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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苏白第一次遇见那人是在长沙的戏楼里。
当然,去听戏的不是她。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她还没有思想提前衰老到了喜欢听戏曲的地步。苏白只是陪着上了年纪的爷爷出去转转,原本以为就是在自家楼下晒晒太阳,和左邻右舍的其他老爷爷们下回棋而已,但是爷爷却执意要去听戏,还说什么“无可比拟“什么的。
戏这东西,苏白小的时候也听了不少。自家爷爷自从退休后,心静下来了,就是爱听戏。京剧评剧昆曲黄梅花鼓,甚至连秦腔都挺喜欢。虽然长大后有想过听那么多戏种不会觉得累吗,但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的苏白曾经也是会唱几句的。
长沙的戏楼挺大,这次捧场的人比起苏白上次来的时候不知多了多少,这样苏白有点奇怪,不仅仅是包间,连台下的座位可谓是座无虚席了。时不时的还能看见很多和苏白自己年龄看上去差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怎么,一个一个都被自家的老头子们赶来看戏了?
苏白心想,这也不是哪家的孩子都像自己一样听家里老头子的话吧,至少对门叶家的儿子就不是。
苏白的爷爷苏启年轻时是个教师,退休后和别的养养鸟,赏赏花的老人们不太一样,养鸟就死,养花就枯。原本还有个伴,但自从苏白的奶奶在苏白四岁时过世后,老人家就爱上听戏了。苏白的爸爸是个搞考古的,不过倒也算是半继承了自己父亲的职业在大学里教书,一年到头都住在学校里也不怎么回来,而母亲则是开了个家具店,整天也挺悠闲。
奶奶过世是苏白这辈子忘不了的梦魇,也就暂且不提了,在那之后苏白就被送到了爷爷家和爷爷一起过。
苏白刚上小学的时候,大家互相介绍,有时候也会在自己名字后面附上家人说过的名字的寓意,只有苏白当时站在台上自我介绍完之后磕磕绊绊的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因为我太白了……”这句话在时隔多年的今日还会在同学聚会上被无数次的提起。
苏启说之所以给她起“白”这名完全就是乱起的,白嘛,还能有什么寓意。可有一年,春节的时候难得的大家都在家里吃团圆饭,苏启心情一好,就多喝了几杯,揉着苏白那时候短短的洋葱头说,
“我们家阿白一定要做一辈子清白的人呐,可千万别走了邪道哟。”
戏楼的人挺多,熙熙攘攘的让苏白觉得很烦,不过那伴奏一响,立刻就安静了下来,都静静的听着。
苏白仔细想了想,才记起今天的这场戏名为《游园惊梦》。
《牡丹亭》苏白也看过很多版本了,不过演来演去都只是杜丽娘柳梦梅的故事罢了。记忆里苏白曾经看过谁唱过那杜丽娘的角,一颦一笑,那身段或者婉转的戏腔苏白都忘不了,但就是忘了那人是谁了,慢慢地也就不愿去想了。
说实话苏白是很喜欢杜丽娘的,小时候看到她和柳梦梅的故事苏白还被深深的感动了很久,不过现在长大了,看过去的故事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更何况大学她选了研究建筑,每天去看那些文绉绉的书的时间也就少得不得了了。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开场了,“游园惊梦”。
>>>
“我跟你说,我可喜欢《牡丹亭》了!昨天爷爷给我讲这故事了,等我认的字再多一点,懂得多一点,我就能自己去听那戏了!”
“为什么喜欢?”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笨?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故事的。”
“生生死死的吗?”
“喂!才不是呢!我喜欢那样执着的柳梦梅!”
“可是我很讨厌痴情的杜丽娘啊。”
“那你就一辈子别唱《牡丹亭》,我看你怎么学都没有二爷唱得好。”
“……”
>>>
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恶狠狠的和闺蜜发着短信,苏白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十分扭曲的。
那场戏苏白根本就没怎么看,刚一开场,苏白只瞅了那扮杜丽娘的人一眼,觉得这人还真美,身段也好看之后就被自己的闺蜜一个电话打扰了。
前后左右的人都看着自己的感觉是真心不爽,苏白只好道了歉就往戏楼外跑,一边走一边接电话,
“我说你干嘛这时候打电话来啊!还有几天就要上学了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一歇吗!又要我帮你干什么啊!”苏白敢用这种语气是因为打电话过来的是自己的好友李瞾,关系好到了语气多么凶狠都没关系的地步。
“小白我就是问你作业写完了没我想借你的抄抄……”李瞾在电话那头用小小的声音回答道,苏白知道她绝对又是在卖萌。
“你一个假期都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白。”
“……你才小白。”
苏白的这个好友最大的兴趣貌似就是把苏白叫做“小白”然后看她炸毛的样子,虽然苏白真心讨厌这个称呼。
“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把你的作业拿过来。”
苏白的大学选了本省的大学,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去太远的地方,正值暑假,早早的做完了要做的作业她已经逍遥了很久了,不过果然还是逃不过帮李瞾做作业的宿命。
“啊,我在老地方呢。”
“好,五百块不解释。”
“小白你别这样!我是穷人!”
