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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有惊无险 ...

  •   金龙是至邪之物,那生养它的黑沼泽定是至阴至毒之地,顾晚凉虽是服下了由莫紫莜特配的辟除瘴毒的丹药,可仍是不敢贸然下到深渊里,直等到午时烈日耀目,正是阳气最盛时,才决定不再多做耽搁。

      顾晚凉将从木屋中找到的绳线一头栓在裂缝边的巨石上,反复拉扯了几次,确认了绳线果然能承受千斤之力,这才稍稍定了心,可待将绳线的另一头抛下裂缝深渊,眼见那绳线消没于一片阴暗里,心中又浮现出不着不落的感觉来。

      她眼角微抬,余光掠过一旁默然帮忙的唐绯衣,那人脸上的凝色让她心头也微微一沉,不由轻叹。往昔她就只有晚飞这一个牵挂,只要是能为晚飞好的,万事她都是义无反顾,决绝为之,可如今她还多了唐绯衣这番眷恋了,倒是有些瞻前顾后了。

      顾晚凉心中正百转千回,却见唐绯衣应着她的视线凝眸而来,视线交汇处,似起了一张无形的网,难分难解。

      唐绯衣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她忍耐了许久,那担心的话语如鲠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势,可是转念想到这担忧的话语也许会让顾晚凉平添纷扰,只有死死地压在喉中,独自强忍。

      “绯衣,我定会安然回来的。”顾晚凉定定地望着唐绯衣,她知道唐绯衣担心她,可有些事她却是非做不可,只是因为有了唐绯衣,她凡事都会顾惜些自己。

      “我在这里等你。”望入那双清冷的眸中,唐绯衣看见了其间的坚定,不禁重重地一点头。

      目光似乎是天下间最柔情的利器,顾晚凉只觉自己再瞧下去就会生起不舍之心,当下别开眼,右手挑起搁在巨石上绳线,手腕稍稍一个用力,伴随着身形的翩然而动,瞬间便缘着绳线往那裂缝深渊下去。

      唐绯衣见顾晚凉身形落入那裂缝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忧虑,快步冲到巨石边,只见顾晚凉的身影如那纸鸢一般飘摇而下,尤显单薄,而她身下那阴沉的深渊更似是蛰伏的巨兽,只待顾晚凉稍不留神就要将她吞噬入腹。

      唐绯衣想到这一点,目色忧色大涨,惟有死死地咬住唇瓣,让痛楚来减缓心底那如烈火燎原般的复杂心情。

      片刻之后,顾晚凉的身影逐渐变小,逐渐坠入深渊的阴沉里,直到再见瞧不见半点踪迹,唐绯衣仍是伏在巨石上,动也不动地维持着这向下俯视的动作。

      顾晚凉专心致志缘绳而下,对她而言,有这条绳线相助,她凌空里有所着力,这越往下越奇险陡峭的山壁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她惟一觉得有些难受的是,这越下潜到裂缝深渊里,这四遭弥漫的腥气越来越弄,像是从四面八方灌入鼻腔里,避无可避。

      幸而莫紫莜的丹药起了效用,顾晚凉虽是胸中烦闷难抒,但还是能维持住一丝清明,她继续往下,又下了约莫数十丈,从下面涌上来的腥臭气越发浓烈,而她眼前更是显出奇异的景色——那有些昏暗的光线里沉浮着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她心中顿时一凛,这等异象的出现怕是黑沼泽就在附近的缘故,不由加紧了手下攥绳的劲力,但身形却逐渐放缓,慢慢向那幽绿里滑下。

      果然如她所料,她穿越那浮动着幽绿色光点的空间,足下往下一点,轻巧的落在一片紫黑色的土地上。

      说这是土地,却也不尽然,因为这片土地不若往日走过的那些厚实坚硬,而是有一些发着软,却又不至于让人陷足其间。

      顾晚凉心中暗暗警惕,不愿松开手中握着的绳线,好在这绳线够长,她牵着绳线小心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收足不前。

      她心中暗叫了一声侥幸,这土地与黑沼泽紧密相接,竟无半点高低差别,而颜色亦是同样的紫黑色,稍不留心就会踏足这黑沼泽内。

      她抬目凝视,许久之后才大致估计出黑沼泽的范围来,原来刚才所见的那些幽绿色的光点正是从这一片黑沼泽里腾起,飞往上空,又有一群光点坠落,沉入黑沼泽,所以她适才所见的光点都是浮浮沉沉,飘忽而动的。

