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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只若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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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光阴似水,白沉欢转瞬就成了十三将过十四未满的少年。然后,在那年的初夏,他遇到了裴玉。
彼时花开满树,他躺在树枝上琢磨着太阳为何东升西落的深刻问题,听到树下传来脚步声,低下头,就看见师父带着两个俊朗少年一路走来,一直停到了树下。
一人着月白锦衣,一人着竹青便衫。明明是白衣少年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且还微仰着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可白沉欢的目光却偏偏掠过他停在了他身后那位青衫少年身上。
青衫少年正认真听着师父的话,似乎并不知道树上还有个人。他长得很是白皙,肤如凝脂,只是五官长得并不精致,可是在蹙眉勾唇的瞬息间,却别有一番风情流露。
白沉欢看得心动,一时兴起,微微摇头树枝,那红色的花瓣便扑扑簌簌落满了青衫少年一身。
白衣少年微笑,师父薄嗔,白沉欢也不管,只是盯着青衫少年看。
青衫少年听到树上的笑声才似知道上面有人,仰起头,便跟白沉欢打了个照面。
方才垂首间,白沉欢只觉青衫少年长相普通,但一看到他那双眼,便觉他整个人都变得与众不同。
那是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无端的深不可测。被他直直的盯着,白沉欢没来由的心一颤,然后很快沦陷。
白沉欢轻盈的跳下树,又颤落漫天飞红,他却只是站在两个少年面前,笑吟吟的道:“你好,我是白沉欢。”
话是对两人说的,目光却始终看着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没有应答,白衣少年却惊道:“你就是白七少名沉欢者?”
“是我。”对于在外的盛名,白沉欢早已耳闻。
白衣少年目光灼灼,对着身侧青衫少年道:“裴玉,你看,他果真这般年少。”
裴玉,由此,白沉欢记住了青衫少年的名字。
青衫少年正是裴玉,当今圣上第九子,后来被封王,再后来,皇城惊变,登上宝座。而他身边的这位白衣少年,却是圣上第二子,后来皇城惊变被废自杀的太子裴瑾。
之后手足相残世人怅然,而现在,却只是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场面。
延国尚武,武中尚剑,无论皇亲国戚,还是贩夫走卒,都以习剑为荣。而延国皇室还有一传统,便是但凡皇子,皆要在成人大典上舞剑祝乐。
此时,太子裴瑾年方十七,离十八成年只有一载时间,而九皇子裴玉年方十六,还有两年。
因此,两人特来剑庐勤修剑艺,以期成年大典上能惊艳全场。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说辞。为着成人大典练剑固然是一个理由,但若只是为这缘由,两位身份尊贵无比的皇子大可不必亲自来到剑庐。以往,都是剑庐派遣优秀剑师亲自前往皇宫授教。
而这两位皇子亲自前来,并且还要待上一年时间,只是因为太子贪玩,触怒圣上,又出言顶撞,使得龙颜大怒,便下旨让他前往剑庐吃些苦头受些磨练。
太子无德被罚,九皇子陪伴同行,却是因为皇后怕自己的儿子在剑庐受苦,贱婢的儿子伺机讨好陛下获得恩宠,所以干脆寻了个“九儿亦快到成年,倒不如一同上山修炼,两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将隐患远远打发了。
这些宫廷争斗对于当时的白沉欢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与复杂。他甚至连他们是皇子都只是怔了怔然后很快接受了,只是在听师父说这两人皆是自己同门师兄时不由诧异。
“为何我从未见过这两位师兄?”
冷秋叶解释道:“他们是编外弟子,不在山中学习,你未曾见过,正常的很。”
白沉欢点头,然后对着两人甜甜的叫了声“师兄”。
裴瑾笑着回礼,裴玉却只是淡淡应了声。
白若来得知他们将在山上待一年后,又问:“是师父教授两位师兄吗?”
冷秋叶回道:“太子本在大师兄手下受教,只是大师兄代理了掌门之位,抽不出空闲,怕耽误了太子,便由二师兄授教。九殿下原是你五师叔的徒弟,现在五师兄又已仙去,旁人又各有繁忙,便由我教授了。”
冷秋叶说这话时目光中又露出烦恼,教徒弟之事无疑是最让他头疼的。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在教授别人的能力上,他这位只有十三岁的徒弟,应该比他高明很多!
