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点滴小事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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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之杜家的春日赏花宴一向是名流的聚集地，那些有钱有势，或是军队高层，甚至华族出身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为了自己能进入宫之杜家赏花宴的邀请名单而感到自豪。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宫之杜家还会在明里的赏花宴结束的一天后重新举办一个小型的赏花宴。
只有那家的六个人尖子一般的兄弟以及从未有外人见过面的大小姐参加，是专门为了让大小姐开心而举办的小型宴会。
这天晚饭后，一向同宫之杜玄一郎一起离开的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父亲离开饭厅，而是在饭厅里随侍的佣人之中随便挑认识的两个点了名。
“阿妙和小春，就你们俩好了，跟我走嘛。”
“是！”阿妙表现得很激动，可浅木春却有些茫然。
“啊？是要做什么……？”
一句话问出口就知道不好，那初当女仆还没多久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接到了来自同伴和主人的双方面训斥。
“告诉过你了别问问题啦！”阿妙立刻小声指责，一边拽住了她的袖子。
“谁给你的权利向主人发问？”与此同时，身为长子的正迅速地暗下了脸色，甚至一向和所有兄弟都唱反调，他们说东他偏要说西的雅也沉下声一脸不爽地开了腔。
“啧，垃圾就是垃圾，虫子也敢向我们发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说过，再有一次就解雇你。”
“正哥，雅，你们俩都冷静一点，她只是新来不太懂规矩而已。”见女仆抖得厉害，一向对女性温柔的进立刻出声替她解围。
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那边两位被点名的佣人的诚惶诚恐。
“非常抱歉正大人雅大人清大人，小春刚来不懂规矩，请一定要原谅她！”阿妙率先低头认了错，顺便拽了已经因为被训斥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春一下。
少女终于醒悟过来，立刻把头低得比谁都低。
“非常抱歉！”
“哎，没事的。”清拍了拍两位女仆的肩膀示意她们抬起头来，“我说过，对我发问没问题的。”
“清！”
“正哥哥，没事的。”她回头微笑，“小春是好人啊，而且下人偶尔问问问题也挺有趣的，正哥哥不觉得么？”
“……好吧，你喜欢就随便你了。”宫之杜正放弃了纠正妹妹的看法，坐回了座位里。
“雅哥哥也是啦，要对小春好一点来着，总不能我们家每个新来的都被你吓走，传出去多不好听？”
“……哼。”少年撇了撇嘴扭过头去，却也不再说话了。
今晚的赏花宴完全归清所有，包括所有人的时间在内的一切都归自家小妹安排，对于她的决定不会有任何人插话，甚至包括雅在内，没人会提出任何意见。
算是偶尔全家人集合起来任这孩子随心所欲的福利。
事实上，除了实施禁足的玄一郎之外，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被禁足在家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一些，就算是华族之中的大小姐也从来没有像古时候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眼下是大正时期又不是平安时期！可就算异议满载，却碍于玄一郎对他们来说，在是“父亲”之前首先是“家主”，所以就算有意见，在尚未有人取得新任家主之位之前，谁都没有办法。
只好用这种一切都顺着她的方式来让她开心，却也只是聊胜于无，仅作安慰而已。
“今晚小春阿妙跟着我们过来好了，佣人是认识的人总是要好一些的。”清点了点头，“我们在庭院里等你们，请准备些赏花用的物事……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阿妙，这样没问题么？”
“啊，是的！”少女立刻点头。
“啊，麻烦多拿点甜的点心来。”
“是！”
她话音刚落，雅立刻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诶？雅哥哥怎么了？”
“不没什么。”他摇头。
如果只是这一天的话，稍微放任她晚上多吃一点大概也没关系。
爱吃甜食实在是个要不得的毛病——雅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只有今天晚上好了，他放弃说教她的权利。
他一边想着一边狠狠地扭过头去，狠狠地又哼了一声。
是说原本他就没必要说教这个不听话的死孩子好不好！
之后又交代了一些零碎的东西，本来这些都不需要主人特意交代佣人就会照着常规来办，可是清却很喜欢这样偶尔事无巨细都由自己安排的感觉，所以所有人也都耐着性子陪她玩。
交代完毕之后佣人们下去准备，而宫之杜家的少爷小姐们则集体移动去庭院。
四月的天气，樱花开得极盛，空气中飘满了花的香气，有风吹过的时候就会带下片片花瓣，花瓣也是轻飘飘的，落在肩膀上，轻轻触一下之后又打着旋落下去。
虽然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过看着樱花从自己身上落下去的样子，还是觉得很有趣。
“不如说有种‘衣服上的花瓣也落下来了呢’的感觉啊……”她抬起手接住空气中飘落的花瓣，然后转头朝跟在身后的兄长们笑，“虽然每年都看，可是每次看都会觉得好有趣。”
抬手的时候振袖袖底的图案就张了开来，渲染得很好的紫色在袖底沉淀成几乎与夜色相同的色调，袖角上樱花的图案与空气中飘落的花瓣几乎融为一体，正如同她所说，好像花瓣从衣服上飘下来了一样。
“不说话还觉得挺漂亮，一说话就觉得果然是个傻瓜。”雅扭过脸哼了一声。
“哎，诶嘿嘿——”少女完全没在意又被毒舌了一次，只是再次傻笑了一下。
“……笨蛋！”少年朝着自家妹妹走过去，撇了撇嘴向她伸出手。
“哪有，我一直觉得我挺聪明的——啊，谢谢。”
说话间兄长的手里就多了一片樱花花瓣，翻手丢掉之后又顺手敲了她一下脑袋。
“自己家的花又不是白天没看过，别这么兴奋，呆呼呼的，让下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嘛，白天看的时候和晚上看是两种感觉啦。”少女摸了摸被敲的地方，继续傻乎乎地笑，“平时家里规矩都禁止晚上出来的，这样的机会一年也只有这么一次而已，当然会稍微有点高兴。”
