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愁肠种种、种种难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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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经希病愈，刘声芳便要回宫给康熙帝回话，唐婉也不能再留，辞了赫舍里氏便又一次回宫。那红墙金瓦间的雕梁画栋早就熟悉了，她亦不再是多年前初入紫禁城，连看都不敢看的谨慎幼女。只是经历过这些事后，她宁愿可以日日住在和安亲王府里，起码当经希有病时，她不至于如此远离以致束手无策。
这般想着，心里便也沉甸甸的。夏实冬雪见她脸色沉重，也不敢随意玩笑。回了宫照例先见过宜妃，唐婉娴熟的说了一堆上沐恩德的场面话。宜妃何等精明能干，见她有些恹恹的，便挥手退了众人，问道：“怎么回了趟府里反而不高兴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唐婉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说出来娘娘别生气。”宜妃道：“你只管说来，我有什么可气的？”唐婉低头道：“我想着，宫里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时常在舅舅身边心里难过。”宜妃闻言一愣，道：“你这是想家了？”唐婉怕她不悦，不敢再说，只看着裙摆。宜妃半响，长叹了口气，拉她到身边道：“我接你进宫，本是为你好。至于去留，你再仔细权衡，三日后来回我。”唐婉应了退了出去。
待她走了以后，宜妃看着这后宫中最华丽的宫殿，长长叹了口气。刘嬷嬷端了盏燕窝羹进来道：“娘娘用盏牛乳炖燕窝吧。”见宜妃面色凝重，只得轻声道：“这瑶格格也真是不知好歹。”宜妃道：“她眼下年纪小，自然不知道只有在我这里，日后才有好出路。”
这厢唐婉听了宜妃的一番话，心下更是烦乱，又嫌夏实吵闹，只带着冬雪往御花园来，挑了个极幽静的地方。冬雪把帕子铺在石凳上，在石桌上摆了套青花茶具，给唐婉斟了一杯后就安静退到身后。唐婉玩着手里的半盏茶，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正胡思乱想之际，手中一滑，茶水洒了出来，唐婉手被溅出的茶烫到，忍不住低呼一声，眼看杯子滚落到地上之际被一只手捞住放回了石桌上。
唐婉抬眼正对上胤禩的一双寒星般的眼眸，胤禩关切道：“可是烫到了？”唐婉从来也没怎么娇看过自己，随意甩甩手道：“没事，茶晾了一阵子也不很烫。”胤禩倒是从容的坐了下来，自斟一杯茶道：“从前见你总觉得你身上的快乐是用不尽的。”唐婉心下疑惑，道：“八阿哥的话没头没尾，愈发玄妙了。”胤禩微微一笑，道：“明明是你眼前这般模样，让我不敢来相认。”唐婉咬着唇想了想，试探道：“其实我心里有件事迷茫的很。”胤禩闻言放下茶杯，极认真看着她。这一瞬仿佛天地间万事万物皆比不上她重要一般，在这样一双不邪魅不妄自的眼光下，之前的那些说辞仿佛也脆弱起来，唐婉情不自禁道：“我想回家去。”胤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几乎是转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道：“原来你是想家了，可是宫中有什么不好？”唐婉也回过神来，摇头道：“宫里什么都好，吃的好穿的好，却不是我家。”胤禩垂眸，低声道：“宫里除了吃穿用度，又有什么比得上寻常百姓家？只是你是王府出身，王府也不必宫里好上许多。”唐婉甚少听他说这些，不由得问道：“如何相较？”胤禩道：“你若问我，我自然没什么不可说的。你我——也算是自幼青梅竹马情分了。”说到此处，唐婉又羞又怕恨不能把头垂到地上去，胤禩微微一笑并不在意道：“若说句实心话，我是不愿你回去的。和安亲王府好是好，只是怕王府内宅不比后宫清静多少。何况，你在宫里自有宜妃娘娘护着，旁人也没来由和你作对。你若要回府，可想好要如何？我知道你是因为这番经希郡王风寒之事自怨，只是若你在王府又能如何？如今起码你请得了刘院使，若正在王府可请的动？”他素来不是多话之人，很多话也只点到为止，如今日这般切切的剖析倒是第一次。唐婉听他说的十分诚恳又有理有据，不由得他说一句便跟着点一句头，待他说完了唐婉方道：“你说的很是，是我不够稳重，遇一点事儿就慌的不成。