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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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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夜晚,S市必然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刑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某车水马龙的大马路的正中央。
旁边呼啸而过的车辆鸣笛以表示不满的心情,间或有一两个司机放慢了车速,探出头来骂这个不看红绿灯就试图横穿马路中间的二货:“奶奶个头!大过节的,你想死啊!”
……刑蔚不禁汗颜。老天爷故意的吧?是很遗憾没能用飞机收了他,所以直接就把他的落地点定在一个很容易被撞死的地方?!
他的正对面的商业大厦上,整面墙的LED广告上面,华丽丽地标注着现在的时间——2016年12月25日22点15分。刑蔚像是个低能儿一样,还特意伸出手指去数,一连数了三遍。
2016年。八年后。是他上一次来到这里的两个月之后。
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此时,恰好绿灯亮了起来,刑蔚便向路边走了过去。穿过迎面而来的过马路人群,他看到对面的绿灯下面,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僵在那里,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是安晋臣。
很伤感。刑蔚觉得对面站着的人如果是小安,这应该是一段不错的戏码——茫茫人海就这么碰上,他一来到这里,马路对面站着的就是自己想念的人。
不仅不是,而且刑蔚觉得自己和对面此人的关系,充其量应该也就算是混了个脸熟的路人罢了……如果不是现在这个人脸上那100%“见鬼了”的表情,他甚至不确定时隔八年,这个家伙是不是还记得有自己这个人存在过。
随着他向那个人靠近,此人墨镜下面的脸青白不定。
当然是见鬼了。
两个月前,在LU的店里,肖恒非要说安晋臣拉着的那个戴帽子的家伙是刑蔚,大明星洛予辰其实是压根没信的。
这上哪信去?哪怕老婆的话在自己这里就是圣旨,难道还能把别人家死掉的家伙给说活过来不成?
充其量长得像而已呗?再或者,有些人的怀抱着良好的愿望,因而不管看安晋臣拉着谁都像是刑蔚。
理论上……时隔八年加上根本原来也就不太熟,洛予辰自以为就算在大马路上看到刑蔚也认不出来,根本已经不大能想起刑蔚的音容笑貌了。
但是现在某个人赫然出现在面前,从马路对面越走越近,洛予辰只觉得脊背森森发寒。这这这这这……毕竟刑蔚原来长得并不是一张大众脸,所以,其实真的在大马路上看到了,是完完全全认得出来的!
而且,让大明星觉得毛骨悚然的问题所在就是——在他的认知里,他现在并不是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刑蔚的人,这货——就是刑蔚本尊啊!
而且感觉上还是很新鲜的完全年轻人状态的,除了不是他记忆中的一头长发之外不论怎么看都是和他死掉的时间差不多年纪的刑蔚本人啊!
嗯……大过节的,鬼魂出没什么的也是正常。
他看不见我,我也没看见他。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喂,洛予辰。”
擦!完全暴露了吗?大明星十分不情愿地回过头去,对面是刑蔚一张灿烂的笑脸。
“不好意思呀,你还记得我的吧?我找人呢,那个……你应该有安晋臣的电话吧?”
“我……有……”无波无澜,冷汗狂飙。
“介意帮我打一个不?”
“……”
嘟——嘟——嘟——安晋臣你个混蛋快接!这家伙是你前男友吧?勾魂索命还是打击报复都是找你安晋臣不是找无辜的路人甲吧?
话说老子和你俩关系都不过是点头之交吧!
还没那么熟——有时候直接无视连头都不会点的!
为什么找到我头上来?!
“他没有接耶,大概是周围太吵了没有听到吧。”
“那你知道他现在的住址吗?”
“他……房子烧了,还没整顿好,暂时住我家。但是……刚才好像出去买东西了。总之,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去。”
“哦,无妨,”刑蔚心道知道小安还没事我就放心了,而且,也知道去哪儿找:“你家我认识。”
你……家……我……认……识……
听到说不清是幽灵还是鬼魂类物体说出来这种话,还真是宽面条泪啊!
“对了,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八年前的银行卡现在还能不能刷,能借点现金么……”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回来就问人借钱,还不算什么熟人,咳咳。
洛予辰恨不得把钱包带一身的衣服都双手送给他,如果这样就能顺利送佛上西天的话……
“谢谢,我一定尽快还你。”刑蔚真诚地说。
“不还……也不要紧的。”谁敢要你还啊!
