自己不会看啊?”旁边有一个女孩儿不耐烦道,“我说你怎么只顾着她,也不来帮帮我?”
“哦。”嘴上是答应了,小孩却没有离开紫堇的床边,他眼睛一转,却是伸了手掐住了紫堇的人中。
紫堇面上一痛,自然是醒来了。她看了看四周,确定身在自己家里才微微松了口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小脸上,紫堇有些诧异。
“你是……白术?”
白术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了。“什么呀?见到我很奇怪吗?”
紫堇揉了揉头,坐了起来,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灰尘满地的屋子已经焕然一新了,连窗户的旮旯里都擦得干干净净。壁炉已经升起了火,驱逐了原本的寒冷。而最让她惊讶的,恐怕要数那个用头巾严严实实包着发丝,一手扫帚一手抹布的谢宝灵了。
这……这是在演话剧吗?
“师叔,她醒了诶!”白术献宝似的跑到谢宝灵身边,得意道。
“她好不容易睡会儿你偏要把她弄醒……”谢宝灵瞪了白术一眼,把抹布塞给他,命令道,“去,把隔壁那间的窗户给擦了。”
“啊?又擦啊?”白术拉下一张脸来,皱着鼻子不情愿了。
“臭小子,不听我揍你!”谢宝灵抡起拳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果然是在演话剧吧?
就在紫堇神游的时候,白术皱着脸儿,一步三回头地去擦桌子去了。谢宝灵则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凑到床边对紫堇甜甜笑道:“堇哥哥,你醒了?”
“小谢,你们怎么来了?”紫堇问道。
“唔,今天进宫给你复诊,他们说你回家了。所以,我就来这里看看喽。”谢宝灵嘻嘻笑着,眼睛弯弯像是月牙,不复在皇宫中的拘谨,回到了天真的神情。
“谁知道一来便看到你睡死在床上,这么冷的天,四周还这么脏。你倒是睡得着呀?”谢宝灵调侃道,取下了头上的头巾擦了擦手,这才伸手去摸紫堇的额头,“热度又升了,你倒是真不会照顾自己呢,堇哥哥。”
“不过没有关系,有我在,包你没事。”谢宝灵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的样子。
紫堇失笑地看着谢宝灵,心中升起暖意。
谢宝灵倒没有注意到紫堇眼中的感动,她凑到紫堇耳边,小声道:“堇哥哥。为了庆祝你逃离了牢笼,晚上请你吃饭。”
*
冬夜里的白雪反着光,把四周照得亮亮堂堂的。月上树梢,静静的看着人世间的一切,不声不语。与屋外的寒冷不同,屋子里的火燃得大盛,暖暖的,让人不自觉地便慵懒起来。
喝过药睡了一觉的紫堇,一醒来便看到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很难想象,那么一大桌子的菜,居然是白术一个人做的。
可是一顿饕餮之后,白术被谢宝灵指使着去洗碗去了。
看着那个幽怨的小背影,紫堇不禁笑道:“他怕是会记恨你呢!小谢。”
“他才不会呢。”谢宝灵嘟嚷着,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摸了摸紫堇的额头,笑道,“堇哥哥,你的热度还有一点,不如我们喝一点药酒,这样对你的身体也好。”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样的日子,已经好远了。紫堇微微笑答:“好。”
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谢宝灵从紫堇家的柜子里掏出一小壶酒,再熟门熟路地找来两个白瓷杯子,一一摆好。
“我这药酒可好了,保准你喝了之后再蒙头睡一觉、发身汗,立马病就好了。”谢宝灵给紫堇斟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紫堇抿了一小口,谢宝灵期待地看着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啊堇哥哥?”
“嗯,不错。有清甜的酒味,还有青梅的酸、草药的苦。喝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紫堇小口小口地喝完,轻轻放下酒杯,看着谢宝灵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谢,你怎么到现在还叫我堇哥哥?”
谢宝灵放下酒杯,嘿嘿笑着道:“以前这么叫都已经习惯了,改不了了。”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个女子的?”紫堇本也不好奇,但是对饮之时,她倒也不想有什么藏掖着,干脆也就问了。“是沈钰告诉你的?”
听到沈钰的名字时,原本笑意灿烂的谢宝灵一下子僵住了。她的眼眸微动,指甲抠着白瓷的表面,良久才答:“不是师兄。”
“只是偶尔听到白术说漏了嘴,追问着才知道你是女子。”谢宝灵的眼神有些暗淡。
“是这样啊……”这一次是紫堇给谢宝灵斟酒,不多,刚好七分,“小谢你不会怪我么有告诉你吧?”