更何况,以白沉欢现在的剑术,教授一个皇子,绰绰有余了。
所以,吩咐好一切后,冷秋叶留下裴玉,带着裴瑾晃悠悠的走了。
裴玉看着裴瑾远去的声音,目光变得更为深邃。
白沉欢看着,以为他是因为兄弟分别而伤感,便宽慰道:“我们这离二师叔住的地方很近,你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的。”
裴玉翕动了嘴巴,淡淡道:“不用了。”
说着转过头看着站在身侧一脸坦诚的少年,“以后是你教我练剑是吗?”
白沉欢有点受不住他深邃的目光,挠挠头道:“好像,师父是这个意思。”
裴玉冷冷的笑了笑,“我听说你师父不会教徒弟。”
白沉欢撇了撇嘴边,笑了,“你好像说的没错。”
裴玉上下看了他一眼,质疑道:“那你会教吗?”
白沉欢被问住了,他看到了裴玉眼中的不屑和阴郁,不禁也怀疑起自己来。他没教过人,而且这个人比自己大,是自己的师兄,他能教得起来吗?
眼看着裴玉转身走远,白沉欢忙跑上去道:“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教,不过我会用心的。我会把我会的全部教给你!”
冷秋叶的秋叶斋很简陋,里面就住着三个人,冷秋叶,白沉欢,以及下人风叔。
秋叶斋也只有三间卧房,早已被瓜分掉了。所以白沉欢把裴玉带进院子时不由有些犯难。
让他住哪呢?
想了想,便说:“这里只有三间房,你可以跟师父睡,跟风叔睡,或者跟我睡。不过我要告诉你,师父睡相不怎么好,风叔会大呼和磨牙。嗯,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睡?”
裴玉瞥了他一眼,只道:“你住的是哪间?”
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白沉欢喜不自禁,屁颠屁颠就拿着裴玉的包袱往自己屋子跑去。
秋叶斋虽然小而简陋,但四周景致很好。竹林郁葱,繁华盛开,清泉流淌,飞石嶙峋,再加风叔耕耘的一片菜地,真可谓世外桃源。
白沉欢所住的地方位于后院最里间,推开窗户便可看到近处香色满园,远处层峦叠嶂,如是傍晚天晴,还可看到彩霞满天的绚丽景色。
而当白沉欢引着裴玉推开门的刹那,夕阳金红的光芒透过闯开的窗户落满整间屋子,将万物映射的金碧辉煌。
白沉欢看着站在霞光中有如天人般的青衫少年,心中某一处,如万物复苏。
他说:“我一直想给这间屋子取个名,却一直想不出,今日看到你来了,突然间一个名字就迸出来了,你说叫藏玉馆可好?”
这屋子虽然破旧,但里面实实的藏着宝一样的景色。再加上来了个叫玉的人,那唤作藏玉馆,实在是贴切至极!
白沉欢是想讨着裴玉欢喜的,说完眼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满意。
谁知裴玉只是转过头,冷眼看着他,道:“将玉藏了,如何得见其珍贵!”
白沉欢见裴玉恼了,却又不知他为何恼,喃喃道:“你要不喜欢,那再想个别的名就是了!”
裴玉也不理他,径自收拾东西去了。白沉欢想帮忙,也被谢绝了。
当天夜里两人同榻而眠。
虽是初夏,夜间山风还是微凉,白沉欢做了个梦醒来,迷糊间感觉有些冷,便扯着被子往温暖处挤去。
身边温香一片,白沉欢觉得甜蜜,下意识的就伸出手环紧了。
裴玉却惊着了,提开他的手,腾的坐起身,直问:“你要干什么?”
白沉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为什么裴玉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裴玉气道:“你为什么进我被窝?”
白沉欢看了看身上的被子,再看看掉落地上自己的被子,喃喃道:“我忘了你睡我边上了,还以为是我被子呢。”
裴玉恨恨的看了看他,却也不再说话,扯过被子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白沉欢睡不着了。他知道裴玉又生气了,可是他想不通不就是钻进他被窝么,至于生那么大气么。
白沉欢睡不着,又不敢动弹,怕吵着裴玉,所以只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想着师尊教给他的那些千变万化的剑招。
然后,他发现裴玉有了动静。很轻微,但确实是动了。
白沉欢便问:“师兄,你也睡不着吗?”
裴玉不答,却又动了下。
白沉欢继续问:“你是择席还是想家了?”
他想着自己来到剑庐第一个晚上就是因为择席和想家睡不着了。
裴玉还是不吭声。白沉欢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响,他又冒出句:“师兄,你要实在睡不着,就数星星吧。我睡不着的时候就数星星,通常数到千的时候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