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沉浮个异、会时何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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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婉自穿到这里来，王府上下虽然说是一团和气，但是尊卑极严。幼年时候经希又带着她出去玩耍过，因此见过许多平民汉人过得艰辛，尚不及王府守门洒扫者。经希也曾说过，大清前期满汉甚是分明，同级的臣子汉臣便要向满臣行大礼。后来入关之后礼仪渐渐完善起来，这才又兴起了汉人入旗籍。但就算是如此，汉臣仍旧比满臣略低上一等。更何况胤禩乃是天潢贵胄，身份贵重非常人可以匹敌。唐婉听得乌尔占说，京中还好些，地方上的纨绔行事更是不检，更有那等不孝子孙用鞭子生生把平头百姓鞭挞至死。相比之下胤禩的所作所为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一朵奇葩，唐婉听多了这些事，虽然对此朝此代轻贱人命十分鄙夷，但是却无法修正世人的观念，只得自己心里默默罢了。如今见胤禩行事与众人不同，虽不比现代人对每个生命的尊重，却也不差，又听他说了些家国天下的思想，不免动容。
胤禩见她听了后状似沉思，道：“我行事鲁莽，你若有话不妨现在说了，我日后记着也好。”唐婉略一沉吟，道：“也是我的一点愚见，说出来八阿哥别见怪。八阿哥如此，我听了虽然不免后怕，但心下是很佩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所以才有了爱民如子、母仪天下等词语。只是话虽如此，能做到的人却没几个，这话便成了空道理。如今阿哥能有此作为，相比日后也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子。”唐婉思维素来天马行空，却自有一番道理。胤禩听得眼睛发亮，道：“你若当真如此想，我也必定要做个出色的阿哥。”唐婉甜甜一笑，脸颊处两个梨涡好不娇美，道：“我信八阿哥定能做到。”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初八，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琪、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进封贝勒，其中只八阿哥才过了十七岁的生辰。京里的人眼明心亮，均知这位八阿哥如今很是受宠，不敢怠慢。连同唐婉这个准八福晋都被高看了一眼。
后听说康熙帝已经给诸位封了贝勒的皇子建了府，胤禩作为眼下最得圣宠的皇子，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只待唐婉嫁过来之后便要开府了。是以唐婉虽名为嫁进皇家，却不像太子妃瓜尔佳氏一般住在紫禁城里，想来就算成婚后和宜妃相见也多有不便。
唐婉正为此抑郁之际，却听说兰珠产下一子。兰珠出嫁四年方有了这一个儿子，王府上下俱是十分欢喜。为了洗三这日，额驸席纳海府上遍邀亲朋好友，赫舍里氏自然要带着博尔济吉特氏和富察氏两个最得意的儿媳去额驸府上。此时明珠已在三十六年九月里出嫁，回府时听说了此事也吵着要去。赫舍里氏看见明珠，自然想到了唐婉，如今府上以唐婉最为尊贵，若她肯去也是为兰珠在额驸府里添了极大的脸面。因此便让富察氏和明珠一起去问，唐婉听了也觉得是件有趣的事儿，自然应承下来。
于是待到了洗三当日，赫舍里氏带着两个儿媳并着唐婉明珠，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往额驸府上来。虽说府上如今不比岳乐在时显赫，到底也是王府，又出了唐婉这个八福晋，排场声势依旧是数一数二的。唐婉此番出门穿了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的褂子，外面披了件大红猩猩毡斗篷，又带了一副赤金红宝石的头面。明珠则作妇人打扮，只是她到底还是年纪小，也披了件大红的斗篷，远远看去仿佛和唐婉双生子一般。两人都是身份尊贵的女孩儿，一出现便引得众人侧目不已。兰珠长得温婉颇像赫舍里氏，明珠则像岳乐多些，眉眼间带着一股子英气。唐婉在翊坤宫和宜妃处得久了，行动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尊贵大方来。京城里各个府邸消息灵通，早有与赫舍里氏相熟的命妇上前来打听哪个是未来的八福晋了。赫舍里氏便低声笑着告诉了，引得众女眷不住的赞叹，到底是在宫里住过的格格，这样通身的气派再没有别人能显出来。
洗三的过程繁复，唐婉素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今日也只是想来看看兰珠。早听经希说过，兰珠出嫁四年一直无所出，在婆家日子过得并不舒心。念及昔日兰珠的才学性情，同为女子的唐婉少不得为之叹一口气。好容易仪式完毕了，又兰珠的婆婆李氏和长嫂乌雅氏引着去产房见兰珠。
