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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难以忽视的本质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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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心情抑郁,陶锦一反常态地少言,加之陆二虎同样心烦意乱,造成在附近小巷随便解决的晚饭气氛沉闷,如丧考妣。
用纸巾擦干净嘴,陆二虎带着赵宁挥手告别,走之前留下了联系方式和酒店名称,说是一有消息便会通知陶锦,让他不要太过担心。
他明明比陶锦小,说话做事却总是一股大哥做派,对着赵宁使东使西,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个高中生。
陶锦拖着步子回到公寓,无精打采地拖鞋换衣,走到卧室,噗通一下整个人倒进床铺,将头埋进枕头中。
寂静笼罩在整个房间,床头的书本散乱地堆叠着,敞开的塑料袋放在床角的地板上,里面装着两三快餐盒。几天里,陶锦吃吃睡睡,茫然麻木,颓废至极,根本就没心思维持良好的卫生习惯。
那个不似真人的男人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短暂的停留时光美好得让他对自己早已熟悉的生活产生出一股强烈的虚假感,一旦脱离,便难以强迫自己融入进去。老师同学甚至网上的好基友,与他们交谈互动时,像覆了一层薄膜的疏离感紧紧缠绕着他,几乎让他窒息。
而现在,陆二虎的出现让他明白,陆霖不是因为对他的厌恶才突然离去,他没有失恋,他还可以再见到小逆逆,他……还有机会。
那层薄膜被整个撕了下来,陶锦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畅快的呼吸,可是,又有新的问题呼之欲出,横摆在他的面前。
——他该不该继续下去?
理智的,实际的,用你聪明绝顶的脑瓜来回答。
陶锦的双手猛然拉起枕头,从后面将脑袋围起来,嘴里发出压抑难受的响声。胸口的烦闷逼得他想高喊出声,可他知道就算他喊出来了,他也不会有任何轻松,除非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敲门声就在此刻响了起来。
陶锦全当没有听见。
敲门声契而不舍。
陶锦一把将枕头砸向地板,跳下床去,怒气冲冲地蹬蹬蹬冲到门外,猛地拉开大门,深吸一口气,准备怒火东引:“——敲敲敲敲什么……”
杜衡那双绿色的眼睛平静地直视着他,淡然平和,却让陶锦如针尖刺。
“哪来那么大火?”人民教师若有似无地勾起嘴角,轻瞥了他一眼,径直朝房间里走去。
“你来干什么?”陶锦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咻的一声,撑的过大的表皮卷曲着耷拉了下来,徒劳地盖在他的身体上,虚张声势。
“确保我家小月月没有人间蒸发——他还在吗?”杜衡是第一次走进陶锦住的地方,跟他坦然自若熟门熟路自己拉开冰箱找吃的行为相反,现实生活里,他们是真的……没那么熟,起码没杜衡表现出来的那么熟。
“死不了。”陶锦干巴巴地答道,话刚说完,脖子后面突然一冰,突如其来低温当即刺激的他就低叫了出来。
“半死不活更精确吧。”杜衡将冷藏的可乐扔给少年,自己则用牙咬开带来的啤酒盖子,毫不顾忌形象,双腿搭上了面前的茶几,“你家编辑找不到你人,各种哀求抱大腿,让我来看看你。”
“他有我电话。”陶锦低头瞅着自己最爱的可乐,低声说道。
“哈,那你倒是接电话啊。”杜衡半冷不热地嘲讽道,仰头给自己灌了口啤酒。
陶锦无话可说。他最心烦意乱的时候,浑身冷气难以接近,知趣的都自动避开。唯有卖房卖保险的骚扰电话对他热情不改,他却没了礼貌挂掉的耐心,举报黑名单还不解气,干脆就全天的飞行模式,反正也没人找他。
见他不说话,网络上话多到趋于话痨的杜衡耸耸肩,自顾自地继续喝酒,好像他专程跑来就是为了陶锦家的沙发。他对面的人坐在那里发呆,他就不吭不响地陪坐,一瓶酒完了,又来一瓶,没半个小时,他带来的几瓶都见了底,一个个在地板上横尸遍野。
“……对不起……”
又小又低的声音突兀地在客厅里响起,杜衡楞了下,放下酒瓶和手机,朝发声源看去。
少年低垂着脑袋,黑发乱七八糟地翘着,衬衫下摆扯落在牛仔裤上,身子半弓起来,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副不堪重负的模样。
“前几天是我一时生气,口不择言,给你道歉。今天下午的事……谢谢你……”
陶锦从来不是被宠坏的孩子,以为自己是世界运转的中心。今天之内杜衡几次三番的出现早就消解了食堂那番意气之争带来的小小不愉快。而在眼下这样十分特别的一个时刻,对方的陪伴更显珍贵。
杜衡瞅了他几秒,忽然邪魅一笑:“来个万字□□,我就原谅你。”
“……”
“说真的,小月月,你还是快去群里露个脸,最好再在你主页挂个公告请请假,不然我就要背负上‘一夜n次郎,让你下不了床’的污名了。”
杜衡轻飘飘地揭过陶锦致歉一事,话题一转,就直接将谈话内容扯回了他们最熟悉的网文领域。
