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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相亲!?”办公室里唐蔓很明显的愣住了。

      她和赵飞飞虽然在办公室里坐邻桌可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她怎么忽然间找上自己?

      “是啊。”赵飞飞习惯性的挑了挑细眉。她的眉毛很尖,尖的仿佛能在硬纸板上戳出一个洞,她这么一挑眉,那眉毛便高高的:“刚才介绍人给我打电话说男方临时加了一个人,让我这边也加一个。”

      她之所以找上唐蔓是有原因的:其一唐蔓被人算计了大祸,却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办公室里,这就说明她的后台很硬。自己就应该多和她亲近。
      其二她没有朋友,找不到人陪相。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唐蔓相貌平平,又不化妆打扮自己。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女性应有的自信与美丽,没有一点竞争力。这次的相亲对象可都是她千辛万苦的找她那个家财万贯的姨妈帮忙介绍的收入相当可观的社会精英。机会不多一定要抓牢。有了唐蔓做陪衬,二位财俊说不定都会对自己有意思。

      这一箭三雕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眼见唐蔓犹豫便有央求:“我都25岁了,不趁现在抓紧找,等再大点,等待我的就只剩下二婚男了。帮帮我吧?”

      唐蔓不好推辞只得答应。

      “谢啦!”赵飞飞唇角满意的高高翘起。

      刚下班,唐蔓就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大致意思是赶紧回家,烹了她最爱吃的番茄大虾。这才想起来明天她歇班今晚得回家住。

      报社离家太远,她在报社附近租房子住,只有歇班的时候才回家住一宿、待一天。

      一进门一股番茄大虾的酸甜味扑鼻而来。

      她的妈妈王楚珍忙招呼她:“马上吃饭了,赶紧去洗手。你爸爸今天在外面有饭局,不回来吃了。”

      “哦”她应了一声,去洗手间洗手。

      虽然是傍晚时分,外面依然闷热,温度至少也有36摄氏度。哗……哗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是温的。

      唐蔓洗了手,又洗了脸,想洗去燥热,可当手触碰到额头那块凹凸不平的肌肤时,温热的水好似忽然间变成了滚烫的,烫的手指生疼,立刻缩了回来。

      水龙头里的水依旧哗……哗的垂直流出来,流到陶瓷洗手盆里又哗……哗的流进下水道。

      她缓缓抬起头,镜子中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

      将微湿的刘海锊到一边,一道狰狞的疤痕顿时显现出来它就像一条正在扭动爬行的蜈蚣又像是多了几条腿的壁虎。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空气好似凝固成看不见的玻璃,轻轻的一触就破裂成两块、三块、四块,直到最后成为粉末。

      这条疤痕,这条蜈蚣,这条多了几条腿的壁虎就像一个已经解开的封印,一道催命符咒时时刻刻提醒她,她的错,她的罪,和那条已经逝去的年轻生命。

      这是惩罚,她甘愿受罚。

      “洗个手也这么慢。”王初珍催促。

      “马上。”唐蔓拧紧水龙头,去拿毛巾。谁知手却发抖,粉红色的毛巾就如同凋零的凄美花朵掉到了地上。

      她咽了口唾沫,捡起毛巾,胡乱的擦干脸。又仔细的整理了刘海,直至看不见额上的疤才走出洗手间。

      有着素蓝色花朵的洁白瓷碟子里十几只大海虾堆在一起像很小的小矮山。只不过这山是红色的,那是浓稠的番茄汁就像粘稠的鲜红的血。

      王初珍没有看出到女儿的异样,她叹了口气说:“下次校对时,认真点,多用点心。这次要不是你舅舅压着,你这份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唐蔓“嗯”了一声。

      看着木讷的女儿,她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人家坚信,年纪轻轻的就有了自己的公司。那天我逛商场还碰见他跟女朋友了。对了,他女朋友长活脱脱的就是长大后的洛优,我还以为……”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王初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女儿的反应。

      正在拿筷子的手忽然顿住。时光如梭一样倒退,最后定格在嘴角挂着恬静笑容的少女脸上。

      这张青春的脸庞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将她戳的鲜血淋漓。

      王楚珍长长的叹息,无限爱怜的看着女儿:“蔓蔓,有些事该忘还是要忘的。”

      唐蔓若无其事的夹了一只大虾仁放进妈妈碗里安慰性笑道:“妈,我没事。”

