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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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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吧!”小女孩回过头说,“不要迷路了。”
她像是在告诫自己。于楼珈上前要抱住小女孩,她摇摇头欢快地跑向远方。
于楼珈踩在黑炭土上,留下她两瓣深浅不一的脚印,她继续朝前走去,黑色的脚印成串地抛在她的身后。
在黑炭土上还陷有可提炼成贝紫染的骨螺,它枯白色的壳质像预示着死亡毫无生命的活泼气息。于楼珈大步向前,前方是一片月光蓝,她的脚下光溜得似平铺了层玻璃。
她看着天空逐渐透亮,仿似明快的水色荡漾在镜子里。于楼珈靠向光亮,在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些人,他们从天空裂开的一块镜面闪过,像是一个被剪切的片段。
有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哭着哀求别人放过他,他哭得极其伤心。
“感谢时间神吧!你将到达神祗居住的地方——艾斯基恩。”有位穿白大褂的男子说,于楼珈认出他,他就是兰博士的影子神秘者M.Ⅸ。
“放过我!求求你!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男子哭得声嘶力竭。
“谁都不想死。你不要担心,你是献祭给神灵,你死后将会受到无上荣誉,你的亲人也会因你获益。”M.Ⅸ弯下腰和蔼地说,他很会表演,脸上变化的每一个神情都像是在为对方着想。
“我不想被献祭,我想活下去。”男子垂下头哭得喘着气,泪水像冲刷脸庞的冷雨滴答到他的衣服上。
恐惧让他的面部变形,即使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是苦苦哀求M.Ⅸ放过自己。
“我给你打上一针,你会死得毫无痛苦。‘教授’!不要让你的家人失望。”M.Ⅸ说得无风无浪,却是十足的威胁。
于楼珈听到这里,才知道他是‘教授’云骥。
M.Ⅸ捋起他的袖子,直接静脉注射。男子停止了哭泣,脸上浮起奇怪的假笑,他的面部肌肉僵硬,却极力挤出些喜悦感。
此刻的他和跳楼自杀前的刀哥一样……
于楼珈忽然想起T.U医院给她拿药的人,那个人从伏案上抬头,冲她邪魅一笑。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没有多留意那个人,现在全部浮出眼前。
给他拿药的那个人正是M.Ⅸ……
于楼珈闭目脸对天空,一轮光环从她的脸上拂过。
玻璃上激起万丈喷泉,有个赤/裸的白色女孩骑着独角兽从她眼前走过……
蓝色的爱神闪蝶闪动双翅从白色女孩的头顶飞过……
女孩垂下头望着独角兽移动蹄子,它踏出一个步子,地上就会开出一朵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喷泉落下,红玫瑰上撒下星星的金粉灌入河流,将整片河流染成灿灿金光。起初它是温柔地溢向于楼珈,河流流过忽然有些湍急地旋转出水涡,激流冲到她的身后。
它高于楼珈的小腿肚,她躺在水上,她的头发肆虐,缠绕住她的手腕和脚腕……
白色的女孩樱红的唇瓣微张,细软地吟唱:
“月亮爱恋水中的莲花,就像紫罗兰热爱珍珠的眼泪。”
她骑着独角兽从于楼珈身上一跃而过,柔和的月华裹在她的身上,泻在晃动金粉的蓝河里。
朱砂红的玫瑰花从于楼珈身底炫舞,流出红色的“血液”……
“啊……又出现幻觉了……”于楼珈想。
好像自从和M.Ⅸ化名的鸟骷髅男子认识后,她的幻觉与日俱增。
于楼珈用力地甩甩头,她发觉自己还站在原地……
喜欢用药的M.Ⅸ给她掺杂了其他东西……如果混入了卡/西/酮、劳拉西泮片……这些药物既能治病也能害人,如果剂量增大,不是变成彻底的疯子,也会被过多的幻觉折磨致死。
又有人想要她死去……
阳光穿过云层温柔地抚摸于楼珈的脸庞,她的睫毛上开出七彩花,冰冷的心有了一点温暖。
于楼珈睁开双眼冷漠地盯视前方,她从来不期待别人给与自己情感。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占据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生活,他攫取了她的思想,从此挤占他的身影。
她的脑中有人在轻声细语地述说自己的过去和不幸。
兰博士窥探了她的隐私,但他也没有说错,在她年幼被众人抛弃时,她已经丢弃了不该有的人类情感。她怀着耻辱一步步成长,没有人因为她年少放过自己,为什么她后来又有了期盼?
