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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施洛塞尔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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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病了?”这是施洛塞尔回到格尔利茨他自己的城堡后接到的第一个消息。
“是,是在您回来之前不久收到的消息,由宫里传来的。”说话的奥斯卡是施洛塞尔在天鹅堡的管家,是一个比主人还要小两岁的青年。
“我知道了。”书房里,施洛塞尔手中的笔不安分的敲着桌面。
现在不能回去,他至少要在格尔利茨像模像样的呆上几天,然后再去罗斯堡住上一晚才能回宫。施洛塞尔在心里盘算着。
“殿下。”奥斯卡又发出声音。
“还有什么事?”施洛塞尔看向他。
“女王陛下似乎是在听到您准备结婚的消息之后病的。”
施洛塞尔公爵准备结婚的消息像有翅膀一样不胫而走,虽然他还没有向马格努斯派遣使者,正式谈论婚事。
施洛塞尔愣了一下,随即说:“你下去准备晚餐吧。”
“是。”
施洛塞尔放下了笔。从他受先王指派陪伴当时只有十岁的亚莉珊德娜公主开始,他离开她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但回忆起来,几乎每次他回去时维多利亚都在生病。
这种事情应该高兴吗?
施洛塞尔似模似样的在格尔利茨逗留了四天,又不急不缓的赶了两天的路到达罗斯堡,甚至在那住了两天,与蕾娜塔依依惜别之后,才以回宫述职为名赶回奥斯汀。
不过,在施洛塞尔可以营造的悠闲表象之下的心情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这虽然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但其中滋味大概只有“煎熬”这个词可以形容了。
“沃尔特男爵在这等您很久了。”施洛塞尔刚回到奥斯汀的宅邸,康拉德就像他汇报。
“在客厅吗?”施洛塞尔摘下帽子。
“是的,殿下。”
康拉德的声音刚落下,沃尔特就从里面冲出来,“您终于回来了,女王陛下病重,您快随我进宫。”
施洛塞尔的心脏被狠狠的抓握住,“怎么回事?”
“路上我再和您细说,您的马车还在门口吧?我们快走!”
在到新彩虹宫不到一刻钟的路途里,沃尔特将这几天的事情与施洛塞尔复述了一遍。那天维多利亚正和沃尔特讨论事情,女侍臣喜气洋洋的进来说了施洛塞尔公爵准备结婚的消息。当时女王只是“哦”了一声,但当晚就发起了高热,和过去女王生病的时候一样,她并没有因此放下公务,阿尔伦的一切都照常运行,大臣们也没有多加担心。但没过两天女王陛下就什么都吃不下了,喝进去的水都会原模原样的吐出来。就在三天前,女王在面见内阁大臣的时候突然晕倒,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御医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女王退热,并断言女王陛下已经无药可医。
“谢天谢地女王陛下还醒着,宫里还没有混乱。但太医已经无计可施了,内阁大臣们都在商议着储君的问题。”沃尔特说,此时二人已经进到了新彩虹宫的内廷。
即便是疾步行走,施洛塞尔的步调也没有乱,“大臣们都在内阁?”
“我去找您时还都在。”沃尔特说。
“麻烦您先去内阁,我去看望陛下,随后就到。”
施洛塞尔径直进入内廷,没有经过任何通报就前往维多利亚的卧室。太医们齐聚在小客厅里,夏洛娜替他开了里间的门。
“您回来了。”说话的人脸色白得像雪,无力的靠在大床中堆叠的枕头里,像是虚弱得再也无法仰望天空的百灵。但她的手中还握着一份文件,而身体的热度正在一点一点燃烬她的生命。
“您应该将您手中的东西放下。”施洛塞尔从门口走到床边,脸上布满了愁云。他从维多利亚的手中抽出那份文件。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您还在发热,需要休息。”
“我还不能,还有……”她的床头还罗着好些文件。
“我回来了。”施洛塞尔不顾礼节打断她,“有任何事情我都会为您处理好的,您需要休息。”他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您不能一直在我身边。”维多利亚的话语中带出丝丝忧伤。
“我当然会一直在您身边。”
“您不是打算娶马格努斯家的女儿了吗?”