      “那就好。”王初珍笑笑却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慢慢的,瓷碟子里沾着粘稠血液的海虾尸体渐渐变冷了……

      夜里她睡得不好,又做了噩梦。紧蹙着眉头,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缓缓滑落。

      在一片支离破碎中一辆早已扭曲变形得认不出样子的小绵羊摩托车横压在一个少女的身上,少女身下股股触目的鲜血如水般的流到她的脚下,她惊恐的往后退,脚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她扭过头看,那是一只被血染红的旅游鞋,少女的脸渐渐变得清晰,那张脸满是血污的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扭曲而诡异。唐蔓认出来了,那是洛优。她最好的朋友梁洛优……

      她被噩梦惊醒,用手背随意的擦了擦额头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伤疤。小心翼翼的用食指一点一点的抚摸着,疤上仿佛带着一根根看不见的针,摸一下就被针扎的痛一下,那种痛可已经渗入到骨髓。

      她轻手轻脚的到厨房喝了杯水。

      其实她不住在家里并不全是因为家离报社太远,上下班不方便,主要原因还是怕夜里被噩梦惊醒后吵醒父母……被他们看见她这副样子一定会伤身叹息。

      洛优就是家里的一个禁忌。

      当年车祸后她被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才知道洛优去世的消息,伤心欲绝自责悔恨几乎崩溃,心理医生每天来跟她说话。

      后来又陆续的做了几次小手术后身体渐渐恢复,可心中的创伤却无法好转。

      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父亲苍老十岁,母亲以泪洗面。他们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唯恐提到洛优刺激到自己。出院以后直接听从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带着她离开a市,搬来c市。

      今晚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吸盘要把人吸进黑暗的最深处,关进黑暗的牢笼里一辈子。

      街道上空荡寂寥,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活物,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七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从贫穷到富有,也可以让一个人从愚笨到干练,却独独不能让心中的伤口痊愈。

      七年里她曾无数次被噩梦惊醒后忏悔到天明。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天渐渐亮了,可是亮的朦朦胧胧,就像被一层纱笼罩着。街道上已经开始有零星的人晨跑,用不了多久世界就会变得喧嚣。

      寂寞的喧嚣。

      双腿早已麻木,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踉跄跄走到厕所洗漱。

      相亲定在了晚上六点,王楚珍不赞成的皱起了眉:“对方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要是骗子呢?别去了。回来让你舅妈给你介绍一个知根知底的。”

      “妈,我就是陪同事没别的意思。”唐蔓系好鞋带出门。

      打车来到乐府酒楼,正好看见赵飞飞缓缓的从出租车里出来。

      原本及肩的长发被盘成时下最流行的样式,更显端庄。看似价格不菲的裙子很好的掩饰了体态上的不足,更衬得一双腿洁白修长。

      高跟鞋上的水晶亮片,被酒楼璀璨的灯光照的越发夺目,犹如在众星捧月中走来。

      饶是唐蔓一个女人,也不由得看呆了。

      赵飞飞见了唐蔓忙走上前来,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唐蔓你来了。”

      唐蔓这才如梦初醒的笑了笑。

      如果说光鲜亮丽的赵飞飞是池塘里一朵看似美丽洁雅的荷花,素面的唐蔓就是池塘里的一抹淤泥,没有一丝女性应有的韵味,普通的衬衣布裤更显寒酸。二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天壤之别,唐蔓不自觉的又低下了头。

      感受着四周惊艳或是羡慕的目光,赵飞飞将头昂的更高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半年的工资也没有白花。目光扫到一旁的绿叶便更加的得意并开始佩服起自己的英明睿智来。

      她刻意而又亲昵的挽桩绿叶’的胳膊:“咱们进去吧。”

      进了包间,不出所料的男人的目光里闪过了惊艳,可惜的是只有一位。另一位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她一愣不由得挺了挺胸脯,莞尔笑道:“不知哪位是郭先生?”