只见兰珠头戴鸦青色福禄二色抹额，盖着大红锦被在床上，见众人进来了，忙要起身给赫舍里氏和两位嫂子行礼。博尔济吉特氏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道：“你是刚生产过的人，不必拘礼。”明珠和唐婉也上前给兰珠见礼。明珠见姐姐面容浮肿憔悴，不免心疼道：“姐姐怎么这般形容？莫不是病了？”此话颇有些怪罪的意思，李氏的脸色登时沉下来，乌雅氏上前道：“格格有所不知，兰珠格格此番有孕怀相不大好，因此如今看来有些憔悴。”明珠依旧皱着眉头道：“姐姐从前在府里也是身强体健的，怎么会孕相不好呢？”李氏乃一府主母，主持中馈多年，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虽然知道明珠是王府幼女，仍沉不住气道：“格格这话说偏了。女人家怀孩子各有各的缘法，待格格有孕之后便知晓了。”赫舍里氏听了也沉下脸来，又觉得不该带唐婉来，这种话岂是女儿家能听的。回头见唐婉站在人群外，只端着一盏茶作品茶不知状才略放下心来，还未开口让富察氏带唐婉出去等，就听明珠道：“也不用待了，我只问你我姐姐有孕在身却瘦成这般是为何？”李氏的话原本是用来堵一干新媳妇的嘴，屡试不爽。谁知明珠不比兰珠，她是被赫舍里氏宠爱多年的，最是心直口快，若真急起来谁的颜面都不顾。何况兰珠是她亲姐姐，此时定然是不肯轻易罢手的。李氏没料到明珠这样直白犀利，只愣在当下。赫舍里氏虽然觉得明珠说话有不妥的地方，只是她爱女心切，见兰珠眼下的形容实在有些不堪，也不去制止明珠的质问。李氏见半响无一人替她解围，又是唯我独尊惯了的脾气，忍不住赌气道：“格格金贵，是我们伺候的不周了。若是嫌咱们伺候的不好，不如接回去两厢便宜。”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女眷都静下来，赫舍里氏眼中寒光大盛。府里虽不比从前，但是也绝非任人欺凌，她如今再不济也是郡王妃。唐婉见状轻笑一声，引得众人看过来后，曼声道：“这接回去是什么意思，还要请教夫人。”李氏一时口快，心中已经懊悔，本以为待众人劝解之际顺坡下驴，却被唐婉抓着不放，不免有些打结道：“这……这接回去……”乌雅氏见状忙上前赔笑道：“额娘的意思自然是怕我们有不周到的地方委屈了格格，想着若王妃不放心，接回府上调养调养也是使得的。”李氏略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是了是了。”唐婉听了一挑眉，上前拉住兰珠的手道：“我昔日在府里和兰珠姨姨最是亲近，如今见姨姨如此憔悴心里也是不安的很。”其实从前在王府，唐婉和兰珠并没有什么交情，眼下这样说，不过是借用八福晋的尊崇压李氏一头罢了。兰珠成婚多年，也不是当初那个不通世事的女子了，明白唐婉的用意自然心下感念她，也道：“不过是我身子不济事罢了，倒要额娘嫂子和妹妹们担心了。”博尔济吉特氏此刻长袖善舞的本事便显出来了，少不得说上两句逗趣的俏皮话，引得众人笑上一番，此事便揭过不提。
回府之后，明珠的额驸瓜尔佳侍明便来接明珠回府，唐婉虽然十分好奇，但此时是待嫁之女自然见不到明珠的额驸。赫舍里氏见她方才替兰珠出头，很领她的情，便留了唐婉一同用晚膳。饭后祖孙二人喝茶闲谈，赫舍里氏道：“今日的事多亏你出面，你兰珠姨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这女子婚前婚后便是两重天了。你如今也定了亲事，我本想着这些年没教导过你如何处置这些琐事，今日见你也算是妥当，才放下心来。”唐婉起身谢过赫舍里氏，又坐下道：“兰珠姨姨如今一举得子，以后在夫家自然不同了，郭罗玛玛且放宽心便是了。”赫舍里氏听着不错，略带了一丝笑意，道：“兰珠再如何也已是人妇，我就算是她亲额娘也管不了许多。倒是有句话要告诉你，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其实不然。像咱们这种人家，本身就是极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若丝毫不依仗娘家，如何在夫家立足？夫家不如咱们的且不必说，你要嫁到皇家的，若不和府上互为依靠，将来日子也是难过。”这番话算是赫舍里氏至今和唐婉说过最情真的一番话了，原本也是她从前来教兰珠明珠的话，是多年沉浸后宅的心得之语。
唐婉起身受教，待赫舍里氏说完才坐下道：“郭罗玛玛这番话是极好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赫舍里氏道：“你自幼就是个玲珑通透的孩子，自然一点即透。我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唐婉对于这种沉浸内宅多年，还能全身而退的妇人最是佩服，当下躬身道：“我年纪小，能知道什么。还求郭罗玛玛多教给我呢。”赫舍里氏暗叹一口气，心知嫁入天家表面尊贵无双，实则步步惊心，少不得多嘱咐一些道：“皇家尊贵，少不得要你受些委屈以顾全大局。其实为人妇者，又有谁没受过些委屈？你自幼受老郡王爷的宠爱，入宫后又得宜妃娘娘垂青，切不可有骄娇之气，要恪尽为妇之道。”之后又叙叙说了很多，唐婉无不一一领受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沉浮个异、会时何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