陶锦无言地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纠结攻受问题:“我待会就去。”
“上个企鹅用不了几秒。”杜衡撑起身子,拿起茶几上陶锦的手机给他递过去,语气轻佻,眼神却很认真,看得陶锦只能下意识地接过解锁,点进手机企鹅,敲了责编的号码。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秉承如此原则,弓如满月的责编根本提也没提他的无故失踪给工作带来的种种不便,反而温声细语地关怀了陶锦在网上失踪期间的身体心灵状况,确认良好后,又非常负责地开始和他商量新文的思路与大纲。他源源不断的从人物背景说到武学等级设定,又从情感生活扯到服饰区分,每次都是长长一段,发送间隔极短,完全体现了游戏达人的超级手速。陶锦刚开始还能挤出点想法回应,后来涉及到更为细节的东西,心不在焉的人就频频掉线,如此几个来回,就算责编再怎么想抓紧时间干正事,也不得不体谅满月大神的状况,主动提出改日再谈。
陶锦顿觉轻松,去遨空个人文章主页更新了状态,又去后宫群里简单地安抚了下粉丝,所到之处,众人响应热烈,不少有交情的写手还单戳他,欲问详情,一探究竟,陶锦因此才看到遗留在对话框里的历史记录。
阿病每日推文数篇,接连五日没有任何回复,才后知后觉发来一句“你人去哪了”的消息;胖子兄想问他剧情处理意见,一戳不见人,“约会去了[□□]”,二戳不见人,“还没回[牛逼]”,三戳不见人,“浪太美了吧[发呆]”,四戳不见人,“情杀[惊讶]”,五戳不见人,“投毒[嘿嘿]”,六戳不见人,“自杀[鄙视]”,将本身发达的联想力表现的淋漓尽致;三月的草不断哭诉求出现,可惜内容总是固定的“嘤嘤嘤”开始,“嘤嘤嘤”结尾,看得陶锦嘴角抽搐……
陶锦简单用“忙着考试”群发回应,然后在对话框再次亮起来前,返回到手机主屏幕,查看通话记录,又检查了下短信。
没有任何新的未接来电。
也没有没读过的短信。
杜衡一直光明正大的观察着他,见他抿着嘴唇盯着手机,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神沉了沉,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出他专门跑这一趟的目的:“你……真要继续‘这样’下去?”
陶锦抬眼看过去,静默了几秒,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到一边,挫败地捂住脸,闷声回道:“我不知道。”
对着陆二虎,他可以轻松地说出“我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他”的话语,因为这是一种对事实的表述,发自肺腑,毫无虚假;可杜衡的问题,陶锦完全明白他的‘这样’是指什么。
正常的恋爱关系中,他目前面临的这种考量,不会如此仓促的发生。从一个陌生人转成熟人,因双方相处模式不同,所耗时间,少则几周,长到几年。一见钟情可以用荷尔蒙的吸引将这个时间压缩到极致,但极致,不等于无。好感的萌生、小心翼翼的试探、私密又亲密的一对一相处,情感的确认,长久的承诺……都是一步一步,逐渐叠加积累的过程。在这个阶段,在理性与情感双重作用下,关系中的两人会做出一个个涉及到彼此的决定,也许轻率,也许天真,但怎么说,都是特定情境下的反应。
可眼下,别说特定情境了,他甚至连陆霖的3次元朋友都不知道算不上得上,在完全罔顾另一人的情况下,就要坐在这里,单方面的决策他到底要不要继续深入这段关系。
退一步,全部归零,一了百了;进一步,前路未知,一切待定。
“你不知道?”杜衡反问了句,表情很是惊讶,“我以为你要说你决心已定呢。”从这几天的陶锦的反应来看,这才是符合情节发展的回答啊。
“我像是没有理智的人吗?”陶锦苦笑。
“你像是有理智的人吗?”杜衡嗤笑。
“是人就总会有那么几次,情感完全碾压理智的。”陶锦摊手,坦率承认,“他太完美,我……没hold住。“
“没人是完美的,小月月。”杜衡认真地看向他,犀利的一针见血,“你所谓的喜欢,究其根本,是因为他身上有些特质,恰巧和你的萌点重合。”
“但你要知道,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远比我们笔下的人物来的复杂。你不能用2次元的心态,去对付现实里的人。”
“你得将这两个东西分清楚。”
陶锦回避着杜衡的视线,搁在茶几旁的脚上下晃动,他有点不自在,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人这样清晰无遗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但在遇到问题追根刨底的优秀习惯引导下,他早就有了相应的答案。
只是这个答案,以他目前的情感状态,完全不想接受。
“我……明白你说的……”陶锦低着嗓子开口,就在他犹犹豫豫时,一边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声响就像某种特定的开关,再次将陶锦推进了完全的本能状态。他一把抓过手机,急急忙地贴近耳朵,神情之迫切,内心之焦急,完全不亚于等候投票结果的党派领袖:“喂,有霖哥的消息了?!”
杜衡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