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清事十年心》莞然一笑

32、同游（上）

　　再回雅阁，只见胤禛、胤祥并排而坐，面前各摆一杯氤氲袅袅的热茶，那拉氏陪坐一旁。环视一周，未见年氏等人，应是回房休息。

　　我走进，敛身行礼，“馥蕊在此谢过四阿哥、四福晋多日的照顾。”那拉氏扶我起身，眉眼带笑的说道：“妹妹见外了。既你已称呼我一声‘姐姐’，此等客气话无需多说。若不是万岁爷有旨，我定要留你多住几日。”

　　“是。有幸识得福晋姐姐，是馥蕊的荣幸。”我回以一笑，真心言道。至少在四阿哥府，她与弘晖是真心喜欢我、欢迎我。其他人的想法或态度，又何必在意，平添烦恼？

　　“短短一日时光，你把四嫂也征服了。真不知该夸赞你魅力四射，还是要赞美四嫂的博大胸怀。”胤祥笑着插话打趣。我看一眼他，又望望笑语晏晏的那拉氏，回道：“主要原因是福晋姐姐和蔼可亲，温婉可人。当然，也不乏本人的人格魅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说完，朝他吐吐舌头，挤眉弄眼笑笑。

　　胤祥一口茶水尚未咽下，被我一逗，全部喷出。那拉氏忙上前，轻声道：“十三弟......”胤祥摆摆手，咳嗽两声，撑头大笑。半晌，方止住，笑着说道：“此等活宝，我倒担心回府的日子，只怕非鸡飞狗跳所能形容的。”此话对着胤禛而说，暗有所指。

　　胤禛并未言语，抿口茶，慢条斯理言道：“鸡飞狗跳的日子倒也热闹。”胤祥正喝着茶，又被呛到，狂咳几下，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四哥...你的生活品味..”胤祥瞥我一眼，竖起大拇指，说道：“真独特。”我听完，娇嗔他一眼，这小子就爱拆我的台，明褒暗贬，交友不慎啊！

　　那拉氏盈盈一笑，静听我们嬉笑打闹。胤禛面带笑意，细品杯中的茶水，也不言语。

　　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进屋，请安回禀：“爷，马车已备好，侯在府外。”胤禛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胤祥起坐，对胤禛、那拉氏道：“四哥、四嫂，小弟告辞。”那拉氏轻声叮嘱，“十三弟、馥蕊妹妹，一路小心。”

　　“是。”我和胤祥同声应道。

　　“荣贇，你护送十三爷回府。”胤禛淡淡吩咐。

　　“喳。”

　　告别四阿哥、四福晋，我与胤祥一同出了府。府外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一个小厮跪在地上给我作脚踏，看着他蜷缩平直的后背，我的脚怎么也踏不上去。向胤祥投去一记眼神，他快步上前，让小厮退下。扶着我的手，借力让我爬上了马车。我回头冲他一笑，掀帘进去。我趴在窗口，胤祥纵身一跃，稳稳坐在马背，那名叫荣贇的侍卫尾随其后。

　　我坐在车内，感觉马车缓缓起动，吱扭吱扭，一声声在我心头碾过。终究忍不住，掀开帘角，回望那座渐逝的宅子......

　　门前的石狮，屹然伫立，随着马车的远去，渐渐坠入夜幕，直至消逝......放下帘子，心沉甸甸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有些麻木。调整姿势，倚着车内的靠枕。轻叹一声，暗骂前后矛盾的心态。他的府邸，居住时我是那般排斥，为何离开时，又心生不舍？

　　正自出神，几声疾驰而过的马蹄声由帘外飘过，跌入耳中。车速减缓，停止前行。“姑娘，请下车。”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应是到了胤祥的府邸了，“好的。”我应声，提起裙边，挑开车帘。一只手臂伸到我面前，我扶着他顺势下了车。天色已全部暗了下来，黑漆漆的，隐约听见黑暗中微微传来几声低沉的交谈。心底暗暗嘲笑胤祥的吝啬，堂堂十三阿哥府，连半星灯火都未点。

　　正欲开口唤他，突然几声马蹄声，由远及近。身子凌空一跃，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我“啊”的一声尖叫，尚未适应突变，只觉一只手紧紧环着我的腰。绑架？脑海立即浮现这个词。心中一慌，用力挣扎，双手胡乱挥打，却被骑马之人擒住。

　　“放开我。”我厉声呵斥道，一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禁锢。没有挣脱，反被那人用力一揽，紧贴在他身上。

　　马由小跑慢慢加速，飞奔起来。夜晚的温度比白日低了许多，迎面的凉风刮在脸上，灌入袖口。阵阵凉意，我如坠冰窖，冷彻心扉，整个人直打哆嗦，再无挣扎的力气。

　　环在腰间的那只手，沿着手臂慢慢滑入我的手掌，一股热流暖暖传递。我身子越来越冷，心却越来越清醒。能在胤祥眼皮下将我掳走，他还未声张追赶，只有一人！

　　我快速回头，确认心中的怀疑。看着近在眼前噙着几丝笑意的面孔，一直悬着的心，顿时安了下来。他大手一挥，将我圈入一片温暖的披风中。我闭上眼睛，温顺的靠在他怀里。

　　“还冷吗？”他下巴抵着我的头，一手揽着我，一手拉着缰绳，清声问道。我轻轻摇头，头发与他的衣服相互摩擦，产生微弱的电流，麻麻的酥酥的，似有若无抨击着我的心。

　　马速渐渐慢了下来，我们共乘一骑，走在甬长的街道。天依然乌黑，夜依旧寒冷，因为有他相伴，我仿若置身于和煦的五月，春光明媚.......

