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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职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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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沃尔特如约带来了医生。
房间里的人不少,三位资深的太医,近侍女官夏洛娜和几名女仆,还有施洛塞尔公爵,以及作为病人的维多利亚。
施洛塞尔公爵向沃尔特请来的医生问道:“史都华德先生,陛下的病情怎么样?”
名为史都华德的医生,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像个慈祥的祭司,“确实不妙,这种病我们都很清楚,我没有治愈的把握。”
“您之前不是说能治吗?”沃尔特问。
“是,如果是一般的结核病确实有可能治愈,但陛下的身体状况很差,病情发展得太快了。”史都华德老人说,“如果陛下配合的话,或许还是可以控制的。”
这是维多利亚生病以来第一次听到有医生说,她的病还有希望。
维多利亚忙问:“需要我怎样配合?”
“现在起,陛下要适当的活动活动,不过您暂时不要到外面去,就在室内。也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就随便走走。饮食也要按照我说的来,陛下能做到吗?”史都华德向和自己孙女年纪差不多的女王问道。
和医生孙女的气质完全不同的维多利亚轻轻颔首,“当然。”她现在不能死,不能把所有混乱都留给兰斯。
“只要这样,或许会需要些时间,不过我相信陛下会渐渐好起来的,至少病情会得到控制。”医生肯定的说。
女王突然病重,因为手续问题,蕾娜塔回来之后没有回到新彩虹宫,一直住在马格努斯子爵在奥斯汀的宅邸。
不过,她倒很高兴可以这样。比如今天——
咖啡馆里,老板在吧台后擦着杯子。一个穿着普通的爱国青年站在桌子上慷慨激昂的演讲,周围爆发出阵阵掌声。角落里,几个没有名气的画家聚在一起进行着艺术讨论。他们身后,是一个衣衫不整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在奋笔疾书,看样子像是个作家。
“我真不该邀请您来这里,这里实在不是像您这样的淑女该来的地方。”埃尔文抱歉的说。
“不,我很高兴能来,我还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聚集着做不同事情的人,这真是有趣。”蕾娜塔兴奋的环顾四周,“如果不是您,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来这样的地方。您平时也会来这里吗?”
“在能摆脱跟着我的那些随从的时候。您知道,如果带着他们来这里,恐怕就要让人不得安宁了。”埃尔文像是在讲一个笑话,“我很喜欢这样平民化的生活,在这里也可以看到不少人,有诗人、画家,有时还会遇到吟游诗人,他们的竖琴弹得棒极了!”
“听您这么说,我也很想见见,吟游诗人什么样?”蕾娜塔兴致勃勃的问,她对埃尔文所说的所有事情都非常感兴趣。
埃尔文向马格努斯家的小姐解释:“他们基本上都穿得很随便,坐在酒馆里边谈边唱,有时也在这样的咖啡馆里。和宫廷里的那些个乐队不一样,他们只弹奏些民间的小调,唱的是传说里的故事。从他们那能听到许多新鲜的趣闻,哦,对了,我还听过他们唱圣骑士,还有施洛塞尔公爵的故事。”
蕾娜塔一听到“公爵”这个词,情绪立刻低落下来。
看到与他相约的女士突然就没了兴致,埃尔文关心的问:“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我要结婚了,我们很难再见面了。”蕾娜塔无法在心上人面前掩饰自己的真情。事实上,她无法在任何人面前掩饰感情。
埃尔文说:“您说得对,我忘记了,您就要结婚了。我只考虑到自己的心情,这样确实不合适。”
蕾娜塔沉默的拽着自己的袖口,一下一下,好像要把袖子的外边拽下来。
周遭的人依旧在进行着讨论,在发表着演说。
埃尔文换了个话题,“听父亲说女王陛下病重了。”
“是的,”蕾娜塔没有精神的回答,“是结核病。”
“那简直太糟了,陛下还这么年轻。”埃尔文说,像每一个正直的青年那样。
蕾娜塔盯着桌上的咖啡,根本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蕾娜塔?”
“哦、哦,抱歉,您说什么?”
