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点滴小事之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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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了之后，在玄一郎的安排下，清的相亲再次开始了。
并不像之前拜托正的时候一样，让年近三十的九十九院纪夫与十六岁的清见面，这次的相亲对象至少个个都十分靠谱，无论家世还是人品，在整个上层社会之中都是有口皆碑的，对方有意与宫之杜家联姻，那些少爷们年龄上也与清相仿，可以说无论最后选了谁都挑不出一丝错来，是完美的夫婿人选。
可清自己却一直对那些少爷兴趣缺缺，约好了一起吃饭也好，看电影也好，她都是能推便推，不能推就随意应付一下。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做的话，大概早就惹怒这些人了，可清本身就代表着和掌控着经济命脉的宫之杜家联姻的机会，多少只有华族之名却没有经济做基础的家族几乎是想破了脑袋地来争取这第一个确切的联姻名额，根本没人在意清本人到底是真的这样高贵冷艳不可接近，还是根本就不想嫁人这种事情。
在意这种事情的大概也只剩下家人而已了。
兄弟几个轮番问了几次都被少女以“他们根本没在意过我”给搪塞过去了，茂曾经趁着没人追问过“如何才算做在意”这种问题，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少女随随意意的“像哥哥一样”这种回答。
最后几位兄弟也只好感叹他们把自家妹妹宠得太过，再无二话。
本来婚姻就是清自己的事情，她不愿意的话谁强迫都不会幸福，他们做兄长的自然不会逼她。
年后的宫之杜家几乎每个人都开始事务繁忙了起来，对清的事情也没法太过上心，偶尔兄弟几个碰个头商量商量，过后还是一样埋头进自己的工作之中忙个天翻地覆。
在这样繁忙的条件下，几乎没人注意到一个相当反常的问题——从头至尾，理应对清的事情最上心的雅都没有参加过这种讨论。
清的婚事在选婿上缓慢磨着，该着急的不该着急的统统都不着急，维持着每周见一个人的频率，虽然这样在整个上流社会来说都是十分丢脸的事情，不过既然宫之杜家自己人都不觉得丢人，别的世家也只敢悄悄在私下里非议，该努力的时候却仍旧积极地将自家的青年才俊向外推。
清不是瞎子，雅从头到尾的转变，她看得一清二楚。
从躲她，到重新接受她，到再次不动声色地疏远她……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可她却知道哥哥放不下她。
快要摔倒的时候他总会出现扶她一把，碰到拿不到的东西的时候也总有人伸手替她拿出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有女仆拿来一束花告诉她是雅少爷送来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雅不愿意再靠近她，却又不愿意离开她。
这让她相当茫然，可茫然的同时她却依旧认真地想可以让哥哥回到自己身边的方法。
最后她选择的方法是顺着父亲的意思，不停地与父亲看上的青年相见。
她记得雅的确是讨厌她与别人相亲的，就如同她希望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可惜无论她做什么，到最后雅都还是在不动声色地在疏远她，反倒是她现在骑虎难下，相亲这种事情已经再也推不掉。
豪华餐厅里，少女面对着面前一眼不发的少年，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眼前这人在她眼里和从前的那么多人都没有区别，她甚至搞不清他与上一个相亲对象的区别——除了上周那个忘记叫什么名字的人话唠一样从开始点菜一路说到二人结账离开，而这次的人却除了点菜都没开过口这点之外。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造成现在的局面呢。
自己同这么多人相亲，雅哥哥都没有哪怕一点点触动么？
所有兄长都来问过她原因，只有雅却连面都没露过。
心里难受。
“再叹气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走。”
对面那个少年突然发了话，打断了她的想法。
第一次有相亲对象会用这样冷冰冰的语气和她说话，她愣了好一阵子，这才迷糊着眼睛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少年。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跟我吃饭的女人没事就叹气。你如果不喜欢跟我吃这顿饭，你可以现在就走，我不会强迫你。”他说。
今天这少年是谁家的少爷？记忆中好像是西园寺还是有栖川来着，父亲大人说过最好不要得罪他，虽然后续问题不是不能处理，可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但是她好歹也是宫之杜家大小姐，什么都不说任着他嚣张的话又实在憋屈的慌。
“走得了我早走了。”她最后撇过头去，“司机先生在吃完饭之前不会来，我不认识路。”
“我可以破例让我家的司机送你。”那少年嗤笑，“不要用这些做理由，说到底，你不愿意见我，但是也不敢反抗。”
直到此时清才开始正眼看那少年。
那是张用平淡无奇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的脸，比起家里的哥哥们来说根本是天上地下。
可他却有那样一双眼睛，和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相反的，格外吸引人的眼睛。
如果是别的场合，任谁见到这样一双眼睛都要惊叹的，可惜现在却是在相亲桌上。
此刻他根本无意掩饰自己眼中的刻薄与嘲讽，看得本身就心情不甚好的清格外上火。
“不敢反抗？你不也是一样。”被那双带着嘲讽和刻薄的眼睛盯着，一直以来众星捧月，从未有人会逆了她意思的清迅速地炸毛了，“我不信你想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见见被众人推崇的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可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个闷闷不乐的普通女人罢了，没什么意思。”
