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掷温柔》泠然御风

12、繁花似锦、缱绻心事

　　翌日，胤禩和胤誐果然来翊坤宫给宜妃请安。因为昨儿就知道这回事，宜妃也没多问，等四公主也来了，便让他们出去玩。唐婉估摸着昨儿宜妃寻了胤禟，胤禟今儿又不露面，她心里不痛快，就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西配殿。夏实冬雪给上了茶水点心，胤誐不耐烦道：“你快讲故事吧，我又不是来吃果子的。”四公主道：“十弟这个急性子是改不了了。”唐婉道：“十阿哥先别忙，尝尝些点心喝口茶。”胤誐这才发现面前摆了一个八角食盒，里面放了几样点心。唐婉道：“这是宜妃娘娘小厨房里做的，比御膳房的不知如何。”胤誐见状见拿起一块栗子糕，吃了以后赞道：“这同是栗子糕，倒比御膳房香甜许多呢。”众人听了也纷纷尝了一块，四公主道：“到底是翊坤宫，吃食就是不一样。”唐婉道：“御膳房的东西因要常备着，倒不如各宫的好吃些。不过这栗子糕却是我在家时听来的方子。”四公主道：“是什么？瑶妹妹快讲来听听。”唐婉道：“这全名需叫做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这栗子要新出的栗子，新栗子煮烂了才有松子香。原是金陵的小吃，有的金陵人吃了一辈子栗子糕却不知其味，就是因为不肯煨烂的缘故。”胤誐点头道：“瑶姐姐当真见多识广。”唐婉听他叫自己姐姐，心里舒坦了，话也就多起来。当初她跟着经希整日乱跑，加上上一世的见识，把这三个糊弄的差点把她当成无所不知的百晓生来。最后还是胤禩见天色晚了，把胤誐拉走，胤誐还要和唐婉约着再聚。胤禩道：“七月皇阿玛要出巡，恐怕有阵子不能来呢。”胤誐垂头丧气一番，唐婉道：“这有什么要紧，那塞外风光我都没见过呢。十阿哥去见识了一番，回来也好说给我们听。”胤誐听说她都不知道，又来了精神，信心满满道：“等我回来告诉你，你就知晓了。”唐婉忍笑点点头，送他们出去。胤誐和四公主在前面讨论方才唐婉说的趣事，胤禩略落后两步，唐婉见状凑到他身边悄声道：“八阿哥，不知道九阿哥今天怎么没来？”胤禩眨眨眼道：“说起来也奇怪，九弟平日最爱往翊坤宫跑。今天反推说书没念完，一个人闷在屋里念书呢。”唐婉点点头，想是还没琢磨明白宜妃昨晚的一番话。胤禩道：“莫非你们又吵架了？”唐婉道：“这次倒是不与我相干，我想求八阿哥件事呢。”胤禩道：“你说便是了，若能帮上我定然帮你。”唐婉道：“若是今后两天九阿哥还不来请安，劳烦八阿哥帮我把他约到千鲤池可好？”胤禩道：“这有什么，只是九弟性子倔，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才好。”唐婉应了，送他们出了翊坤宫便回屋歇着。
　　夏实收拾了下，进来就见唐婉眉头紧锁的坐在贵妃榻上，便道：“格格怎么苦着一张脸？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唐婉叹气，心里想，你那儿知道我的为难，我从没做过思想工作啊。正说着，冬雪走进来道：“格格，昨儿个皇上赏的东西下来了，格格要看看么？”这皇上赏东西是要经过记档的，所以昨儿康熙帝说赏唐婉东西，她也没在意是什么，这会儿有了兴致便让冬雪拿来看看。冬雪捧着东西来，唐婉看不过如此就作罢了，继续思考如果胤禟那轴孩子想不通，自己要如何做思想工作。

　　胤禟果然几天不见来请安，看着宜妃每日愈下的脸色，唐婉决定出马。她刚下了决定，胤禩倒是十分心有灵犀的送信来，说是约了胤禟明日午后千鲤池见。唐婉端着个粉彩玉莲盖碗思考，夏实悄声道：“格格这几日是怎么了，成日的发呆。”冬雪正在给唐婉绣荷包，随口道：“何止是格格，整个翊坤宫上下都怪怪的。”夏实点头道：“正是呢，我还说最近怎么浑身不对劲。”冬雪笑道：“你不得什么劲？我看你这粗心粗意的毛病也得改改了，到底是跟在格格身边的丫鬟。”夏实撇撇嘴道：“姐姐你一人得用就好了。”冬雪脸色一沉道：“胡说什么呢。”唐婉早就听到她们两个叽喳，见说的不像了，抬头道：“夏实你过来。”夏实唬了一跳，还是蹭过去。唐婉放下茶碗道：“你的性子是该改改了，也该帮我担点事儿。我素日宠着你，原是觉得你天真活泼，不愿拘了你。看来是我错了。”夏实忙跪下道：“格格，我错了。我是有口无心的。”唐婉缓缓道：“你真错了？错哪里了说来我听听。”夏实道：“我不该仗着格格宠爱，一味贪玩……”唐婉忍笑道：“快起来吧，原是我不好，成日带着你混玩。你看冬雪不过比你大几个月，被赵嬷嬷调教的多妥帖。”冬雪道：“格格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唐婉先前年纪小，也不甚在意屋里屋外的事儿，她在安亲王府的配置是一个奶嬷嬷四个大丫鬟六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后来岳乐又给她配了两个传话的二门小厮，并着一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引嬷嬷。只是她成天贪玩，虽也跟着教引嬷嬷学了规矩，到底是不重视的。直到宜妃宣进了宫，又破例让她带了赵嬷嬷了两个丫鬟，她才发觉自己身边得力的人有点少。四个丫鬟中，赵嬷嬷挑中了冬雪，自然是日日带在身边教导。唐婉和夏实一般贪玩，倒是多处一起。春花和秋雨又比之略低一头，自然没什么得用的好处。这些年下来，反而是冬雪处处妥当比一味玩乐的夏实好些，唐婉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培养人才的好手，今天听夏实说了这番话，倒是给她提了醒。于是她决定让培训主管赵嬷嬷亲自调教夏实数日，赵嬷嬷见唐婉一直护着夏实，宠得不像，也有心管教。这么一来一去，两方都乐意就定了下来。唐婉见冬雪的培训课程早就结束了，也就开始把冬雪带在身边，留下夏实看屋子和赵嬷嬷学规矩。