“您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不舒服?还是我做了什么让您厌烦的事情?”埃尔文问道。
“不,没有,都没有。您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陛下还这么年轻,这太糟了。”
“是的,真的太糟了。”蕾娜塔没有心思展现出一丝同情。她实在没有心情想别人,自己已经有一大堆事情烦不过来了。她现在应该离开这儿,不,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这次约会,不该和埃尔文先生出来,如果被别人看到,如果施洛塞尔公爵知道了,如果父亲知道了。哦,不!父亲一定会打死她的!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无法忍受这种短暂的快乐给她带来的诱惑,她想和眼前的这个人在一起,就好像饥饿的人渴望食物!埃尔文那么好,那么可爱,只要在他身边,她就感到快乐!比成为公爵夫人要快乐一百倍!
蕾娜塔不由想,女王生病真是太好了。至少在女王病没好之前,她都可以见埃尔文了。
她暂时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对埃尔文说:“我真没想到您会约我出来。”
“您不喜欢吗?”埃尔文担心的问。
“当然喜欢!”蕾娜塔赶紧说,生怕他会误会,“就是……就是,没想到……”
埃尔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找着借口,“公爵说让我照顾您,我之前,嗯……都没做什么。上次我把您弄哭了,我也想要补偿。而且,公爵现在很忙,我想您一个人大概、大概也需要人陪伴吧?”
“是的,是的……和您在一起……在一起……”那三个字好像有魔力,蕾娜塔重复了好几次才说,“和您在一起,我很开心。”
史都华德来了之后,维多利亚的病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每天低烧咳嗽,到了夜里就频繁盗汗,但至少吃过饭之后不会再吐了。这让施洛塞尔大松了一口气。
史都华德开的药是一种白色粉末,配合药草茶,每天让她饮用。晾干的草药泡在水里有一种苦涩的味道。
照医生的规定,女王的饭菜也很清淡,是雪梨、菠菜根和百合做成的汤,在炖煮的时候放了另一种药草。那种药草倒没什么特殊,在格尔利茨的山坡很常见。
这些东西竟然神奇的缓解了病情,让人觉得更像是某种魔法。不过史都华德并没有那么乐观,“陛下的身体状况很差,以前服用过的药物太多,很容易对药物不敏感,如果要病情完全得到控制,至少得两年以上的时间。”
施洛塞尔疲惫的揉揉额头。两年。他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撑那么久,但必须撑那么久。
晚上回到宅邸,他让康拉德叫朱利尔斯过来。
就在晚饭之后,施洛塞尔家的医生伴随着夜风到来。
“嗨,兰布雷希特,没想到你还没有累死。”朱利尔斯打开背包拿出检查用的器具,“今天你终于有时间让我来了。”
施洛塞尔放下羽毛笔,宽大的书桌上堆着各类公文,“没有时间恐怕也要挤出一点。”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惜命。”朱利尔斯满不在乎的说。
“陛下还需要我,” 施洛塞尔金色的头发在烛光下闪亮而柔滑,“眼下有许多事情,我还不能不惜命。”
朱利尔斯晃了晃手中的听筒,“这么说你是让我来帮你续命的?”
施洛塞尔解开上衣的扣子,“这么说也没错。”
听筒覆上他的左胸,在小片刻的认真之后,朱利尔斯说道:“你的胸肌还是那么结实。”他的耳朵还在听诊器上。
“我可不高兴男人对我这样说。”
“恐怕你也不会喜欢这样对你说话的女人。”朱利尔斯直起身,“看来你还有吃药,虽然没有按时。”
“怎么样?”施洛塞尔扣上衣扣。
“胸肌不错。”朱利尔斯边收听筒边说。
施洛塞尔露出“我说的不是这个”的虚假笑容。
朱利尔斯这次认真的问:“你希望自己能活多久?”
“两年。”
朱利尔斯就像是故意不想让他如意一样,说道:“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不敢保证能让你活那么久,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现在可还不能死。”施洛塞尔笑笑。
“你不是一直在找死吗?”朱利尔斯针锋相对的说。
“您难道不知道背负着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短命,”朱利尔斯不客气的说,“不过,你如果肯好好休息的话,再活个二十年还是有可能的。”
“我必须再坚持两年。”
“以现在的忙碌程度?”
“以现在的程度。”
朱利尔斯叹气的摇头,“我不想让你也在我手里被送走。”
“那就要请您在两年之内千万拦住我。”施洛塞尔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