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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金珠缘- ...

  •   刘荣照一听说唐盏被自小仆一刀刺死,大为震惊,茶喝了一半杯掉落在了地上。他连忙唤家丁去请大夫,又匆匆忙跑去探看,只见唐盏躺在秦擅怀中,纹丝不动。而他派人请来的所有大夫都只是摇头。

      唐盏已死,确信无疑。

      刘荣照立刻下令将小仆押进大牢,似乎恨不得连夜审问、马上定罪才好将自己与这件事撇清关系。望着眼前卧龙帮众人各个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的态势,他心里捏了一把汗,自己不过是接着百花洲赏花想把那串佛珠弄到手而已,谁想惹下这杀身之祸呢?卧龙帮再看重生意和与官府的往来,毕竟都是些江湖草莽出身。如果这些人要按江湖的规矩为帮主报仇,迁怒于他,他岂不是引火烧身?到时候人家先来个血洗太守府,他搬救兵都来不及。

      刘荣照越想越怕,只好陪着笑脸。蒋玉程和魏八方主张立刻将那个粗眉小仆正法,缪沧桐却并不同意,直言这毕竟是太守府,还是依律办事为好。他走到那个早已被绑缚住的小仆面前,问道:“你为何要弑杀我卧龙帮主?”

      “我……我……”那少年早已面若土灰,大滴的汗珠从额头留下来,眉头的墨色随汗水淌下,一张脸都变得浑浊不堪。原来,他的眉真的是画的。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谁指使你的?”缪沧桐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槽挤出,双眼射出的寒光冰剑足以将那少年射杀一万次。然而,那少年没有因他的眼光而死,云惜错却因为少年的刀死了。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假的,终究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少年深吸一口气,眼光突然凶狠起来,他说:“没人指使我!杀唐盏是我早就……早就计划好的事情。我……”

      “你几岁?”缪沧桐忽然问。

      “我……”少年答不出。

      刘荣照讨好似地问:“这小子名为张安,刚十二。”

      “不对,他没有十二。”缪沧桐陡然眯起眼,“他的岁数,小着呢。”

      少年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再小我也将唐盏杀死了!你们帮主该死!她该死!她做尽了恶事!她一定要死!什么血舞罗刹?根本就是个嗜血如命的杀人魔王!要不是她,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枉死?我要她给我的那些伙伴们陪葬!”

      唐盏该死,可是云惜错不该死!缪沧桐冷硬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他对这少年的来历业已了然。当年唐盏被妖道蛊惑,取童子血养颜,残杀无数小童,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这报应,竟报在了云惜错的身上。

      秦擅一直抱着妻子尸体,双目空洞,本是黝黑深邃的眸眼,如今却空无一物。斯人已去,他却终是放不开。能于苍淼山在于云儿相会已是莫大的缘分,而此时此刻的生离死别又是何故?难不成,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么?老天爷,对不住,这一关我恐怕是过不去了。

      他想起当年的二哥,那个在心爱之人死去之后岁岁年年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着的男人,想起二哥眉眼之间散不开的哀伤,想起二哥一遍一遍地念着为那个女子写的诗……

      “啊————————————”秦擅的嘶吼响彻了整个鹤枝太守府。他多么想喊一声云儿,只可惜她的名字与身份要随着性命永逝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云儿了。

      卧龙帮与刘荣照做了个交易。将杀人凶手交由他们处理,他们便对刘荣照不再追究。于是,当晚,官府的大牢有人劫狱,杀害唐盏的凶手被人劫走了。至于劫到哪里去,那自然是苍淼山。

      筠霞宫中,一片哀怨之气。当然,真正为唐盏之死感到悲伤的又有几个呢?唐盏在世之时,不仅在外面得罪了不少人,自己的下属们也都是怨声载道。如今大家也都只是表面悲伤悲伤,各自都打起了各自的小算盘,算计着自己当上帮主的可能性有几分,如果自己当不上帮主,那要去攀附那个最有可能当帮主的人比较有胜算呢?

      秦擅一路抱着云惜错的尸体回到山上,不曾松开过一寸。所有人都说尹公子疯了,而且疯的很让人觉得不值。谁会为了唐盏这么个丑八怪悲痛欲绝、伤心刻骨呢?所以说,尹公子虽然省得俊逸非凡,可能骨子里本来就是个傻子吧?