在施洛塞尔看来,维多利亚就像是一个依赖母亲的孩子。他说:“马格努斯与费米勒的关系想必您已经知道了,为了您的愿望这只是权宜之计。”
“您确实该找一位妻子了。”维多利亚的气息渐渐弱下来,数天来焦灼的神经慢慢放松,说到最后宛若耳语。
“那会是在得到您的允许之后。”施洛塞尔说,为睡着的女王陛下放下枕头掖好被脚。进入昏睡的少女看起来还像十岁的时候一样。他拿起放在铜盆里的冰袋,垫上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门口夏洛娜已在等候。
施洛塞尔说:“看着陛下,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陛下醒了,把药喂她吃下。”
接着他出来见了太医们,“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请尽管说出来。”
“陛下不仅吃不下药,而且吃任何东西都会吐出来,吐过之后就腹痛难忍,这样已经有两三日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失去她。”
“连水都喝不下?”施洛塞尔的这句话是问屋里的女侍臣。
维多利亚像每一位高贵的女士一样,有着陪伴她的女侍臣,这些人要么是她臣子的妻子,要么是有名望的贵族家的女儿。最得她喜欢的是格纳特伯爵夫人,她的丈夫英年早逝,除了培养儿子,她的衷心全部给了女王。
伯爵夫人说:“是的,陛下从三天前把蜂蜜水吐出来之后,就不肯再吃东西了。”
施洛塞尔问太医:“没有什么药能应对这种情况吗?”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又议论了一阵。为首的太医对公爵说:“确实有可以医治的药,但以女王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药物的作用。”
“会有什么严重的副作用吗?”施洛塞尔问。
“副作用倒是没有,只是服下后会肠绞痛,腹痛难忍,如果能撑过去就会好起来。如果撑不过去……”
“撑不过去会怎样?”
“会活活痛死。”
施洛塞尔听到“痛死”的时候,心里犹豫了,但还是说道:“我会和陛下沟通,你们把药准备好。”
施洛塞尔趁女王睡觉的时候,前往内阁。
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会议室的大厅停止了争吵的声音。
“各位已经有结论了吗?”进来的施洛塞尔问道,平和稳重。他平视着屋内的诸人,那双灰紫色的眼睛扫过全场,每个人都觉得他在看自己。明明是温和的眼神,却莫名得让人产生压迫感。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无意间对上眼神的人也会立刻心慌的逃开。
屋内鸦雀无声。
停了一刻,施洛塞尔问道:“沃尔特男爵在吗?”
“听候您的吩咐。”沃尔特从人群中站起来。
“女王陛下请您去御前觐见。”施洛塞尔巧妙的说。下面开始有人低声议论,女王的病情是不是好转了。
“作为陛下的顾问,我责无旁贷。”
沃尔特走出会议室后,屋内的氛围由寂静无声渐渐转变为窃窃私语。
施洛塞尔走向发言台站定,“陛下让我来向诸位转达她的旨意,希望在她养病期间诸位能各司其职。”
所有人都感觉到施洛塞尔在说“各司其职”时加重了语气,可是仔细回忆起来又没有任何不同。
“关于继承人,陛下刚满十八岁,这还不是急于解决的事情。”施洛塞尔说,“与其关心别人的婚姻,诸位先生不如先将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
没有人愿意出来面对施洛塞尔的锋芒,即便是将兰布雷希特•冯•施洛塞尔视为毛头小子的内阁老臣也不想出这个风头。或许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只不过是个近卫骑士团团长,但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不容小觑。施洛塞尔家的实力不仅在于金钱与田产上,还在于他背后所联络的平日无声无息的各个家族。
第一代施洛塞尔公爵是随阿尔伦王朝的开国之主西尔瓦努斯四处征战的骑士,战功赫赫,声名远播。打下天下之后,西尔瓦努斯敕封他为公爵,并让他来带领自己的近卫骑士团。当时近卫骑士团的每一位骑士几乎都有一个传奇,那是吟游诗人吟唱至今的传说。
从那之后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当时骑士们的后人早已受封于各处,平日里隐匿的过着自己的生活,但他们从没有忘记他们的团长。这些家族中有一个契约,不论时光荏苒,只要施洛塞尔家族的当家一声令下,当年的骑士们就会再度集结,捍卫阿尔伦王朝的荣耀。人们称这些骑士团的后人为圣骑士,是阿尔伦真正的近卫骑士团。
没有人知道施洛塞尔家族与圣骑士的这个契约是怎样缔结的,但历史几度证明了这不是一个虚幻的传说。有人说这是西尔瓦努斯这位不可一世的英主的败笔,施洛塞尔家族掌握的力量过于强大,随时都可能推翻阿尔伦王朝自立为王,但民间更多的人愿意将此视为一个现实版的美好童话。
“陛下一直身体不佳,继承人是当务之急。”
施洛塞尔朝声音望去,那是以刻板著称的阿道夫侯爵。
“阿道夫侯爵,”施洛塞尔送上了敬意,“您是在说陛下命不久矣吗?”
这善意的声音像是掐住了阿道夫的脖子,他哽了半天,再吐不出一句话。
停顿了一会儿,见再没有不同的声音,施洛塞尔才说:“如果各位没有意见,我想还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各司其职较为妥当,诸位认为呢?”
屋内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稍事片刻私语中便间或夹杂着挪动座椅的声响,而后是脚步声和开关大门的声音。内阁的会议结束了。
最后一个人离开了会议室,施洛塞尔双手抓握了一下发言台。太医的那句“活活痛死”现在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