“话说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去车站……接肖恒。”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好歹看在你和我男人是好友一场的份上别缠着我不放啦!
“哦,那正好,”刑蔚笑道:“顺便告诉他一声我回来啦。”
“……好。”
好……好你个大头鬼啊。
大明星浑身冷汗,头也不回,大步走在大马路上。
一切都是幻觉。幻觉。幻觉。幻觉。
一切都是噩梦。噩梦。噩梦。噩梦。
***
大明星的家在市郊,倒是和自己以前的家距离不过三五站车程。刑蔚到了市郊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洛予辰家的房子里似乎是没人,一片黑灯瞎火的。刑蔚站在楼下按了按门铃,也没人答应。
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啊。
小安……会去哪儿呢?我是不是应该坐在这门口等呢?
白色圣诞节——就好像应景一样,盐粒子一样的雪,缓缓地从天际飘落了下来。
呀……刑蔚伸开双手去接。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一个小安很可能会去的地方。
***
干净而安静的街道,静静沉睡在在白雪之中,连绵数百米的小地灯上面,只有一只高高的路灯孤亮着。
在那路光辉照耀的范围,静静立着的正是刑蔚和安晋臣以前的家。房子已经不是焦黑的状态了,搭着架梯,一副施工重建中的模样,周围还有拉起来的遮挡墙,以及堆在附近的很多建筑用料。
同时,刑蔚也一眼看到了自己在寻找着的人。
房前的台阶上,安晋臣的头正靠着一边的扶手,闭着眼睛。
他似乎睡着了,装满了食物和袋子放在身边,旁边是两罐喝光了的啤酒瓶子,雪停留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把他变成了半个雪人,他垂着头,鼻梁上面的黑框眼镜滑了下来,一副挂着摇摇欲坠的样子。
“小安?”刑蔚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去,将眼镜推回安晋臣的鼻梁上。
“喝多了也不能在这里睡,会着凉哦。”
“嗯……”安晋臣半睡半醒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安,我回来了。”
唔嗯……应该还是在梦中吧?
只有在梦中,才能有那么好的事情发生。安晋臣心说,不能醒,不能醒,我还不想醒过来。
可是下一秒,拥抱的温度,却让他瞬间清醒。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天空,细腻的白雪落在镜片上,镜片下面,眼中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又来……看我了吗?”
刑蔚紧紧抱着安晋臣,嗤嗤地在他耳边轻笑着。
对,我又来了。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不会再跑掉了。
现在是二十三岁的刑蔚,三十二岁的安晋臣。刑蔚想了想,还好,还没有差太多。
经过了那么多时间,终于可以再次紧紧拥抱你了。
“我希望……大哥哥的愿望能够实现。”
“只要你答应下一次让我找到你的时候,依照约定好好待在我身边,不会再像这一次一样跑掉,不会先离开我,好不好?”
“我就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再来看我,好不好?”
“我希望,我所爱的那个人……有一天能够重获幸福。”
而我那时候所许下的愿望,与你之间的约定——在今后的日子里,也终于能够实现。
****
尾巴
“喂,有你这样的吗?你小子进温柔乡了就不能发条短信过来啊!?昨天晚上我们出去找了你一夜——!都去派出所报警了,要不是警察说失踪二十四小时才能展开搜寻,你小子就已经成了待查失踪人口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晋臣对着手机一个劲儿地道歉。
忘了,全忘了。
刑蔚回来了,然后他在惊喜之余,就把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和事物全部忘光了……
“对不起值几个钱啊!”洛予辰在电话对面咬牙切齿,随即压低声音恨恨道:“安晋臣……我精心准备的圣诞夜……都是你!就因为你小子泡汤了!早知道你这么祸害当初我会答应肖恒让你进来住?你赔给我!赔给我!混账!你待在我家两个月,所有害我不能做的事情,全部赔给我!”
“……”安晋臣黑线:“真的……对不起。”
“对了对了,”对面用更小的声音道:“话说……那不干净的东西……难不成现在在你身边么?”
“……”安晋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去慢慢消化吧……
***
“哎呀?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咦,这个吗?”
