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错爱》橙子雨

13、第 13 章

　　那样对安晋臣真的好吗？让他继续地等待，继续地沦陷，继续地伤心，那种行为真的是安抚，还是再度地扯开他的伤口让他不得安生呢？这样真的对安晋臣好么？

　　而然后，在那过后，在之后的三十天用完之后，安晋臣又会变得怎样呢？

　　结局已经写好了，是一个不可能团圆的结局，所以，就算改变了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现在就答应我，但是无论你会不会来，我都会一直等你。”

　　安晋臣望着他，表情柔和，目光沉静如水。

　　他越这样，刑蔚越是感到揪心和负罪感一并燃起。
　　***

　　第七章

　　“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如果有空的话，我带你上街去吧。”

　　刑蔚倒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在这个不属自己的时空，能有什么打算呢？

　　可是……上街？

　　“就算只有十五天……嗯，十四天，我也要把你照顾好了啊。不能让你吃得不舒服，住得不舒服。”安晋臣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摸了摸刑蔚的头：“走吧，起码买几件穿着舒服的衣服，还有我记得你对很多日常的东西，包括牙刷一类的都挺挑剔的呢。”

　　“我哪有很挑剔，凑合着都能用啊！”而且我之前显得那么讲究，其实是因为你，我舍不得给你用不好的东西啊！

　　“而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去不好吧？万一遇到熟人……”

　　一只鸭舌帽落在了刑蔚的头上，然后是墨镜，被安晋臣推到他的脸上。

　　“这样就可以了吧？放心，何况S市那么大，哪里有这么巧就遇上熟人？”

　　驱车进了市里。十年后的S市，比起刑蔚记忆中还要繁华很多。路过熟悉的商业区，刑蔚惊叹于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十年前，他的办公大楼在这一带还算是一眼看得见的地标式建筑，而现在，早已埋没在各种新型建筑中，完全看不出昔日的辉煌了。

　　“靠——又是洛予辰——”

　　市中心最大的两间商业大厦之间联络桥的广告板上，华丽丽地是刑蔚最讨厌的那个大明星的高端手机广告，光是一张脸，就有一层楼那么高。

　　刑蔚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

　　这么大的广告牌，他凭什么啊？他哪一点点比得过安晋臣啊？唉，要是小安不隐退，绝对轮不到他来影响市容！

　　好可惜……刑蔚想着之前看的安晋臣的那些MV，明明有潜质有实力，又那么热爱音乐，本来可以一路星光灿烂的，本来能够让所有人听到他的歌声他的曲子的，却因为他，丢掉了本应该属自己的辉煌与荣耀。

　　唉……还是别想了，再想下去，又要进牛角尖了。

　　“对了，话说我的公司——不对不对，那是老爸的公司，后来也就是你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老头子身体可还好？”

　　“公司……已经在几年前被狐狸收购了。现在虽然还保有原来的名字，但其实和他们已经是一家了。”

　　“是吗，果然输了啊……”刑蔚叹气，本来自己的商业才干就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和那只高智商狐狸勉强抗衡，在他之后，果然后继无人啊……

　　“抱歉，那是你注入很多心血的东西，我却没能好好守护。”安晋臣有些难过地低声道：“我本来也是想要接手的，可是，对管理本来就一窍不通，卖给狐狸也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实在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你的宝贝公司，一步一步在我手里断送掉。”

　　“无妨啊！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刑蔚嘿嘿笑着，突然发现安晋臣一脸的落寞，也讪讪不再笑了。

　　“至于老爸，之后就放弃了娱乐界的生意，专注地产和黄金。而他本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兢兢业业并对女人来者不拒……”

　　“没再玩出来一男半女？”

　　“有，我和友梨现在又多了三个弟弟，其中一对还是双胞胎。不过他们都还小，都才两三岁……母亲好像也都是酒店女……一样给了钱遣散了……”

　　本来这么问，多半只是为了扭转有些冻结的气氛。刑蔚没想到那个老头子真的还那么不检点。

　　“老爸那种人……大概以为全世界都为了他的钱吧，所以他就不断用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感情，孩子等等”停了停，安晋臣叹道：“我对我妈妈没有太多的印象了，但是我记得她跟我说过我的爸爸，我妈是真心爱着那个老头的，直到死都以为他一定会去接她，呵呵，真傻……”