听见她说这话，身后的几位兄长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的情绪。
与她最亲近的雅干脆地扭过头去，一声不屑的哼卡在嗓子眼里，思及是在自家妹妹的面前，这才重又咽了回去。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知道，其实平时被真正禁止晚上离开主宅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佣人虽然有规矩禁止夜间行走，可是如果有人睡不着，稍微在庭院里呆一会儿却也是没问题的。
更别提家里规矩对他们来说几乎等于无物的几位少爷们，一周夜游三四次的大有人在。
只有她，为了防止她在视线之外的地方出什么事，家主甚至把她的房间就设立在了自己的旁边，别提夜游，就算在雅那里呆的稍微晚了些没回房玄一郎都会让女仆去把她“请”回去，这样入夜了还在庭院徘徊的机会的确只有一年一次。
就算玄一郎口头说着这是他们兄妹的聚会老人家不便参加，可绝对会在附近安插眼线。
这个家没有家主的视线死角，这句话绝不是说着玩的。
可这样的做法，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控制欲”的再次作祟而已。
对他们兄弟几个是这样，却并没有对幺妹这么严重。
这控制欲已经发展到了“变态”的程度，在周围旁观的人已经快要到爆发的临界点，可被这变态的控制欲所笼罩的人却毫无自觉。
却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毫无自觉，才更让几位兄长暴躁。
如果他们做了家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拿钱，也不是掌权，而是要解放这个妹妹。
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清大人，吩咐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问要放在哪里？”阿妙带着小春端着小矮几和几样甜点出现在众人面前，恭顺地齐齐低下头去。
“就在这里好了。”清指了指自己旁边的那片修剪得很好的草坪，“这里的花开得最好。”
“是，明白了！”
阿妙是在宫之杜家工作了五年的老人，小春虽然新进，可参与了日里明面上的赏花会的准备之后，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经验，此时两人搭配着工作，看上去虽然不紧不慢，可效率却很高，不一会儿就摆放好了矮几和坐垫，而后无声地立在了旁边等待主人落座。
座位排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每个人找了个中意的位置坐下，也不拘离谁更近些，一家兄弟难得有这样默契地不吵架的时候，就算平时互相看不爽，可风朗月清，此时也犯不着互相掐架。
清和茂同时在座的时候，总是很有一种风雅的味道。
偶尔在自己母亲的店里兼任艺伎的茂歌舞都不会差，而清的嗓子在家里也能排的上数一数二，酒量却不好，就算平时羞涩不太愿意在人前开口，不过只要一杯酒就足以让她红着脸开腔，同自家三哥合唱一曲从前听过的民谣。
有花有酒有笙歌，兄妹之间难得的聚会就这样持续到了深夜。
清早在半路就因为酒精作用而靠着雅的肩膀睡了过去，难得热闹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沉闷下来，除了声音稍微小了点之外，反倒喝得更加欢快了起来。
最后是进陪着勇把妹妹送回房间的。
在醉酒之后还能轻松抱起穿着正式和服的妹妹的人只有勇，而能看得住他不连妹妹带自己统统掉沟里的人就只剩兄弟之中酒量最好此时尚且未醉的进。
本来雅也准备跟来，只是讨厌家主的房间，加上兄弟之中尤其讨厌勇，所以只是别扭地转过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三杯倒的少女在自家兄长怀里睡得却不安稳，本想把人送回房间交给下人就走的勇却被妹妹紧紧地拽着衣襟动弹不得，可身上穿着和服又不能脱了衣服走，着实无奈了。
全家没人对家主有好感，就算是他也会觉得长时间待在这间与家主正对面的房间里会很不舒服，有种被全方位监视的感觉。
可这样又走不了，一直在这儿耗着绝非他们所愿。
这里不仅是家主的对面更是女儿的闺房，就算是自家的妹妹也好，两个成年男性在这里久留也总归是不妥。
最后还是进和女仆一起帮了忙，宫之杜家的四男动作轻柔揉着妹妹的手，一点一点让她放松手里拽着的衣襟，最后好不容易把衣服拽出来，女仆立刻把被角递给熟睡的少女让她紧紧握住。
一系列的动作都结束之后才算终于把她安顿了下来，至于一会儿要如何把她一身和服换成睡衣，就不是两位少爷操心的事情了。
忙完了这些之后，二人也就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门打开又关上，二人的视线与对面房间里的那个人对上了。
宫之杜玄一郎抱着手臂站在门边，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看着他们。
从关着的门里清楚地传来少女的梦呓声。
他们听见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哥，却不知道她在叫谁。
只是听见这声梦呓之后，二人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全家的房间都应该是隔音的，他们的房间几乎是只要关上门就完全听不清里面在做什么的程度，可幺妹的房间却连这点程度的梦呓都可以清楚地传出来。
家主病态的控制欲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二人眼下已经有了极其深入的理解。
“我绝对会拿到家主的位置。”勇握了握拳头，“你等着。”
“我也会尽力。”进紧紧抿着嘴唇，“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哦？那我会很高兴地等着的。”老人笑了笑袖起手，“来吧，我等着你们来给我更多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点滴小事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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