      而更令她惊愕的是,在这黑沼泽的中间竟然长着一棵老树,树身粗壮挺拔,繁多的枝桠恣意生长,纵横交错,却因着枝上无片叶能隐约瞧出这些枝桠似是构出了九曲连环之形。

      不待她有所反应,这黑沼泽刚还平静无波的面上渐渐翻涌起来,有更多幽绿色的光点自那缓缓滚动的沼泽面上冒起,一时间,幽绿衬着紫黑更显惊怖。

      顾晚凉手掌一翻,取出藏在袖中的金龙鳞甲,几日光景,这鳞甲的光芒愈发黯淡,似乎只要风再一吹,这光芒就会消失殆尽。

      随着金龙鳞甲暴露在黑沼泽面前,黑沼泽瞬间一静,继而那黑水如煮沸般剧烈翻滚起来,似是有这些东西在下面翻江倒海,正欲腾水而出,有好几次几乎就要漫上她所站的土地来。

      饶是顾晚凉见多识广,也不禁心中骇然,她静心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她松开手中紧攥的绳线,将这绳线绕着金龙鳞甲缠了几圈后系紧,凝目瞄准那黑沼泽中心的老树,指尖聚力,奋力将金龙鳞甲抛向那老树。

      随着金龙鳞甲带着绳线在半空里划出一道极浅的弧线,黑沼泽里向着岸边土地翻滚的浪涛顿时就转头跟着金龙鳞甲飞掠而去的方向涌去。

      顾晚凉不敢掉以轻心,她明白以她此掷之力尚不能将金龙鳞甲抛上老树,于是两指轻拈,惊神指力凭空打出,似乎有“叮”的一声轻响传来,只见那去势渐缓的金龙鳞甲又加速飞向老树,不一会儿,那金龙鳞甲就挂上了老树横生出来的细枝枝头。

      黑沼泽的黑水似那惊涛拍岸般越涌越高,狠狠地砸在那老树的树干上,但那老树却岿然不动,全然无惧。

      顾晚凉全神戒备地注视着黑沼泽里的动静,两指间夹着那根绳线,一刻也不敢松懈。

      浪涛持续拍击着老树,片刻后,在那翻涌的黑水里冒起一道银光,直窜半空,顾晚凉只觉得眼前一刺,晃了晃神后定睛一看,却见一条浑身银色的四足蛇利落地四足并用,转眼间就攀上了老树的主枝。

      这条四足银蛇似是对老树颇为熟悉,在纵横交错的枝桠间游刃有余地游动,渐渐逼近那最外部挂着金龙鳞甲的枝头。

      顾晚凉眼神一凛,指尖已用上了真力,只待那银蛇接近金龙鳞甲之时,她就用力扯回绳线,那银蛇必然会紧紧相追,此时伺机祭出惊神指,定能伤到那银蛇。

      但银蛇却只是在那枝条附近徘徊不进。

      顾晚凉正疑惑间,那逐渐趋于平静的黑沼泽又波澜再起,而盘桓在老树上的银蛇竟俯首向那水面探去,似是在迎接什么。

      顾晚凉心中顿时起了不好的预感,而在她的视线里又暴起一道铜光,紧接着,一条比适才稍小些的四足蛇腾水而起,蛇身呈现古铜之色,那足足有半丈高的黑水托着蛇身向上,蛇头昂扬而起,迎向上方的银蛇。

      仿佛只是在眨眼间,那银蛇勾衔住铜蛇的蛇首,那缠在枝桠上的蛇尾一个用力,直接将那铜蛇自水中拉到了老树之上,在树枝上,两条四足蛇蛇首相碰,蛇尾相勾,蛇身紧贴,显得分外的亲密。

      顾晚凉眼色一沉,暗暗叫了一声糟糕,瞧这两条蛇的样子,竟是一对蛇夫妻,这可比寻常的两条蛇更难对付。

      那两条蛇亲热了一下,齐齐转首盯着那淡淡闪光的金龙鳞甲,似是对金龙颇为敬畏,这两条蛇僵立半晌,才缓缓地游动起来,一点一点地逼近金龙鳞甲。

      顾晚凉凝神屏息,终于在那铜蛇吞信轻触金龙鳞甲的刹那,指尖适时地发力,那金龙鳞甲本就只是轻挂在枝头,被她这一使劲,那鳞甲顿时飞离枝头,掠向顾晚凉所在之地。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银蛇尚未反应过来,那铜蛇却是下意识地冲身而出,来势之疾宛若闪电,猛地追上了那鳞甲的去势,蛇口一张一闭,死死地将鳞甲咬在口腔内,可蛇身却被拉离了老树,呈现凌空之势。

      银蛇这才缓过神来,见腾身而起咬住铜蛇蛇尾已是不能,只得跃入黑沼泽里,疾游而来。

      绳线承载着铜蛇的重量,让顾晚凉只觉得手中一沉,绳线险些脱手而出,不由又加了几分力,那绳线深深地压入肌肤内,勒出一道血痕。

      可现在她管不了这些疼痛,脚下一动,飞身而起,竟就这般牵着铜蛇想要缘绳而上,她在赌,赌铜蛇的不舍松口,也赌自己的速度胜过银蛇一分,让银蛇追击不成。

      唐绯衣维持着俯身探望的姿势,似是与身旁倚靠的巨石融成一体,惟有山风拂过她额前的发丝,才恍然这并非一座石雕。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她从最初始忧急的心态,到逐渐平静至麻木,整个心都似乎放空了,那俯视深渊的目光只容得下顾晚凉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见深渊的暗色里浮现亮起白色的一点,她眼底终于泛起光彩,片刻不转地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跃入视线中,越来越近。