　　午后，唐婉带着冬雪往千鲤池去，冬雪道：“格格这会儿要去逛园子？日头正大不如歇歇再去。”唐婉满意的看了看她，道：“到底是赵嬷嬷教出来的人。不过今日有事是必要此刻出门的。”冬雪点点头，两人便出了翊坤宫。唐婉见她神色谨慎，道：“你素日都是这般么？”冬雪不解道：“格格，这般是哪般？”唐婉道：“总觉得你规行矩步挑不出一点错处，好是好，就是太累了。”冬雪闻言抿唇笑道：“格格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做奴才的应该如此。”唐婉道：“其实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还知道我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冬雪道：“格格，您身份尊贵自然无妨。只是您越尊贵，我们做奴才的越要小心，不能给您惹麻烦。”唐婉见她眼神透澈，语气真诚，心里很有好感。两人几句话间倒是比以往亲近不少。
　　到了千鲤池，唐婉却没站在曲桥上，反而寻了个石桌，冬雪拿帕子铺在石凳上，才请唐婉坐了。刚坐下就见胤禟风风火火的来了，见了唐婉别扭道：“你找我什么事？”唐婉见他就如同闹了别扭的小孩子，冬雪见状领着几个宫人略退后几步。唐婉才道：“你先坐下再说。”胤禟坐下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忙的很。”唐婉挑眉道：“忙？忙着想宜妃娘娘那天晚上的话？”胤禟哼一声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唐婉见状也冷下来道：“九阿哥好大的气性，我原以为这几日九阿哥都想明白了，原来还是个糊涂人。如此我就告辞了，劳烦九阿哥跑这一趟。”说完起身要走，胤禟方才说了那话就后悔不已，见她要走忙跟着起身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瑶姐姐你别生气。”唐婉这才坐下慢慢道：“那你说，你这几日都想了什么。”胤禟垂目道：“额娘生我的气，是因为我不争气。我不该和十弟计较这些事。”唐婉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见胤禟不解的看着她，唐婉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其实这些是我的想法，也不知是不是。你听了也帮我分辨一二。说句放肆的话，你我是表姐弟，论理比其他阿哥更亲近。我很喜欢你性子直率却不鲁莽，你也不是十阿哥那种目下无尘的人。”胤禟道：“我也喜欢和瑶姐姐一起玩。”唐婉点点头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们若只是在一起一味胡闹，是耽误了你。这后宫里的事儿你比我看得多看的久，想必也有自己的见解。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你我的这份姐弟情是不会变的。”胤禟眼眶一红，没想到唐婉平日和自己嘻嘻哈哈，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竟然如此洞彻。自己的心思连额娘都未曾发觉，却被她看透了。原本只有一个五阿哥胤祺宜妃所诞，胤祺却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胤禟和他说不来，索性也就不往一处凑了。等唐婉进了宫，彼此年纪都小，又是在翊坤宫没那么多规矩束缚，两人玩的很合拍。只是胤禟到底是在深宫长大的阿哥，遇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就格外珍惜起来。一来怕其他人发现唐婉的好处，二来怕唐婉见了更合拍的对自己疏远了去。他倒不是那种霸道的人，只是对待这份难得的姐弟真情更想珍惜罢了。唐婉想了这么多天，结合自己平时对胤禟的看法得出这样的结论，才说到了点子上。见他这般情景，估摸着自己猜对了，于是柔声道：“宜妃娘娘也是一时情急，怕别人出去胡说坏你的名声。你又为着自己的缘故不去请安，一来二去可不是要生间隙？其实要我说，你这般性子，倒是和宜妃娘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胤禟见她有心打趣，也抬头道：“那我晚膳过后就去给额娘请安。”唐婉道：“这不就好了？虽然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但最重情的也是人。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你认着一面难免要走死胡同的。”胤禟点点头，唐婉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深奥，就放他回去自己想想。
　　晚膳后，胤禟果然来请安。唐婉知趣的退下了，留他们母子俩说说心里话。待胤禟走了，宜妃红着眼睛道：“是我误会这孩子了。”刘嬷嬷道：“九阿哥秉性纯良，到底是娘娘的儿子。”宜妃笑着点点头，又叹道：“可惜了瑶儿。”刘嬷嬷也默然不做声了，宜妃又道：“瑶儿是我一眼相中的，可惜胤禟和她没缘分。”刘嬷嬷道：“这才是咱们郭络罗家的女孩呢，规规矩矩又知道礼法，不比那些个蛇蛇蝎蝎的。”宜妃似是满意的点头，又不免遗憾的说：“不知道今后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她去。”刘嬷嬷道：“娘娘这话都说了好几遍了。”宜妃听了笑道：“可见我也老了，反反复复就念叨这么几句。”刘嬷嬷满是慈爱的道：“娘娘一点也不老，奴才看着后宫里竟一个也比不上娘娘。”宜妃知她有心哄自己，也只笑笑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