谢宝灵摇了摇头,扯了扯嘴笑道:“堇哥哥不要这么说,我没有怪你。”
“你不告诉我自有你的苦衷,我没有把过你的脉,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也很正常。堇哥哥从不知道,自己穿男装很像那么回事呢!”
“我该感谢自己长得很男人。”紫堇摊了摊手,这么久以来,难得地开了一回玩笑。
谢宝灵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堇哥哥其实很英俊的。”
紫堇喝下杯中的酒,身体开始发热,不知为何有种愉悦的感觉升起。她用指尖敲着杯沿,微醺着问道:“那,小谢。为什么白术跟着你?沈钰和黄芪是已经回了药人谷了吧?”
“见到你这一段时间,我心情不太好也就没来得及问你了。你们在疫区可否安好?”
听到紫堇的问题,原本也要喝酒的谢宝灵,举着杯停在了半空中。她顿了顿,终是放下了杯子。
“白术那小子,煮菜倒是从樊婆婆那里得了真传,可惜了医术算不得好。师父便让他跟着我,多历练历练。”谢宝灵微微低下了头,眼角在火光中似乎泛起了点点水光。
“师父带着黄芪回了药人谷,而师兄他……”谢宝灵抬起头,紫堇讶然发现那张带着笑容的姣好容颜,竟满是水迹。
她伸手按了按脖颈处的一道纸符,道:“师兄他在这里。”
看着眼前的情境,紫堇心中明白了几分。她默默地递给谢宝灵一方手绢,不再言语。
“师兄在疫区染了疫病,即使是师傅也束手无策,最后……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把他火化了。”
“这个纸符是师兄给我求的平安符,我想,师兄也许是愿意待在这里的,便偷偷瞒着师傅把师兄的骨灰放了进来。以后,于我倒也有个念想。”
沈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原来也已经不在了。
想到在药人谷的种种,紫堇心下一片黯然。
谢宝灵擦了擦泪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笑,却笑得凄凉:“堇哥哥,我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你。可是当师兄死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他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待我很好。很好很好。可是这种好我习以为常,从来都没有在意。也是我的不在意,才忽略了师兄对我的情意……”
“堇哥哥,你知道吗?师兄在治病的时候染上了瘟疫,可是他不让我治疗。他那样的人一直都很骄傲的,即使有腿疾,他也从来都不会有所畏惧。而那一次,他却怕了。因为他怕我看到那样的他会害怕。”
谢宝灵的泪水落下来,滴到白瓷被子里,被积攒起来。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早点发现师兄对我的好,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去找师兄一起去疫区,我们可能会很幸福地生活在药人谷。而白术也不用没有师傅,黄芪也不用这么早就背负起药人谷的将来。”
紫堇沉默着,亦是伤感。她又何尝不悔恨呢?如果当初没有让长庚来安临城,如果当初坚持让穆青回霍州,她现在也可能是满怀着欣喜吧?
“可是,这终究是事实了呢……”谢宝灵又斟了一杯酒,合着泪水一起喝下。她抬眼看着沉默的紫堇,笑了笑,“所以,堇哥哥。我们都要好好的。”
原本干涸的眼,却因为谢宝灵的那一句话酸涩不已。
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是不是已经有了沧桑?
“堇哥哥,你有没有找到长庚哥哥?”抹了抹泪水,谢宝灵捏着手中皱皱的手绢,收好心绪问道。
“我知道堇哥哥喜欢长庚哥哥,而长庚哥哥也喜欢堇哥哥。长庚哥哥失踪后,你真的没有去找他吗?”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紫堇不由想起晨间在雪地里的一幕。
“找到了呢。”紫堇转着杯子,笑得很淡,“可是他要另娶他人了。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了。”
“堇哥哥有没有努力过呢?”看到紫堇投来的目光,谢宝灵坐到她的身旁,轻轻拥着她,在她耳边道,“堇哥哥,我以前一直觉得,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争取过。你和长庚哥哥都有自己顾虑,都不愿意上前一步。”
“堇哥哥,或许你努力了,长庚哥哥就动摇了也说不定呢……”
“我已经失去了师兄了,所以不想堇哥哥也失去长庚哥哥呀……”谢宝灵的声音那么轻,最后醉倒在了紫堇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