你要是穷人我才是真正的大穷人我全家都是穷人,我全小区都是穷人了。
等苏白拿了李瞾的作业回来的时候,这场戏已经唱完了。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多小时,苏白心里有点不爽,虽然一两个小时也不短了。
苏白从小就喜欢《游园惊梦》这戏,没来由的,就是喜欢,因为这些年求学的缘故很久没看过了,这次刚好遇见,就是苏启坚持要听的,一定是好唱腔,结果被李瞾给搅黄了自己看一场好戏的机会。
“得加钱。”把这条短信发出去后,苏白也不管李瞾还会再说些什么就关掉了手机。
其实听戏也没什么,不听也罢,但是另苏白更不爽的就是被苏启一个人丢在这。
苏白在戏台下的木椅上坐的都快睡着了,之所以是“快”,是因为那椅子实在硌得她难受。苏启接了个电话,有个老伙计找他下棋,几个月不见了苏启立马就打了出租车回家,却强硬的一定要让苏白继续留在戏楼了。
“这里都没人了连扫地的都走了还让我留在这干什么啊……”
苏白有点小小的怨念不过也什么都不能说,这家伙就是害怕自己的爷爷。
“我怎么知道要我等谁啊你什么都不说我很累好吗难道要我趴在这里写作业吗……”爷爷大人你都想些什么啊……
虽然苏启说了“一下子就能认出来,跟杜丽娘一样。”这样的话,但是苏白还是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什么都没弄明白。
最后那个“杜丽娘”是怎么回事?
虽然苏白脑子笨,但到底也算个知识分子,想了想难道是今天扮那杜丽娘的人?难道爷爷看上人家了?
不对不对。苏白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现在大脑一定是短路了,都在想些什么啊。
戏楼里这时候一个伙计也看不见,她觉得就算是有人现在绑架了自己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这戏楼很大,在原来老戏楼的基础上在旁边建了钢筋混凝土的楼房,当然,也伪装成了老房子的样子,要不然和这戏楼也就太不搭了。两个院子中间有个通道,就在离戏台不远的地方,苏白转个身就看得见。
就在苏白一个人默默叹气的时候,从那个诡异的通道里传来了有些嘈杂的声音。
“花爷这次可真棒啊!”
“噗——”
远远的听到这句,苏白就笑了。
花爷到底是个怎样的称呼啊,原来被称为“爷”的人,也可以叫“花”吗!
当苏白手里拿着手机,在木制的椅子上笑的面目全非的时候,通道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不是苏白所想的那样是一堆人,而是一个穿着西装的青年男子,手里还拿着手机。
“诶?”原本以为会有一堆人出现呢……苏白站起身来,仔细一看发现那男子正在向自己走过来,来问路的?因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当苏白看清楚了那人的衣着后有点小小的胃痛。
粉红衬衫。
天知道苏白有多讨厌这个颜色。
小时候家里人因为自己是爷爷独子的唯一女儿,就疼爱的不得了。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苏白没遗传自己爸爸那安静沉稳的性格,倒把她妈妈的性子遗传了个够。整天开朗的要命,甚至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了,当别的女孩子学钢琴学跳舞的时候,苏白还在和邻家的小子们玩泥巴呢。而妈妈为了弥补自己“遗传上的过错”就买来了很多粉红色的衣服,声称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装扮,让内心很喜欢的是邻家小男孩蓝色对襟袄的苏白这辈子都对粉红色失去了免疫力。
就在苏白快要笑出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苏白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有点女气,很精致的脸,但是有股说不出来的帅气,身形有些纤细的样子,不过苏白觉得那一双眼才是最美的部分。
或许不能用“美”这样的形容词来说一个男人,但是苏白敢担保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如果穿上女装的话一定倾国倾城了。看着看着苏白突然想起了今天只看了一眼的那杜丽娘,想必如果这个也唱戏的话,再有一副好嗓子的话,定会红遍大江南北了吧。
苏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便笑了起来,只是一个浅浅的笑,嘴角轻勾,眼神里带着些苏白看不透的意味,说道,
“在下解语花,小姐怕就是小白了吧。”
语气里一点疑问的口气的没有,“小白”两个字苏白也听得真真切切,一想到自己被椅子硌得到现在还在疼的腿,以及手提包里李瞾的作业,苏白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全家都是小白!我的名字是苏白啊!”
呵,这世间,有朵让苏白第一次见面就炸了毛的,解语花。
作者死蠢,文中的戏楼完全虚构。唱词出自昆剧《游园惊梦》,别问我花爷会不会唱昆剧……
考据党请务必不要看此文。因为这文太苏太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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