安晋臣钥匙扣上,扣着一只半透明的孔雀色贝壳。那银色的搭扣,绑上的红线,刑蔚看着觉得未免也太眼熟了。
“……是我捡的。”
“好奇怪,你从哪儿捡的?这是我的东西耶……”而且理论上,是丢在了八年前的美国才对吧?这都能被你捡到?
“是吗?那就还给你好了,”安晋臣将那贝壳从钥匙扣上解了下去,又从胸口挂着的棕色皮绳上,解下了那只工艺繁复的锚。
“这个……也一起戴回去吧。”
“其实也挺相配的吧……毕竟都是海里的东西。”
白金的锚,旁边是蓝紫色的贝壳,一起挂在项链上。刑蔚心道有些可惜,贝壳倒是找回来了,可那两颗小橡果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要是也能挂在一起就好了。
虽然……挂那么多东西的话,会显得很不伦不伦吧。
转眼间,他已经回到未来十余天了。不同于上次,因为这次是正式性回归,在这十余天里刑蔚做了很多事情,造成了原先小圈子里不小的惊悚和恐慌,引来了不少围观看稀罕的朋友,然后,费尽口舌地一一解释,再一一解释,简直累不死个人。
总之,时至今日,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朋友真的相信他不是挺尸不是幽灵,最起码不再会有太多人继续以看不干净的东西了的敏锐且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了。
唉……一切,都得慢慢来。
“咦……院子里面的这些是……”
这几天,刑蔚都忙着陪小安一起重建家园。那场大火把后院里的植物也吞噬了一大半,重新整顿之后,安晋臣居然在后院里全部移栽上了他喜欢玫瑰花。
“你还……记得啊。”
安晋臣微微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
逞着自己年轻力壮,把小安要做的活都抢过来做,跟着工人一起重建家园的时候刑蔚可谓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房子重建的进度很快,已经逐渐进入了收尾期,而安晋臣也已经搬回了原本就没有怎么被烧到阁楼里。
刑蔚来这里的第十五天,夜。
“小安,我说过会一直留在这里的,这一次真的不会走了,不要那么担心啦……”
“嗯。”
“那为什么还不睡,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
“那就安心睡嘛,不会有事的。”
安晋臣却靠在床边坐着,拉着刑蔚一只手,温柔地望着他,定定地摇了摇头。
“小安……”
“我不困。”
“骗人,怎么可能不困?”刑蔚的头埋在枕头里,正在和倦意做着最后徒劳的斗争:“干了一天的活,怎么……可能不困啊?我……我啊……可能下一秒钟就要睡着了……”
“你先睡吧。”
“小安……”
“乖。”
“呐,小安……明天醒过来,如果我还在这里的话,就答应我几件事吧。”
“什么?”
“首先,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都累出黑眼圈了……还非要守着我不肯睡,这样……不行……”
“嗯。”
“还有……以前说了惹你不高兴的话立刻就会吼我的,现在也别太让着我嘛,别太纵容我,我会不习惯……”
“嗯。”
“别不舍得差遣奴役我……随便用吧……我反正……还年轻……”
“嗯。”
“还有……呼——”
安晋臣微微笑了,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刑蔚耳边散乱的发丝。
月光皎洁,好像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夜。他也终于仿佛找回了早已经失落在了某个尘封之地的某种心情,缓缓地用一种极为轻微的声音,哼唱出一个久违的空灵而动听的旋律。
“我只想给你而唱歌而已,如果你真的喜欢听,我可以一辈子都只给你唱。”
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第二天清晨。
露珠从某棵腊梅的枝头滑下,被下面的枯草的叶子一弹,又落在田边低矮的野草莓上。顺着馥郁着红色果子,缓缓落在雪地里。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小阁楼,一片温暖干净的明亮。
“嗯……”刑蔚缓缓睁开了眼睛。
果然哪里也没去吧——还在这儿。
今后也哪儿都不会去了。
安晋臣还维持这昨夜守着他的姿势,坐在床边,靠着窗台,可惜也没有能够顽强地撑下来一夜,此刻的他,正低着头熟睡着。
没关系的,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会在你身边。
刑蔚爬了起来,吻了吻安晋臣额前黑色的头发,轻轻地说了声:“小安,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