是罗枫,罗枫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回顾自己23岁那年因罗枫的走进变得多彩。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她的未来在哪里呢?
啊!真糟糕!她的病情发作,又在抑制不住地出现幻象,兴奋的脑丘体分泌多巴胺,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为什么要去写小说呢?
她回忆起了童年,那个仅有一次收到母亲送给的漂亮衣服,她一直穿到破旧。母亲说爱她,可是她从没有感受到温暖。
年幼孩子的敏感期她从未过问,她提供了衣食住,也让她受教育。这远远不够,她会忍不住去想,母亲把她扔进学校,仅仅希望有机构能替自己管她。
她是母亲活累了的出气筒。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谁救她,也不会有谁关心自己。母亲段美琪的风流韵事成为人人嗤笑的话题,而她必须充耳不闻,假装不知道。
她把所有的情绪压抑在学习中,她起先想通过好成绩获得段美琪的认可,她却发现自己不及她情人一句调情的话。
她靠写小说发泄自己的不满,那些死去的以及活下来的人不过是自己触及生活的感受,她通过笔端将自己的臆想变成文字。
她在小说里面制造了太多的愁苦和死亡,在她的潜意识里也希望自己死掉,然而死亡需要太多的勇气,她于楼珈贪生怕死,至少23岁之前是这样。
23岁时她爱上了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这个男人,她靠吸食他给她的爱存活,渐渐的她成瘾为习惯,变为不可缺少的空气,没有罗枫她便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此后的生活形同朽木。
她继续自欺欺人,每一天都是依靠对丈夫罗枫的思念稳定自己的情绪。
她做过很多有关他的梦,现在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她也梦见他背着行李从远方归来,他掏出钥匙开启自己的家门。他坐在客厅的太妃椅上,十指相扣,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于楼珈蹲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她想将他永远地留下,温柔地问:“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愿回来?”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依旧垂下头说。
他的脸被一团雾色遮挡,她想拨开它,他的身体溢出更多的浓雾,雾色将他与自己远远地隔开。
“原谅我,我时常把你和另一个人弄错,我看见他仿佛看见了你。”于楼珈忏悔道。
在她的心里也能明白眼前的男子并非罗枫的实体,而是自己的梦境,她还是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罗枫突然抬起头,她看见另外一个人——费泽成。
为了解除自己的局促不安的心情,他环胸的双手搓挠自己的胳膊。
“你猜测是对的……罗枫是我,我也是费泽成……我有太多的迫不得已,才一直隐瞒你。”
“楼珈,我爱着你,就像这天空里的地球和月亮永远不会停止公转,我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停止。”他的声音逐步微弱。
于楼珈抬起头时,罗枫不见了,她疯了一样在沙发上寻找他的身影……
于楼珈很怕自己做的都是梦,她害怕失去他,只有他罗枫才是真的爱她,她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她已经领教过多次虚情假意。
“与其这样以虚假的面孔面对他人,不如不要……”
随着封闭时间的增多,于楼珈越是不愿和人接触,她疑心那些人对自己都另有所图。
直到她见到罗枫,但是她无法感知未来。她好像在没有未来的伤感中独行了好久。她爱他直至身死,天地俱灭。
于楼珈站起身她看见前方有个房间,他的身影在那间房间忽隐忽现。她拼命追着他的背影,尽管她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可是他与她之间隔着一条巨河。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他行色匆匆地走了,她再也找不到他。
她又站在原地,她的面前还是有面镜子里,有个女人从远至近朝她走来,她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粉饼,一手拿着粉扑专注于补妆。
