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夕边语》锁李

41、隐秘闻

　　“红姨，那鸾姨她还好吗？”石枫继续问道。

　　“你鸾姨她……她已经不在了？”洪夫人——‘红袖’取出手帕捂住自己泪湿的面颊。

　　红袖，红鸾，正是阿苏赫王妃宛柔的陪嫁丫鬟，那年她们俩随着宛柔嫁到这大草原来，随身伺候着王爷和王妃，三年的光景，见证了阿苏赫王妃从风光大嫁，极尽恩宠到通敌叛国，妖媚祸主，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很多人。

　　摄政王权变前夜，岱钦便将一晚深红的汤药给了红鸾，那汤药名‘黑罂妒’，名如其实，女人之间的争宠正如那罂粟花一般，让人在黑色的夜里弥漫，吞噬人心，让人欲罢不能。

　　那黑罂妒本是西番秘传的假孕之药，只需喝一点便能弄出有孕的假象，但是那夜红鸾却是喝下一整碗深红的浓汤药，剂量之大，药效之快，红鸾服过药后，肚子便慢慢胀大，过了一整天，她的肚子已经和八月大的孕妇无异。

　　就当王妃被拉去受火刑的前一个时辰，岱钦便将红鸾一番易容，从押解王妃的兵将手中将王妃救下，换了红鸾去受刑，可怜红鸾便是在那大火中，受那等凌迟之痛。当然岱钦他们当时并不知，他们的行为其实都被南重的将士看在眼里，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南重睿德帝赵楚所默许的，不然凭他们那几人之力，怎么可能将罪恶滔天的王妃救出。

　　“鸾姨，鸾姨，阿穆尔好想你，我好恨啊……恨那叛逆之人的无情和狠毒，让你枉送了性命，鸾姨，我和阿穆靖定要为你报仇。”石枫攥紧自己的拳头，往桌上狠狠一砸，心下痛苦不已，原来他逃跑时看到的火刑是真的，深爱他的鸾姨便是在那火刑中丧了命。

　　“红姨，既然鸾姨替阿姆受了刑，那阿姆？她现在在哪里？”石枫忽又缓过神来，问起了重点。

　　“王妃，王妃在那晚生完孩子后也仙去了。”红袖想到自己从小伺候到大的小姐宛柔，想起那夜她喝过催产药后煞白的面庞，病如游丝的呼吸，哭得更甚。

　　“阿姆生了孩子？阿姆将‘若瑶’生下来了？”石枫惊异。

　　石枫仍然记得那天他，惊然和阿姆的对话，那天的天特别蓝，一眼望去碧如蓝冼，万里无云，他们兄弟俩围着他们的阿姆——阿苏赫王妃宛柔，坐在油油的草地上，红袖和红鸾则站在他们身侧，温柔看着坐着的三人。

　　“阿姆，阿姆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小阿穆靖摸着阿姆的肚子，很小心的问道。

　　“阿穆靖想要弟弟还是想要妹妹啊？”王妃挠了挠阿穆靖的头发，含笑的问。

　　这时，一直都沉默的小阿穆尔也开口道：“弟弟或妹妹，阿穆尔都喜欢，如果是女孩的话，她一定和阿姆一样，和天上瑶池里的仙子一样飘逸，一样美，我一定要娶她做我的王妃，如果是男孩子的话，那他一定要和阿苏赫王爷一样，和草原上的苍鹰一样英武，是不是，阿姆？”

　　“对，如果是女孩，便叫她若瑶，让她做阿穆尔的王妃，如果是男孩，便让他每天跟着阿穆尔和阿穆靖哥哥，去骑马射猎，这样可好？”王妃宠溺的望着那兄弟俩。

　　“好啊，好啊，我想要若瑶妹妹，做我的王妃。”阿穆尔站起来，高兴的舞蹈。

　　“好，我也要若瑶做我的王妃，哥哥不许跟我争若瑶。”阿穆靖听了哥哥的话，很不高兴，追着阿穆尔跑，那吃醋的小模样，可是将红袖和红鸾逗得欢乐。

　　十五年过去了，那温馨快乐的一幕仍是深深的印在石枫的心中，每当他遇到不快或是危险之时，只要想起他也曾那么幸福，那么快乐过，他浑身便又充满力量，支撑他继续走下去。

　　“嗯，确实是若瑶，王妃喝了催产药，便有了若瑶，只是可怜王妃只看了若瑶一眼，便去了。”红袖回想起那夜的鲜血，仍旧是心有余悸。

　　“那若瑶呢？她可活着？”石枫焦急的问道。

　　“她还活着，她也是九死一生，吃了很多苦，红姨看，你和若瑶还熟得很呢。”想起现在身体痊愈的夕儿，终于露出一丝欣慰。

　　“红姨，你的意思，夕儿，夕儿她是若瑶？这是真的吗？”石枫激动不止。

　　原来千转百回，最初的，最终的，都始终是她，夕儿就是若瑶，若瑶就是夕儿，原来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让他在火刑中绝望的以为自己失去了最亲的阿姆，失去了最期盼的若瑶，十五年后，上天又让他在无边的血腥中，让他绝望地以为自己失去了夕儿，失去了难得的那份温暖，但是今天，上天似乎跟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兜兜转转，原来若瑶一直在他的身边。

