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爱(姐弟)》聂小宝

1、Chapter01.【那时初见】

　　夏末傍晚，J城的天气异常闷热，来往的行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吃饭。
　　天欲外冲天的霓虹灯开启，如莲花散开来，吱吱仰望璀璨的灯火，她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来到入门口。
　　“我来找人。”没等门童先开口，她喊道。
　　门童皱眉：“我们这不收你这么小的。”
　　“我来找人。”吱吱重复。
　　门童懊恼：“你当这是托儿所，你想进就进，会员卡有没有？”
　　会员卡？母亲刚刚进去时只是冲他笑笑。
　　吱吱从包里拿出五张百元大钞，扔给门童：“我有钱。”
　　门童哈哈大笑：“小姑娘，天欲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地方，等你再长个几年过来，会员卡什么的都不用。”
　　门童的嘲笑让吱吱难堪，这J城长了耳朵的都知道天欲是个什么地方。
　　法制外，警察都要退让三分。

　　吱吱不甘心，她溜上前如泥鳅似的从两个门童中间滑过，推门而进。
　　刚跨出一步，撞上正要出去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痛的站不起来。
　　“青哥。”追来的门童改了在门口时的痞气，双手交叉，低头恭敬道。

　　吱吱抬头，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魁梧，一双眼如鹰一样锐利。
　　他轻声问：“怎么这么吵？”
　　门童打了个哆嗦指着地上的吱吱道：“这小女孩吵着要进来。”
　　季北青低头看吱吱，七八岁的小女孩，五官看来是个美人胚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皱眉喝问：“小孩子在家看动画片，来这里做什么？”
　　吱吱咬住嘴唇站起来理直气壮：“我来找我妈。”

　　小女孩胆子不小，若自己儿子有她一半的胆大，他也安心了。
　　季北青柔和道：“未成年人不允许进入。”接着他抬头命令门童：“把她带出去。”
　　门童应下，提小鸡似的提起吱吱扔在了马路对面。
　　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晚饭刚过的时间，里面冷冷清清。
　　吱吱坐在便利店外的椅子上，紧盯对面。天欲进出的人越来越多，男男女女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这让吱吱很不安。
　　她买了瓶矿泉水，喝了点让她心里有了些许的着落，母亲答应过自己决不会失言，等母亲出来一定要问清楚。
　　天渐暗，路灯亮起，天欲冲天似的霓虹灯不停闪烁，夜降临，成了一些人的天堂。

　　人来人往，这让吱吱更加不敢怠慢，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生怕母亲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正当她两眼发酸时，对面天欲门口起了喧闹，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吵着要进天欲。
　　他比吱吱会闹，在地上打滚引来进出的人注意，大家围成了一团议论纷纷：
　　哪家的孩子？是来找爹还是找娘？还是找女人？
　　后半句引来大人们的轰堂大笑。玩笑归玩笑，许久这孩子没人来领，还在门口大闹很是影响生意。
　　门童如提小鸡似的也将他提到了对面便利店，扔在吱吱脚边嘲笑道：“一个找爹，一个找妈，还没断奶啊。”
　　吱吱同情地看着小男孩，同是天涯沦落人。

　　小男孩蹲在蓝色椅子旁，看也不看吱吱一眼，抱着他手上的泰迪熊紧盯对面。
　　长得有些女气的小男孩，凤眼上翘，睫毛如扇，雪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看着像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吱吱问：“你也是来找人的？”
　　小男孩不说话。
　　吱吱又问：“你来找你爸？”
　　小男孩一言不发。
　　吱吱心想，他要不是哑巴就是有病。这样想，让碰了一鼻子灰的她好受很多。
　　小男孩长的很漂亮，吱吱虽不喜欢他，还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让她吃了一惊。小男孩突然流了鼻血，鲜红的，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而他全然不知，专注地盯着对面。
　　吱吱吓着了，赶紧拉起他，仰起他的头喊道：“你傻啦？流鼻血了都不知道。”
　　突然的抬头让鼻血倒流，呛得男孩不停咳嗽，痰带着血吐在地上。
　　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吱吱柔声安慰：“别哭，先仰头止住鼻血。”
　　男孩这时很听话，仰起头抿住嘴，吱吱捏着他的鼻子买了包纸巾，又买了两瓶水。出来时男孩的鼻血已止住，两团白纸塞在鼻孔里，猪鼻子插象牙，吱吱想到了麦兜。