“你！”
“对着一个闷闷不乐的女人吃饭，无论什么山珍海味都会索然无味。”那不知是西园寺家还是有栖川家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水，凉凉地看向别处，再不说话。
清坐在原处，被他一席话说得瞬间如坐针毡。
是站起来还是继续坐着，是离开还是顶着这伤人的眼神和他吃完这顿饭。
这选择根本不需要转太多脑筋。
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心情，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而后放下。
“西园寺？有栖川？不，都无所谓。我这杯水没泼你是给你的家族面子，那么就这样，希望我们再也不用见面。”
说完这句话，她拖动了一下椅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出了饭店之后又走了一段，在面对一条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终于彻底茫然了。
不知道往哪里走，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敢过马路。
眼下是白天，又是整个帝都最繁华的地方，马路上车水马龙，让她看着就有些胆怯。去年九月的那个晚上差点被撞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此时她脑袋尚且清醒，没必要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闯这种马路。
正踌躇着怎么过去，身后却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而后是那个凉凉的声音。
“让你走你就走？还真是听话的大小姐。”那少年嗤笑了一下，声音里却带上了些许若有似无的暖意，“不过好歹还会反抗，和那些小姐们都不一样，我开始对你有点兴趣了。”
“不需要你对我有兴趣！”
“虽然之前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就这么放你走了的话，回家之后老头子会念叨我的。”他却没在意清差劲的语气，兀自往下说下去，“你那边也一定不好交代吧，那么，尊敬的小姐，愿意赏光和我吃顿饭么？”
“不愿意！”
“很好，那么就回去吧，饭菜已经上来了。”那少年笑嘻嘻地无视了清的意愿，依旧用她无法挣脱却不会留下痕迹的恰好力气握着她的手腕，“还有，我可不是有栖川，我是西园寺，西园寺公一。”
“你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必须记住呀。”西园寺家的少爷笑了笑，弯腰在清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因为那将会是你以后的丈夫的名字……别的小姐们都太无趣了，反正都是要成婚，娶一只会反抗的小猫回家或许会让生活多些色彩也说不定。”
“会听人话么！我让你放手，放手啊喂！”
帝国饭店的侍者们训练有素，见到穿着和服的清迈着小碎步飞奔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惊讶，见到顿了顿之后也追了出去的公一也未曾惊讶，看到他们俩又回来了之后便更加不会显露出任何一丝惊讶的样子来。
他们只是手脚麻利地重新拖开椅子，给二人重新倒上热茶，而后沉默而有礼地退回远处，仿佛刚刚那些插曲从未存在过一般，招呼传菜的侍者将热菜上桌。
“我真后悔刚刚那杯水没用来泼你，你这个……”被迫坐下之后便再也没有理由再次离开，于是清只能气呼呼地瞪住西园寺公一，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差劲的词汇来形容他，“……无赖！”
“谢谢，这么说过我的小姐，你还是第一个。”
“相信我，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清斜了他一眼之后闭上了嘴，一副再不愿意说话的表情。
于是公一摊了摊手，也闭上了嘴，可手下却没闲着，伸手夹了一只螃蟹递给清。
“尝尝，现在还不到吃螃蟹的时节，只有这里有新鲜的螃蟹。”
“我不爱吃螃蟹。”
“那三文鱼呢？”
“我不爱吃鱼。”
“蛋糕不错，喜欢么？”
“不喜欢，统统不喜欢。”清气鼓鼓地坐在一边，抱着必须要破坏这场相亲的心，拒绝碰公一推荐的任何东西。
不过西园寺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反而更加饶有兴趣了起来，仿佛剥下了淑女大小姐的面具，此时撒泼耍赖大小姐脾气的清更让他觉得有趣。
“那么想吃什么就去和侍者说，我请你。”他放下筷子，向站在旁边待命的侍者招了招手。
“我想吃关东煮，你请？”清挑衅地挑了挑眉毛，“大少爷，你见过那种东西么？”
其实她自己也没吃过，只在小春给她找来的书上看到过而已。但是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坚定地认为这种大少爷应该跟她一样，根本看不上那种平民食品。
可惜西园寺家的大少爷听了她的话之后，眉毛都没皱一下，只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拍下几张大钞，而后在侍者的恭送之下留着那一桌没动过的山珍海味，拽着清离开了饭店大门。
帝都这种地方想要找关东煮其实不难，可银座这种地方却的确没有。
西园寺公一根本没在银座转，他只吩咐饭店备了一辆车，让司机直奔城市边缘的平民区，而后在一番问路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家卖关东煮的小摊。
此时并不是吃饭的时节，大部分人都在工作当中，就连卖关东煮的老爷爷都没料到此时居然会有客人上门，而且还是穿着光鲜，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的人。
但是惊讶归惊讶，他还是熟练地放下了供客人坐的条凳，认真地擦了几下之后才放下来。