　　“那韩将军他是？难道韩将军是王妃的兄长？是夕儿的舅父？”石枫联想起惊然曾与他说过，韩将军的书房暗格内供奉着阿姆和阿苏赫王爷的牌位，禁不止的猜测道，但是他刚说出口，就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

　　“阿穆尔就是聪明，是啊，将军可是王妃的亲哥哥，王妃的名字原本是‘韩宛柔’，当年，将军不忍夕儿就此夭折，便将夕儿秘密的带回，收到自己府中，换下他自己女儿。”

　　“红姨，那青梅便是将军的亲生女儿，是吗？”石枫又得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嗯。”红袖颔首。

　　“天啊，王爷，阿姆，将军，夫人，红姨，鸾姨，阿穆尔对不起你们，是阿穆尔害了你们啊，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无知，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将军和夫人，也害了韩府，阿穆尔有罪，罪孽深重啊。”石枫说完对着红袖磕头不止，想起自己助赵炎烨登位所做之事，懊悔不已，原来他竟间接的葬送了韩府，断了阿姆唯一留在这人世间的留恋。

　　石枫所为，让身边的红袖和岱钦摸不清头脑，忙扶起石枫，石枫便将自己与赵炎烨之间的协议之事一一说与红袖和岱钦，红袖和岱钦听后，深知这其中的隐秘，并未责怪石枫，只是宽慰石枫。

　　红袖怎会不知，就算石枫不去与赵炎烨合作，那个老谋深算的赵楚也会让赵炎烨其他人代替石枫，要让赵炎烨狠下决心，夺那帝位，赵炎烨要即位，韩府是必须要赵炎烨亲手除去的，赵楚要的，不就是赵炎烨心里那股子对魏氏的恨意吗？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狠心决绝，成就新一代明帝。

　　赵楚当年和摄政王联手，将先王毒杀，阿苏赫王爷暗杀，还设计让王妃背上通敌叛国，妖媚惑主的罪名，让人送上一碗红花，试图将王妃肚里八月大的孩子除去，赵楚所做的一切，已将王妃所有的退路一并堵死，他想让王妃无处可逃，只能随将军回南重。

　　但是赵楚错了，他高估了他与宛柔之间的情谊，也低估了宛柔和阿苏赫之间的深情，他不知，早在他放弃他与宛柔的孩子，决绝的将宛柔送到西番做细作那时起，宛柔的心已冰封，他与宛柔之间那一点情谊也被宛柔沉入湖底，随着冰封不曾泛起一丝涟漪。

　　赵楚也不知，阿苏赫的粗犷和刚烈，却恰恰的将宛柔的冰封打破，阿苏赫的温柔和细心，也将宛柔的冰冷慢慢捂热，让她的心重新为了阿苏赫而跳动，那种坚定，让宛柔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留下她与阿苏赫那唯一的联系——若瑶。

　　红袖庆幸的是，石枫总算是念及了夕儿的情义，他不止没害韩府，还间接的救了韩府，他和夕儿，终究还是相遇了，相识了，或者还相恋了吧，红袖在心里暗自祈祷，王爷，王妃，你们终究还是在天上看到了将军和夫人的不易吧，看到了阿穆尔和若瑶的艰苦，看到了赵楚的狠绝和不择手段了吧，这样的结局，王妃，王爷，你们便可以安心了，你们若真能看到这一切的一切，便保佑将军和夫人，不求富贵，只要平安。

　　“红姨是怎么救了夕儿的？她怎么会来凉州的？”石枫终于安心下来，想起夕儿，便开口问道。

　　“这个说起来话更长了，你知道揽欢楼吧，云烟姑娘，你虽未见过，想必声音你是熟的，就是刚才的云嫣姑娘，揽欢楼是红姨的，她们的任务便是刺探昌都城里各色消息的。”

　　“天啊，红姨的势力如此之大，我还让惊然深入揽欢楼打探消息，我们只怀疑云烟姑娘才是揽欢楼幕后之人，竟未想到幕后的是红姨啊。”石枫今天听到了太多让他震惊的消息。

　　“你们探的也没错，云烟确实掌管着揽欢楼的一切事物，我也只是听听她们的消息而已。”

　　“那不用说，青柠也是红姨和将军商量好的，安排在夕儿身边保护她的吧。”

　　“阿穆尔真聪明，但是这一切，你记得都不能让夕儿知道，如果她知道这些，她定会痛不欲生的，其实王爷王妃，将军和夫人所求的都一样，并不想你们为他们报仇，他们想的，只是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因为这些仇，都是报不了的，也是不能报的，阿穆尔，你可懂？”

　　“阿穆尔明白，我会小心，不让夕儿察觉，但是这仇，即便报不了，我也要让他们尝尝那些痛苦的滋味。”石枫恨恨道。

　　“嗯，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去，明天我们在叙话。”

　　红袖说完，石枫和岱钦便慢慢的退了出去。

　　月明风清，荷香虫鸣，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与十五年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