　　“青菜豆腐，好吃吗？”

　　“米饭，好吃吗？”我与他异口同声，相互问道。他反手握紧我的手，十指交叉，俯下头，在我耳边轻笑着说，“不及某人的豆腐好吃。”

　　我被他一说，面色绯红，避开他层层叠叠缠绕的视线，把头埋在他怀中。他朗声大笑了起来，紧紧把我揽在怀中。天地间一片安静，唯有他爽朗的笑声，回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静默半晌，我轻声寻问，“你怎么会来？”问完，又追加一句，“不要拿那些顺路、偶遇或者找胤祥商议公事为理由，搪塞了。”我仰着脸，直视他全是笑意的眼睛。

　　他默默地凝视着我，并不作答。我扯扯他的衣袖，三分撒娇、七分认真的再次问道：“胤禛，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他双眸一闪，躲开我的注视。我死死揪着他的衣角，坚持重复道：“胤禛，我想听你的真心话。”许久，他拉起我的手，慢慢移动，直至胸口，扑通、扑通.......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对上他如星璀璨的双眸，心跳一下失了节拍，狂跳不止。

　　“所有的举动，不过是随心而行。告诫自己，不应想你，整摞公文，字里行间都是你的名字；强制自己，不该追去，心却不由己，待回神，已立于马背......我所有的理智与清醒，遇到你之后，全部化为尘埃，随风而散......”眼底盛满从未所见的认真与柔情，一字一句，烙于心头，清晰深刻。多日的挣扎、愧疚，都融化在其中。胤禛，若你不是大清朝的四阿哥、未来的雍正帝，或者，我不是来自于未来世界......我们将会是一对快乐的平凡夫妻，居于湖边，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幸福生活。心一抽一抽的泛疼，一切只是如果。

　　“馥蕊，不要流露出这种迷离的神情。”胤禛捂住我的眼睛，“此刻的你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置身于九重天外，随时将要离我而去。”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颤音。

　　“我......”张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松开手，凝视了我半晌，又缓缓言道：“你与十三弟走后，如月来到书房，说了你们今日的谈话。你的与众不同，你的聪慧灵敏，你的不卑不亢......我一直知晓。但听完她的话，平静的心，顿起涟漪。林中，第一次相遇，你温暖的手抚过我的眉宇，我是不屑与鄙夷的——十三弟念念不忘的女子竟是如此不知检点，却忽略你掌心柔和的暖意；再相见，一心一意维护十三弟的你，避重就轻，巧妙化解紧张的气氛；雪中，美妙清脆的歌声......悄然不知中，一颦一笑仿若一股清泉，缓缓流过心间，慢慢渗入五脏六腑，直至骨髓。如此美好如你，怎么不让人动心？指婚风波的进退两难，桥头的毅然决断，病时的牵肠挂肚，酷暑的甜蜜如斯，昨日的患得患失......短短时光，酸甜苦辣，我甘之承受。因为我知道，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

　　听及一席话，心中已是百感交集，一时泪如泉涌，潸然而下，一遍一遍浅声低吟：“胤禛，胤禛，胤禛......” 他低下头，轻轻吻去眼角的泪珠，如羽毛般轻轻拂过，悸动心弦。

　　“黄河水灾，另辟蹊径的截疏之策，仁德兼备的安民思想；皇阿玛万寿节，一曲华尔兹惊艳全场......现在的你，如一块蒙尘垢的美玉，经过时间的洗刷，大放流光溢彩。不仅老八、老九已注意你，太子怕也已动了心思。皇阿玛对你的宠爱，无疑将你推至风头浪尖。你的独特，你的藏拙，你的自然、毫不矫作......如同绽放于大草原的格桑花，鲜活明快，清新自然。我不愿束缚你，不愿委屈你，不愿你像紫禁城里的女人一样......你只是你，独一无二的马佳.馥蕊，属于我的马佳.馥蕊。”微微一停顿，复又无比坚定的继续说着：“所以，我必须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正大光明的拥有你，用尽一生的宠爱呵护你。”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像是承诺，又或者是决定。“只愿你——不离不弃，陪我到最后。”

　　头伏在他的颈间，无言应对。胤禛，你命中注定是最后的赢家，成为历史上富有争议的铁面皇帝。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我心中的男子，不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逸群之才，不是锦衣玉食、琼楼玉酒的富贵骄人，更不是手握重权、万人之上的铁腕帝王！所以，我不能也不敢承诺能够对你永远不离不弃......“ 馥蕊？”他的手指微微轻颤，泄露心底的疑惑与不安。我快速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调整情绪，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握紧他颤抖的指间，坚定的回道：“胤禛，我会陪着你。”

　　他用力的抱紧我，力气之大，像是想把我融入骨血，坚强有力的心跳，表达着他此刻的心安与喜悦。“馥蕊，我的馥蕊。”

　　胤禛，对不起！我无法许诺你永远，但是，我会守护你到我所能承受的最后一刻，如果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你想要，我会不惜一切帮助你，得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