“客人坐，稍等一会儿就好。”他热情地招呼二人，而后开始煮汤。
西园寺公一于是拽着清一起坐了下来。
“怎么样，这下满意么？”他笑了笑，“公主。”
“……我不是公主，你知道的，我宫之杜家不属于华族。”清低下头，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没关系，在我看来你比那些拿腔作调一板一眼的小姐们更像公主，这样就够了。”
她没再说话。
直到一人一份的关东煮摆上了二人的面前，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沉默着吃到了一半的时候，清才再次开了口。
“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不会嫁给你的。”她闷闷地说，“你是个好人，可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不是你。”
“哦，那种事情啊，我知道啊。”公一没事人一样开口，“这怎么了？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有关系么？”
“没关系么？”清歪过头看他，“我说，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要嫁给你。”
“你有喜欢的人，但是不能与对方结合，所以才会这么郁结。”公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也转头看着清，“既然不能结合，那与谁结婚又有什么关系？不如嫁给我。”
“你怎么知道不能。”
“如果能的话，你还会相亲这么多次么？”公一挑起嘴角，“大家都在说你的事情，可惜不是什么好词……所以我给你句实话，我今天来其实并不是为了见见天仙的，而是为了见识一下，看不上任何人的冷艳高贵的公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有趣的公主，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
因为相亲这么多次，放了那么多华族的鸽子的缘故，清自己也知道自己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可现在被公一挑明说破，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所以她并没有说话。
“我不会跟你说什么官腔或是骗女人的谎话，你的心不在我手里，所以那些虚的都没用。我只跟说一句话，如果你必须嫁人的话，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如果定下来，我们俩可以集体免除接下来的相亲的烦恼。而我对你的兴趣也还远远不到喜欢你的程度，所以就算结了婚，只要你不为西园寺家抹黑，我也不会干涉你过多。”西园寺的大少爷一脸冷静淡定，“政治婚姻就是这样的东西，所以如果你真的如传闻所说是个聪明的公主的话，就当是个对双方都有利的交易，愉快地答应我，怎样？”
清仍旧没说话，只是低头，闷闷地吃眼前那碗关东煮。
其实她觉得这种平民的食物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珍馐佳肴吃多了，关东煮反而有种新鲜的感觉。
就如同在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突然注入了新鲜的空气一样，眼下吃的东西给她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其实并不算太糟糕。
关东煮也好，这个西园寺也好，还有他的提议也好。
至少他看着的是自己这个人，他为了双方两个人的利益而提出了合理的交易，不是为了宫之杜家背后的财力来对她说花言巧语。
如果她喜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亲生兄长的话，这的确是有利而合理的交易，她本可以一口答应的。
可她现在却说，让我想想。
公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卖关东煮的老爷爷要了纸笔，而后写下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房间里的私人电话，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时给我联系。”他说。
最后两家的司机终于通过饭店的消息找到他们俩的时候已然焦头烂额，不过看见少爷小姐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的背影之后终于释然了。
年轻人嘛，这才是年轻人的样子啊……
两名司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却欣慰的表情。
而后在宫之杜家服务了许多年的司机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正在上车的西园寺家的少爷，将自家小姐也迎上了车。
当晚雅再次被玄一郎召进了书房，出来之后的少年的拳头握的比上次更紧，骨节比上次更白，甚至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即使不断地催眠自己他要做的事情是对的，是应该做的，可到最后他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
他不愿意。
他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看到他与清各自嫁娶的那天。
可就算他真的死了，清也不会是他的。
思及此处，他终于重重地向着自己房间的墙面砸了一拳。
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他只有向前。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点滴小事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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