      发愣的男士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笑说:“我是郭启星”又指了指旁边轮廓深邃的男子:“这位是萧子默,请问你是赵小姐吗?”声音极其爽朗。

      “我是赵飞飞。”她侧过身子介绍一旁的唐蔓:“这位是我的同事唐蔓。”

      两位男士这才注意到原来包间里竟还有一个人。

      郭启星愣了一下旋即笑说:“唐小姐你好。”

      萧子默瞥了她一眼。

      唐蔓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躲到了一边。

      乐府酒楼的菜味道一般,显然不能和金碧辉煌的装潢成正比,她不由得想起某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咱吃的就是气派。”

      餐桌上的气氛,开始的时候还挺愉快,郭启星性格开朗谈吐生风,赵飞飞莺歌燕语娇笑连连,后来就显得有些诡异了,餐桌的左边越是谈笑风生就越发显得右边缄默无声。唐蔓埋头吃菜,萧子默微低着头点烟。

      修长的手指掀开银白色的机盖,发“叮!”的一声响,就像用八音盒演奏的乐曲一样清脆悦耳。

      唐蔓不禁抬头看他,却恰巧与他的目光相遇。她只觉得他目光锐利,眼睛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

      她害怕那样的目光,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看穿。然而就在那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噔”的一声响,清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

      她知道没有人在弹琴,即使有人弹琴在这个隔音效果非常好的包间里也听不到。

      她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赶紧,窘迫的移了目光垂下头。

      她露在衣领外的一截粉颈白皙细腻犹如一块温润的美玉,不禁让人想要用手去摸一摸。
      打火机橙色的光晕映着乌黑的眸子更显高深莫测。

      他说:“你的特长是低头。”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有磁性。

      唐蔓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莫名的脸上越发的烫。
      这话听着依稀有点熟。忽然就想起这是柳原说流苏的,依稀记得流苏回答的好像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看张爱玲的小说?

      不知怎么的她鬼使神差的就说了流苏的台词:“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吐出一口烟,是很纯净的白色就像湛蓝天空中的云。

      他想了想说:“柳原的台词,我忘了。”

      唐蔓又愣了一下,随即“噗”的一声笑了。

      他也笑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亲近了许多,可依然有着第一眼的高不可攀。

      赵飞飞惊讶,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更谈不上说笑的同事吗?这恐怕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她笑。还有那个傲慢的萧先生好像对唐蔓感兴趣!?这怎么可能?

      郭启星也惊讶,自己这个对女人挑剔到近乎苛刻的学长、好友兼合作伙伴居然好似对眼前这个……这个相貌普通,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女人有意思?

      唐蔓低下头继续吃菜,可是心跳的更厉害了,她总感觉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身上。

      郭启星显然对赵飞飞很感兴趣,想邀她去唱歌。但又不好意思甩掉好友和唐蔓,于是在餐桌上就提议大家一起唱歌。

      赵飞飞自然乐意。

      唐蔓摇摇头说:“你们去吧,我得回家了。”

      萧子默说:“我送你。”

      她一愣,沉默一下才拒绝道:“不用了,我坐出租车就行。”

      萧子默轻笑,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晚上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语调里是不容置疑,只有平时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才能用如此从容平静的声音说出来,让人皆对他言听计从。

      唐蔓乖乖点头:“那就麻烦了。”

      他开的竟是一辆黑色的宾利,这种车唐蔓也只是在杂志上看过。像现在这样近的看还是第一次。

      坐在真皮座椅上,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车子开的很快,窗外街道两边绚丽多彩纸迷金醉的霓虹就像幻影一闪即过

      他们都没有说话,车子放着卡朋特兄妹的Close To You。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

      Every time you walk by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她看着车窗外的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禁有点发愣。

      Close To You是洛优最喜欢的歌。她们曾经一起躲在洛优的小屋里听这首歌,歌是用随身听放的效果远比不上录音机,但是她们毫不在意的跟着哼哼,阳光照射进小屋,是那样的温馨,是那样的惬意。

      苦涩从心中蔓延,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唐蔓从包里掏出纸巾,摸去眼泪:“对不起,可以把音乐关掉吗?”

      萧子默关掉了音乐顿时车里陷入了沉默。

      她很尴尬,越发的不安,坐在柔软的舒适的座椅上如坐针毡。好在没一会儿车就开到了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说完,她逃一样的抓起皮包,打开车门,耳边忽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明天我请你吃饭。”

      她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扭过头看他。

      在视线相交的那一霎那,她又听见“噔”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那琴弦声震碎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拒绝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下了车,她看见天上的月亮很圆,就像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圆。挂得离她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是那样的不真实。

      她茫然疑惑的在黑暗中呆立了许久才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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