　　她哈哈大笑，指着小孩问道：“你叫小麦吧。”
　　男孩声音软糯：“我叫季辰风。”
　　很好听的名字，吱吱羡慕，哪像自己的名字‘吱吱’一个发音，她摸上季辰风的头赞道：“你妈真会取名。”
　　季辰风眼皮微动，紧紧的抱住泰迪熊，好似在寻找一份安全。
　　“我爸取的。”他冷冷道，对母亲一词多有不敬。
　　吱吱是个粗神经，她笑问：“这有什么区别？”
　　季辰风说不出什么区别，他没见过母亲从小只有父亲相陪，遇到‘母亲’他总会表现的无措，垂下眼望着自己的鼻尖。
　　但吱吱还在咯咯笑，这让季辰风气坏了，猜想她跟别的孩子一样在嘲笑自己，笑自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
　　他一只手死拽住泰迪熊，一只手拔掉鼻孔里的两团纸巾狠狠的扔在地上。他的力气太小纸巾轻飘飘地落地，如秋天的落叶无力而寻常。
　　吱吱显然也没注意到他的愤怒，只见着干涸的血迹似一块块的颜料贴在季辰风脸上，遮住了透明的肌肤，像个受伤的小花猫。
　　吱吱不喜欢脏的东西，她倒了些水在手心，没经过季辰风同意，直接抹到他脸上。
　　突来的冰凉让季辰风下意识的扭过脸。
　　吱吱喝道：“别动，再动给你扔马路中间。”
　　这话吓住了季辰风，他不再动，听话的任由吱吱搓圆捏扁。
　　吱吱话重，手轻，掌心里的温暖传到季辰风脸皮上，如同春风抚面，舒服的让季辰风闭上眼，静静的感受手心带来的愉悦。

　　直到吱吱欢快的叫了声：“好了。”他才睁开。
　　吱吱婴儿肥的脸笑起来像个洋娃娃，季辰风发现她没刚开始那么讨人厌，他腼腆地说了声：“谢谢。”
　　吱吱大笑道：“安啦。”洁白整齐的两排牙齿闪出道光环，在她周身环绕，季辰风愣了下，跟着一起大笑，冲淡了他眉眼间的女气，像个小男子汉。
　　吱吱想到了‘弟弟’这个陌生的词，自己有个弟弟或许童年就不会这般孤单，就如她不会一人站在这荒凉的地方等母亲。
　　她豪爽的搭上了季辰风的肩：“姐姐请你吃冰淇淋。”
　　季辰风矮她半个头，被她这么一搭身形晃了下。
　　吱吱哈哈大笑，真是个弱不禁风的小毛孩，不知他父母是什么样的。
　　孩子间的隔膜只在一个小动作便能打破。

　　吱吱买了两支冰淇淋，一人一支坐在便利店外同时紧盯对面。
　　“我妈个子高，身材好，皮肤白，你帮我盯着点。”吱吱交待季辰风。
　　“我爸高大魁梧，英俊潇洒，你也帮我盯着点。” 季辰风吃了口冰淇淋，学着吱吱的口气道。
　　吱吱心想，这小屁孩还会用成语，看来家教很好。
　　来这里的男人都是背着老婆来找女人的。妈还没找上门，孩子都找上来了，这得嫖成什么样？

　　想到这吱吱为季辰风可怜，不由得嘘寒问暖，“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饼干？”
　　“嗯。”季辰风不大领情，惜字如金每次只发出一个音节。
　　吱吱越发的觉得，他是个缺少父爱的孩子，进进出出便利店买了一推东西放在他腿上。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她说着在他脸上捏了几把。
　　季辰风皱眉，除了父亲他不喜欢其他人的接触，特别是异性，他紧拽住泰迪熊压住心里的火气。
　　吱吱见他生气，打开一包零食道：“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看。”
　　一块钱一包的油炸食品，一寸多长小小的，季辰风抬头看吱吱。
　　吱吱抬抬手，一双眼亮晶晶的期盼地看着他。
　　他拿起一根，放到嘴里。不好吃，一股子油耗味。季辰风想吐，看到吱吱期盼的眼神，他忍住恶心咽了下去，脸憋的通红，眼里溢出了泪花。

　　“不好吃？”吱吱问。
　　这时季辰风突地站起，腿上的饼干薯片落了一地，狭长的凤眼瞪的滚圆。他微顿了下，踩上饼干薯片直奔对面。
　　零食碎了一地，吱吱心疼不已，骂道：“大少爷，粒粒皆辛苦。”
　　季辰风小腿甩的飞快，已然跑到了马路中央。七点高峰期车来车往，车与他擦身而过他这才意识到危险，不敢乱动，被车流围在马路中间急得眼圈通红。

　　吱吱顺着他看去，天欲门口一男一女拥在一起，亲热无比。男人是吱吱进天欲时撞到的人，女人被男人遮住只露出一片裙角，紫色的。
　　季辰风急得哭喊着叫爸爸，生怕他父亲离他而去。隔着一条马路他的声还未传到已被汽车冲散。他紧紧地抱住泰迪熊抽搐起来，小脸哭花了，还紧盯着对面的男女。
　　吱吱动容，她快步地来到马路中间，牵起季辰风的手，训道：“哭什么哭？哭死也没人帮你，你不会自己想办法。”
　　一双比季辰风微大点的手温暖异常，季辰风心里塌实许多，他抹掉眼泪：“我不哭。”
　　吱吱笑笑，拉着季辰风穿过密集的车流一步步向对面走去。
　　季辰风跟在她身后，一个个如铁牛的汽车在他眼中成了小甲克虫，挥动着八只爪子慢慢的爬行。世界的一切都慢了好几拍，似停止在这一瞬间。
　　灯光不再灰暗，车流如璀璨的夜空闪耀不停，星光下高他半个头的吱吱似长出了洁白翅膀宛如天使。
　　很多年后，季辰风每每想到与吱吱的相遇，眼前总会闪动几片白色的羽毛。
　　他说：那是天使之翼，不是每个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