      要不是缪沧桐强行要将云惜错的尸身入殓,秦擅恐怕是打算抱着她一辈子。他孤身回到甘雨阁,张溶溶怕他伤心过度,一边哭一边安慰着他,他却一言不发。得知消息的凌舞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将张溶溶遣走之后,他不再用老太太做伪装,将信将疑地问:“四弟,我都听他们说了。你的云儿真的……遭逢不测了?”

      秦擅不答,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视线却没有任何焦点。

      “四弟……你怎么和那时候的二哥……那么像?”凌舞秋一声惋叹,“这可如何是好?没有了唐盏作掩护,咱们兄弟的这次任务恐是要泡汤了。看来,咱们只能打包袱卷回林南城了。只盼皇上不要怪罪知州大人,大人不要责怪大哥才好。”

      秦擅仍旧不言不语,对兄弟的话似若未闻。

      “哎……”凌舞秋又是一声叹,“你啊,丢了半个魂儿,还有半个随着你的云儿去了。我看我现在和你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就陷在你的惋叹悲痛里吧。我说过多少次了,女人是祸水,是祸水!”他背过身去,依依呀呀地又是一阵唠叨。自从扮演了老太太开始,他就变得比以前更“健谈”了。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转身道:“四弟,你让我安置的那个麻烦,你不管了?”

      秦擅的神思仿佛与凌舞秋不同界,不管三哥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到了。凌舞秋用力摇了他的肩膀几下,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好一个人气哼哼地冲了出去。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只见“尹老夫人”拖着一个大布包袋子进了唐盏的卧房。他小心关上门,将布袋子打开,蜷成了一个球儿的宜嗔颤颤悠悠地走了出来,抱起床上的棉被就裹在了身上,跳脚骂道:“你们这些……这些……哈啾……冻死老子了!你们出门就出门,赏花就赏花,作什么要把老子扔进冰窖里?老子是和尚啊,将来说不准就是大师啊!你们怎么可以……”宜嗔骂得兴起,扫视了一圈,却没见云惜错的踪影,陡然停住,问道:“小郎君,你娘子呢?”

      秦擅的肩抖了抖,深深地闭上了眸子。

      屋子里静了半刻,凌舞秋开口道:“大师啊,你还是哪儿来哪儿去吧。我们哥儿俩也要卷铺盖走人咯。至于你说的那位娘子,也就是我的弟媳妇……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凌舞秋将云惜错在百花洲赏花时遇害的事情简要陈述了一下,只见宜嗔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

      “她的尸身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凌舞秋没好气地回答。

      小和尚也不管身上还没有融化的冰碴子,也不在乎就这么出去会不会被人发现,推开门就窜了出去。

      “疯了,都疯了……真没想到,那个云儿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凌舞秋摇着头感叹着,却见秦擅也突然起了身,朝门口走去。看着弟弟像木偶一样机械地推门而出,凌舞秋摊手,“这个该不会也是要去看云儿的吧?所以我就说嘛,和女人搞在一起就是这么多麻烦。就算死了,还要去送一程……”

      “所以,和男人在一起比较好么?”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猛地回头,大白天的看到一个黑衣女人赫然出现在屋内。

      “你是谁?”凌舞秋警惕地做出防御架势。

      这时那黑衣人的身后走出一个俊逸男子,朝他微微一笑,“凌三公子,又见面了。”

      “小……小醒?”