　　“那个人是……不怎么讲情谊的。”刑蔚自己又何尝没见识过？好歹被那个人当成儿子养了十几年，发现不是亲生的之后，完全不给他一点情面剥夺干净就赶出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话说我那个时候我真是惨。所有账户和银行卡瞬间被冻结，公司的大门一步也不让我再踏进去。我想要找他解释，甚至连想再见他一面谈一谈都不可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我也不是有意欺骗他，好歹我之前当他儿子的时候一直非常努力用功，也给他在朋友面前长了不少脸，十几年的父子情分结果说断就断了。”

　　刑蔚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唉！不过站在老头的角度想想，也不是他的错啦！白白替不认识的人养儿子养了十几年，要什么给什么，结果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在受罪，任谁心里也不舒服吧。我已经决定只记得老头子的好了，记得他白白把我养大，就行了——”

　　刑蔚说着，往座位上懒懒靠去。扯平了，反正他就算想当孝子，也没有给人家养老送终的命数，老头子早早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也好。

　　“对不起，”一旁安晋臣喃喃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一夜之间无家可归……”

　　“不是你的错啦！”

　　“嗯……对了，你过来的这段时间，不正……是那个时候？我一直想问你呢，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日子有没有很难过？”

　　“呵呵，没关系的。虽然一分钱也没有——不过我不是有那么多朋友吗？友梨偷偷给我送了一笔钱，大家也都愿意收留我。我想还是不要麻烦人家，就尝试了几个月住地下室吃泡面的人生，不过很快就找到工作搬去宿舍了，也还好啦。物质上面倒是无所谓，精神上面确实……有些被折磨是真的，因为你一直不肯理我啊！”

　　“……抱歉。”安晋臣低头道。

　　“你不用跟我道歉啦！你当时的心情我很能理解！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的身世却不敢告诉你，整天还口口声声的喜欢你，说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结果发现其实我只是个卑劣小人，占着属你的一切都不敢说……你一定觉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吧。”

　　“我……没有。”安晋臣慌忙否认。

　　“你有！你绝对有！”刑蔚皱眉道：“那时候我好后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你以前有多信任我，但我居然让你失望了……我根本就不值得你的心意和信任。”

　　“不是！是我自己发神经！”安晋臣大声道：“你明明已经对我够好了，你所能做到的补偿你都做到了——捧我，照顾我，对我无微不至！可是我……那个时候的我……”

　　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呢？是害怕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歉意？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是这么多年来孤苦飘零生活的宣泄？还是被人煽动，或者是他的本性就是遗传自了父亲，刻薄，冷血？

　　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不幸和苦难都是刑蔚造成的，而他居然装作关心，骗他，利用他，继续占有他所有的一切。所以，他决定报复，就这样被蒙蔽了双眼走上了歧途。

　　可其实，刑蔚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啊……虽然没有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是无论是替他在事业上铺路，还是对他的爱意与照顾，已经给了他的，准备给予他的，每一样都是最好的啊……

　　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

　　“如果我……当时能够看开一点，能够宽容一点，也许今天我就什么都有了。有你在我身边，也可以走在我最热衷的音乐道路上。可是……我为什么这么愚蠢，然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我活该。”

　　“小安……”

　　车子开进了百货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熄了火，安晋臣却没有立刻拉开车门。他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刑蔚。

　　“喂……”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刑蔚看不到安晋臣的表情，他感受着紧紧包围着身子的真实的厚重感，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安的气息，小安的一切。

　　心脏在隐隐发痛，却又在狂跳着，血管里血液的温度仿佛瞬间升高了一样，这是一种极为莫名其妙的，仿佛初恋一样青涩而萌动，牵扯得胸口发痛的异样感情。

　　我……我喜欢这个人。

　　我喜欢眼前这个人。我很喜欢正紧紧抱着我的这个人。

　　不应该，升起了一种隐隐的罪恶感，仿佛自己背叛了谁一样。

　　这让刑蔚倍感纠结，又是这种感觉——明明自己现在抱着的也是小安啊，不同的只是时间罢了，刑蔚本来就喜欢安晋臣，管他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虽然性格大有不同，仍应该一视同仁，毕竟小安就是小安，本质没有变。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如今身体里面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抱紧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不放手，安慰他，不再让他难过。

　　而十年前的那个人，明明昨天还是心头至爱，现在却仿佛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遥远而不真实。

　　甚至于，产生了一种类似“让我心疼的是现在这个！我想要的人是现在这个！过去的那个家伙，和我无关管不了了”这样的心情。

　　这难道是……所谓的变心吗？

　　这确实是类似变心的心情吧？可是理论上来讲，又说不通啊……变来变去都是被同一个人吸引，这还叫什么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