      “绯衣,你先退回去。”顾晚凉一抬头,就见唐绯衣那身子半边凌空,似乎还想往外踏出,心中大惊,疾声喊道。

      唐绯衣这才醒过神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里倾向深渊,心中也是惊了一跳,虽是听从了顾晚凉的话后退,却也是只退开了一小步,有些执拗地要看着顾晚凉安然上来。

      “晚儿,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望着唐绯衣奋力伸来的手,再对上那人关切的眼神,顾晚凉心中一动,不愿驳了她的的情意,“好。”

      话音才落,她一动那承着铜蛇重量几近麻木的左手,咬牙用力地向上一甩,铜蛇随着绳线划出高高的弧线,从唐绯衣的头上飞掠而过,而唐绯衣竟无所觉,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拉顾晚凉上来。

      顾晚凉将空出来的左手向上伸向唐绯衣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才放入那人的掌心就被紧紧地握住,而唐绯衣在握住的一刹那,心中的喜悦又被心疼所取代,深深地皱起了眉,掌心里那微湿又有些粘稠的触感,是顾晚凉受了伤么?

      她尚未来得及开口,顾晚凉已从她眼神里猜出了她所想,借着唐绯衣上拉之力,她轻巧地在崖壁上一踏,身形腾空而起,翩然地落到唐绯衣身侧,才落地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事。”

      唐绯衣小心地松开了握手的力道,可仍是不愿意放手,似乎一放手顾晚凉就会不见了似的,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晚凉好几遍,发现诚如顾晚凉所言的,确实只有手心这一处受了伤,那悬在半空里的心才落了下来,“晚儿,你别动,我先帮你把手上的伤包扎好。”

      顾晚凉余光瞥了一眼那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似乎已经晕眩过去的铜蛇,才微微地点了点头,任由唐绯衣专注且小心翼翼地处理她手上的伤口来,落在唐绯衣脸上的目光亦是柔情万分。

      “晚儿,行了。”

      待确认将顾晚凉的伤口包扎地完完整整的,唐绯衣才轻舒了一口气,抬眼与顾晚凉的眸光相对,似是被那眸光深深吸引,后头话都含在口里,说不出来了。

      “将明血丹给我。”顾晚凉的话点醒了唐绯衣,她这才忆起正事来,不过对于她而言,顾晚凉才是她真正的正事。她从怀中取出明血丹,见顾晚凉似乎要从袖中拿出竹筒来,忙道,“晚儿你受伤了别动,我来就行。”

      唐绯衣说着,就抢出手来帮顾晚凉拿出竹筒,可打开竹筒一看,里面竟是空无一物,不由惊讶道:“晚儿,怎么里面没有毒龙血啊?”

      她顺着顾晚凉侧转过去的目光也转眸望去,这才发现一条粗壮的铜蛇正瘫倒在地,顿时有些愕然。

      可下一刻她见顾晚凉似要亲自过去取血,想也不想地伸手拦住了顾晚凉,皱眉道,“晚儿,还是我……”

      可对上顾晚凉眼里的坚定,唐绯衣情知她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顾晚凉的主意,更何况,她还在顾晚凉的眼里读到那一闪而逝的担心,才恍然顾晚凉是怕她会被铜蛇伤害才执意亲自动手。

      唐绯衣没有多言地收回手,她不坚持是因为她了解到顾晚凉的用意,亦是因为她相信顾晚凉,目送着那人走向那仍在昏沉的铜蛇,在蛇躯上割出一道小口,很快地就取完一竹筒的毒龙血,又将明血丹放入竹筒中,完成这一切后,她隐约觉得顾晚凉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晚儿,这条四足蛇你打算怎么办?”分了一丝注意给那躺在地上颤动的铜蛇,万物有灵,唐绯衣也不愿这天生地长的灵物就此死在这星罗峰顶。

      顾晚凉回想起她牵着铜蛇缘绳而上时,曾飞快地扫了一眼底下的情况,只见那银蛇仍是不懈地在腾地跃起,想要咬住铜蛇的蛇尾,将它救回,这种情意让她心中有所触动,所以适才在取血之时也是手下留情。

      顾晚凉挑起绳线,将那铜蛇重新抛回深渊里,铜蛇能够在她攀上时撞击崖壁而不死,想必这坠落下去也不会于它有大损,唐绯衣将一切瞧在眼里,只觉得顾晚凉这冷酷的动作里却蕴含着淡淡的温情。

      “走吧。”顾晚凉轻叹一声,毒龙血已取,该是重返中原的时候了。

      “嗯。”唐绯衣点了点头,快步上前与顾晚凉并肩而行,伸手过去,小心地避过顾晚凉的伤口,牵起那人手一起前行。

      山风拂动间,两人的身影越发飘远,不管在中原有怎样的风雨在等着她们,她们都有彼此一起面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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