      秦擅在甘雨阁内静静地走着。步子迈得不大,身子却不如以往那么稳健了。白衣飘飘,在风中独行,如同白日里一颗悲凉的星,画出一道伤感的弧线。侍卫和侍女们看到他就纷纷躲到一边,也不敢多言语,只有张溶溶追了上来,问他去哪儿。他只吐出了两个字“军师”。张溶溶遂将他引到废弃多时的佛堂,却见那里不仅没有缪沧桐的影子,也没有死去的云惜错的影子。

      张溶溶纳罕道:“这就奇了,军师说要先将帮主的尸身安置在这里。还让我去召集齐下人们来整理帮主遗骸,好尽快安葬。可是怎么一眨眼的工夫,这里就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云儿呢?他的云儿呢?秦擅四下望去,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赫然威立的佛龛,再无其他。这佛像只是无声地盯着他,仿佛看透了他内心一切的痛苦挣扎,又仿佛是在告诉他,年轻人,这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张溶溶寻了几个周遭的侍女问去,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片刻后,一个侍卫来报,说军师乘着马车下山了,说是有急事。

      宜嗔从唐盏卧房走出来之后,想尽办法躲过了看守的侍卫,又从侍卫的交谈中得知军师正在佛堂之处。他来到佛堂门口,见那位银发军师遣散了所有下人后,面朝一个长案上平躺的女子而立,揭下了那女子脸上的面具,将一颗金珠放在其口中含下。

      等等。金珠?这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宜嗔心下狐疑,再细细打量那位军师,却并不觉得似曾相识。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清冷玉面。就在他踯躅怀疑之际,那军师口里轻轻唤了一声“茉心——”。宜嗔瞪大了眼睛,惊在那里。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没有人会叫云惜错“茉儿”。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他能救惜错了……

      缪沧桐后颈一僵,冷冷道:“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小和尚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没有一丝畏惧。四目相对,缪沧桐似是有些意外,自言自语般道:“她没骗我。原来,她真的将你救出来了。”

      小和尚摇了摇头,“她骗了你。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师兄,请你救救她。要不是那一声茉心,我也猜不出你究竟是谁。”

      缪沧桐冷哼一声,面沉似水,“师兄?就算没有你这句师兄,我也要救她。她的命,可不止于此。”

      缪沧桐给了一个承诺,宜嗔就知道他说到做到。但这路到底有多艰险,宜嗔完全能够预想得到。他知道师兄要去找谁,他也知道他们要找寻的人是多么的危险而可怕。而惜错,能撑到那个时候么?

      一架马车飞奔下山,越过山下诸镇,横穿鹤枝城,已经过了足足四天。

      宜嗔揭下盖在云惜错身上的黑纱,对驾马的缪沧桐道:“师兄,这金珠还真是奇效非凡。惜错的面容竟然没有一丝变化,我看她脸颊好像还有些泛红了。”

      “金珠?那叫敛金波。”

      “随便吧。反正我第一次见这玩意就管它叫金珠了,也无须改口了。我说师兄啊,那个女人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看来真的是很信任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为那个女人办事吧?你潜在卧龙帮里,是为了那女人找东西的吧?”宜嗔说完,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音,于是继续自顾自地猜测道:“我们惜错,该不是妨碍你找东西了吧?那女人啊……还真是死性不改,一天到晚就想着长生不老、仙福永享那一套……”

      缪沧桐蹙眉不语,一点搭话的意愿也没有。宜嗔没变,和幼时一样如同一只滑不拉几的泥鳅。然而,宜嗔却只能带着幼时的面容身躯了却一生了。拜那个女人所赐。

      离了官道,车子走上崎岖的山路,宜嗔一边啃着烧饼,一边问:“师兄,咱们这到底是要往哪儿走?要是回南邦的话,那还得一个多月吧?到时候你那什么敛金波再厉害,恐怕也难保惜错的身子变成大漠里的黄沙啊。我们惜错可是刚刚新婚的人,还有个娇俏的小郎君在那厢等着呢。”

      一听到“小郎君”三个字,缪沧桐猛地一挥鞭,骏马嘶号了一生,马蹄飞动,颠得宜嗔手里的烧饼差点拿不稳。“我说师兄啊?你什么意思啊?问你一句话,你连个”嗯“”啊“之类的答复都没有也就算了,还不好好赶车。”

      小和尚发牢骚的工夫,车子行入一道峡谷之间,缪沧桐警惕地四下张望。行至峡谷中央,只听“呀呀呀呀——”几声怪叫,几十号人冲了过来。为首一个戴着青色四方头巾的壮汉大吼一声:

      “休要再走,此处乃我飞琼寨领地,要命的就将钱财悉数交来,大爷我饶你们不死!”

  • 作者有话要说:  帮主挂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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