闹出这样多事来，娘娘心里也要难过了，只怕是白疼了我一场。”胤禩泼了半杯残茶，给她从新斟上道：“你才多大年纪，何必那样四平八稳。况且关心则乱，也是你心里念着经希郡王的缘故。”唐婉见他自持老成，忍不住笑道：“我和你一般年纪，偏偏你这样显老。”胤禩也跟着笑起来，道：“这样可是好了？以后别再动辄说出宫回府的话了，传到别人耳朵里总是不好的。”唐婉对他思虑周全很是佩服，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过也是因为你问我才说的，要是别人我断不肯说。”说完之后又觉得突兀了些，脸上一红垂眸假意去吹那半凉的茶。胤禩听她这样说，心下欢喜又怕太过着迹唐突了她，也只是轻轻一笑，只是眼中璀璨之光堪比满天星子一般。
他们二人在御花园说话，自然不知康熙帝在翊坤宫和宜妃说起的事。原来是康熙见膝下诸位皇子皆以长成，且四皇子胤禛也已经大婚，便要各位皇子的生母也要暗自挑选合适的女孩。宜妃奉了盏茶给康熙帝，道：“说来也有许多年没有选秀了，不如趁此机会在绣女中挑一二位如何？”康熙闻言道：“好端端又来吃朕的醋。”宜妃道：“臣妾年老色衰，也合该找几位年轻貌美的妹妹来伺候圣驾。”康熙笑骂道：“你若是年老色衰，朕后宫中诸妃何在？”宜妃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得意一笑。她生的既好又有几分英气，纵使康熙帝阅尽天下美女，此刻也不得不为之倾倒，不由自主的念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宜妃道：“皇上竟哄臣妾。”康熙揽过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朕同你说正经事，胤祺也不小了，该挑个妥当人做福晋。”宜妃点点头道：“臣妾知道了，只是胤禟也是要留意的。”康熙帝奇道：“胤禟的福晋你不是早就定下了么？”宜妃嗔道：“皇上，瑶儿虽然是好的，只是她和胤禟倒不合适。”
宜妃素日对唐婉是极好的，连重话都不曾说话，连偶尔康熙帝打趣唐婉还不肯，康熙自然以为她是看中了唐婉给胤禟，见她如今又不肯，心下更加奇怪。宜妃和他夫妻多年，自然最知圣意，只软语释疑道：“胤禟这孩子性子跳脱，臣妾愚见，想是该找位稳重的女孩子。瑶儿到底是孩子心性，只怕镇不住胤禟呢。”康熙听了果然如此，感慨道：“难为你身为人母想的周全。只是看来日后你定是要为瑶儿择一位贵婿了？”宜妃笑道：“到时候还要求皇上赐婚呢。”康熙见她粉面含春，娇艳若桃李，依稀还是当年在三官保府上初见时的模样。一时间情丝千万，柔声道：“当年你封妃，朕亲自给你拟了封号曰宜。”念及旧事，宜妃也颇为感触道：“宜，所安也。宜得其所也”康熙道：“你素日不爱在诗书上用功，如何知道这些？”宜妃道：“是瑶儿说给我听的。”康熙来了兴致道：“瑶儿到底是和安亲王府上出来的，虽是贪玩到底是有才学的。她还说了什么？”宜妃侧头想了想，笑道：“是了，她还说过什么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康熙闻言道：“这是诗经上的句子。不过朕当日择宜字，却是因为初见你时，你宜嗔宜喜般般可入画。纵朕后得佳丽无数，也无人能及你当日半分矣。”宜妃闻言自然是又惊又喜，她素来知道康熙帝爱重自己是因皮相好看，只是随着年岁见长，后宫新人辈出，当初争荣夸耀的心气也渐渐淡了。谁知今日竟得康熙帝这番话，当真是喜从天降。可若说后宫美丽之人，素来除了良贵人再不作第二人想，康熙却想良贵人虽然貌美无双，却不及当日三官保府上初见宜妃时的惊艳别致。也许若想让帝王记住一生，一瞬作永恒即可。
帝妃二人商议妥当，只等选秀之际放出眼光来挑几个出色的女孩子。因后宫是德妃宜妃共同主事，宜妃也特意往德妃处走了一趟。唐婉和胤禩畅谈一番后，心中安定，又和宜妃诉了衷肠，知道宜妃未曾想勉强自己作什么五福晋九福晋也就放下心来帮着宜妃料理翊坤宫琐事。到底是自己儿子儿媳，宜妃也不必往日不上心，打听了好几户人家的女儿，还拉着唐婉来参谋，唐婉哪里懂这些，只闭口不言，宜妃自然不会勉强她。
这样忙碌有秩，也终于将一切打点妥当到了十月间天朗气清的选秀之期。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愁肠种种、种种难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