她长得很好看,像极了自己的母亲,她的身上四溢玫瑰花香,也像极了她余生时常演绎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她的母亲爱极了被男人包围,他们的恭维、调情让她得意非凡,她身上的玫瑰熏香令她愈加姣美,每当香气四溢时又让她恍惚回到青葱年华。
她停止手里的动作,眼内空留伤逝:“我很害怕我热爱的人离开我。我明知道我的内心设置重重关卡,不大放心现实。现实中和自己心境设置的痛苦双重枷锁叠加,压垮了我。我明明知道原因,就是没法挣脱。”
“我亦曾彷徨无助,形同迷途的顽童。我曾经也纯真过,对未来充满憧憬。我并不贪心只想拥有爱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仅是这小小的请求,老天爷也不肯恩赐。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心怀奢念,对不属于自己的愿望起了贪心。所以我总是很失败,我这一生都是失败的……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结婚、有孩子,或许那样就不会失望……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
“我失去了幸福的感觉,不知道如何抓取幸福。”
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是她一直做着的不肯醒来的梦,她每晚在噩梦中甦醒,焦躁不安……
“你爱我吗?妈妈?”于楼珈再次问道。
“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只是你不曾发现。”段美琪从镜子里伸出透明的手怀抱住,“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真的不爱自己的子女。孩子,我对不住你。你能原谅妈妈吗?我一直都深爱着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妈妈怀胎十月生下你,怎么会不爱你?”
“可是你亲口告诉我,你不是我亲生母亲,我是你捡来的。”于楼珈对母亲说的话好笑到快要伏倒地面求饶,她爱她?骗谁呢?真心爱她,会让她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到处是淤紫和伤疤?
“你对我的爱不及对你情人的一毫一厘。”于楼珈冷嗤,她的心却很疼痛。
“我只是喜欢恋爱的感觉。”镜子里的段美琪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不会懂得我的心情。你没有真正地爱过。”
“妈妈,我知道爱情的滋味。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被你抛弃的时候,我爱过一个学长,他也深爱着我,可是他后来死了。可我从未失去自我。因为妈妈,我还有你,我希望你能正眼瞧瞧我。你从来没有。你是真的不爱我啊~~”于楼珈狂声笑着,一直笑到双眼飚出了泪花。
“我怎么会不爱?”段美琪说。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不,你不爱,你从来不爱。因为你的不爱,我选择逃避现实,我拿写作养活自己,为的是避开你,从前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讨厌你。”
“我因为你才会变得刀枪不入,我才变成了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妈妈,跳舞娃被踩碎了,小鸟也死了,它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吗?不会了。坏损的东西不可能修复得毫无痕迹。”
“‘幸福”来得多么不易,我始终抓不住它,无法牢牢抓住它,我走得再艰辛再痛苦也无法抓住它。妈妈,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的心受伤了。所以,当我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地抓住它。像一个病态强抓自己的幸福。妈妈,我要活下去,我好好地活下去,和自己喜欢的人一道活着,所以我绝不要像你一样困在往事里,也不要困在梦境里出不来。”
当阳光开始变得慢慢刺眼的时候,就是一天时间的开始,漫长而又枯燥。乏味的人、乏味的生活。
镜子从青冥飘移悬在于楼珈的正对面,白色的朵云浮动在镜子后面,一阵阵钟声从镜子里面传来。
M.Ⅸ两只手插进口袋望向于楼珈,他似笑非笑地说:“您病了太久,是时候醒来了。”
“醒一醒!醒一醒!”费泽成焦急得在于楼珈耳边呼喊。
“对不起。”于楼珈道歉说,她睁开的双眼却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