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书》掬水赠月

1、第 1 章

　　悭臾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那个太古之约。

　　“等我修成应龙，就让你坐在我的龙角旁边。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

　　“山中不知岁月，待得久了心如沉水，弹琴奏乐本是为了怡情，但若无你陪伴，未免也太过孤单，何来报答之说？不过你的话我记下了，纵然悭臾尚有数千年方能修为应龙，今日之约永远不变。”

　　千年之后的悭臾已经修成了应龙，但是那个相约之人确实天上人间，再无相见之期。

　　祖州不是榣山，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榣山了。即使这里与昔日的瑶山风光并无二致，但是这里不是水虺悭臾和仙人太子长琴的榣山。

　　这里，只是赤水女子献为战龙悭臾幻化出来的祖州榣山。

　　悭臾老了，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他有时候也会疑心自己还能不能接着等下去。

　　为什么不能等下去呢？明明是两个人的约定啊。

　　我已经修成了应龙，那个家伙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悭臾还在等待，一直等到自己不能再等下去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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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悭臾等来了百里屠苏。那个拥有长琴一半魂魄的少年。那少年也不是太子长琴，悭臾明明知道的。

　　可是悭臾却不能不说，这也算太子长琴。遥远的太古之约啊，还有实践的一日吗？

　　悭臾不知道，悭臾只知道，他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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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等到你来的那天。”悭臾喃喃自语着，“如果到了我死的时候你还没有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大概只能在龙冢孤独地死去吧，带着毕生的遗憾。

　　“可是，我还是想要多等你一会儿。万一，万一你来了呢？万一你要是来了，我却已经死了，这不是很让人难过的事吗？我还想要再听一次你弹的琴啊。”

　　悭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可是他已经觉得疲惫了。

　　我真的是要死去了吧。他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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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屠苏召来了悭臾，悭臾见到了那个拥有太子长琴另一半魂魄的人。或者说，缺失了一半魂魄的欧阳少恭。

　　是你吗，是你吗长琴？悭臾看着这两个人，在他的眼里已经变成一个人。

　　那个昔日的太子长琴，只属于悭臾一个人的，日日在榣山给水虺悭臾弹琴的太子长琴。

　　“原来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啦。你也变成这样了啊，这就是世事无常吗？”悭臾嘿嘿笑道，“我还以为等不到再见的那一天了。”

　　但是，悭臾也看清，那也不是他的长琴。

　　欧阳少恭陨于火中，百里屠苏化作荒魂消散于天地之间。

　　从此，世上再无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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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森寂寞的不周山龙冢，是属于龙的葬身地。

　　悭臾疲倦地蜷缩起来，就像他还是水虺一样。悭臾已经没有力气再动弹了，他真的快要死了。

　　到最后，还是没有完成太古之约。天意弄人啊，当年那个还能说逆天改命的悭臾去了哪里呢？苍茫的世事已过，也只能道一句命该如此。

　　还是会不甘心。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长琴啊，这是你泣血之语啊。

　　若是能重来就好了，那么我一定能等到你回来。等你回来，我带你乘奔御风，看尽这山河风光。

　　所有生灵的归途大概唯有死亡，即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却或许能在活着的时候尽力而为，让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

　　可是，我还是想要见到长琴你啊。

　　恍惚中，他似乎是看到了那个白衣的仙人。

　　“长琴……你是长琴吗？”

　　白衣的仙人弹着琴，对他温柔一笑。

　　悭臾笑着流下泪：“你果然，也是念着我的。能再见一面，已经足够了。”

　　对不起，还是没能完成我们的约定。

　　悭臾流着泪，安静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