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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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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想念我的母亲了。她在世的时候对我颇多爱护,她走的时候一定舍不得我。”于楼珈想起自己的母亲临死前玩味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她的母亲挑衅地告诉她,她是没人要的杂/种。
她知道自己被遗弃在段美琪的家门前时还没有反应,不久之后疼痛从她的心脏蔓延到她的四肢。痛觉迟到得太晚。于楼珈庆幸没有如段美琪的愿,没让她看到自己痛彻心扉的模样。她的养母有多爱她,爱到恨不得她死。
她洗切好蔬菜放入墨绿色金边的盘子里,撒上千岛酱,在蔬菜旁边放着的是她油煎七分熟的鸡蛋,她端着餐具走出厨房,招呼费泽成和她一起吃饭。她叉了一块沾了酱的甘蓝送进嘴里,用甜美的笑容掩饰自己的不快。
两盘墨绿色釉中彩瓷盘中堆积切丝的紫红色甘蓝、绿色伞状的花椰菜、椭圆形的红色圣女果、金光色的玉米粒和一块煎得柔嫩的荷包蛋,色泽组合得是有些醒目,如果拍成照片的话颇为惊艳。
“鲜艳的餐具虽然强化了菜色的美感,提升了感官的享受,也让人多了品味美食的冲动,可是含的重金属有可能超标,对健康无益。”费泽成十指交叉抱成拳头提醒。
“没想到你说话的口吻和我的丈夫一样。他会对我说,‘好看不能当饭吃。美艳的餐具含铅、汞、镭、铬,中毒了怎么办?’真是可爱的人……”于楼珈放下手中的叉子侧过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转过头脸上堆叠笑容说,“我请你吃饭是感谢你昨晚送我回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执著我的事情?”
“我是你过去的同学,理应照顾你。”
“过去的同学吗?真难得……我的同学和我真是友谊情深……”于楼珈大笑一声说,“别把你的欲望说得多清高。男人对女人的念念不忘,是两人存在肉/体/行为,他把对方当做自己的私有物,我俩可是清清白白。”
“我爱你。一直都爱着你。”费泽成望着于楼珈灿烂的笑容冲口而出,他说完又后悔起自己的轻率。
“你收起这些话吧!我听过太多相似的话。‘楼珈,你是我见过最有情趣的女人。’、‘楼珈,你拿走了我的魂魄,我要你这个小妖精赔我。’”于楼珈仰起头背诵别人对她说的情话,她瞅了几眼费泽成鄙夷地说,“多么自以为是!为什么你们男人以为说这些话女人就会上钩?”
“你刚才问我母亲的问题,你该知道的不是早已知道?我的母亲憎恨我,她爱她的情人也不肯爱我。为什么?我也想问她为什么?因为我是个杂/种。我是被不知道什么人丢在她家门口的破/烂/货。”于楼珈说到这里龇开嘴哈哈大笑。
“为了答谢我的母亲赐予我的爱,我特意写了一首诗回报她的恩情。我念给你听……”
“有一头牲畜,
它华丽而高大。
全身镶满珠宝。
有一头牲畜,
它能够口吐人言,
用着笔墨装模作样。
主人啊,
对它心生欢喜。
有一头牲畜,
这头牲畜,
华而不实的牲畜。
它翘起蹄子吧哒吧哒做着内心的喜悦。
牲畜,
哦,
悲哀的牲畜,
口吐人言的牲畜。
主人要拉它去配/种,
哦,
牲畜,
来吧,
生个高级的小畜生!”
费泽成被眼前狂躁的于楼珈惊住,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她。于楼珈似乎朝着历史的方向发展,她的人格被黑暗侵染。前几天她还不是这样,是连续经历了刀哥和云骥的事件吗?她表现地勇往直前,说到底她的灵魂深处住着一个小女孩,她也会恐惧、沮丧、失望,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深受其害的自我催眠。
“我想我是累了。我一直寻找的爱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曾经看见过他,在那个叫刀哥的人的家里。我也觉得我最近的状况不好,无缘无故地感受到一股风暴向我袭来。我总是梦见一只独角兽向我走来。象征幸运的独角兽……我是否可以抓住幸福?”于楼珈喃喃到最后,忽然失语。
费泽成思绪被折砍成数张碎片,他想对于楼珈伸出援手,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他多想对她承认:“我就是罗枫。”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没有接。她垂着脑袋,双手不断按压太阳穴……
他今天不该提起段美琪,她一直如影随形地压迫于楼珈的神经。他不大清楚段美琪的为人,从他曾经在黑市上淘的书得知,段美琪在推动于楼珈杀人的经历上扮演着重要角色。于楼珈对她的母亲有多惧怕?当他还是罗枫的时候,他不是不知道,大多数晚上她都会从梦里惊醒,她在梦里哭泣、尖叫,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一个人梦境的幻象是她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写照,它进入梦中以后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梦者的眼前。
尽管于楼珈从没有提起过,他从她做梦时的表现和他在打扫地下室时发现于楼珈的日记本,从中记录的秘密看,她的母亲从她懂事起用各种手段虐待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费泽成想不通。原罪来自于原生家庭对孩子教育的得失,孩子等待精心栽培时被遭遇破坏,等到TA成长之后,TA已不再具备完整的人格了。费泽成想用自己的双手越过这些历史将她毁坏的人格修复。
他的愿望大概过于理想。
没有一朵恶之花的罪孽会被洗涤干净。也没有一个人能扭转历史的进程。费泽成不以为然,他通过无数次的穿越发现,时间并不像他人口述的那般刻板。他每穿越一次,历史进程都会发生一次改变。如果说大峡谷的蝴蝶搧一搧翅膀就能引起风暴的话,那么他每次穿越的次数都在微妙地移动“过去-现在-将来”三组板块。每一次的蝴蝶效应都在改变历史进程,哪怕它变化的微小,次次叠加就成为巨浪。“历史的不可逆”是哲学家们欺骗自己的假设。“历史的可逆性”终将在费泽成的努力下变成事实。
费泽成思忖昨天消除于楼珈的记忆,“海马区裂树源光感枪”的冲击会不会给她造成了可怕的后遗症?
于楼珈扶住脑袋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我很不舒服,你不要对我的异常感到惊讶,也不要对此心有埋怨。如果我有不得体的地方,我向你致歉。”
“你记得你刚才说过什么吗?”费泽成问。
“我头疼得厉害。我的脑中晃动不同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小孩。他们要从我的头颅中冲出来。”
“没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费泽成走到于楼珈的跟前,捧起她的脸轻轻朝她的额头啄了一下。
于楼珈愣住了,罗枫也和自己说过相同的话,她忽然有种错觉,她的丈夫又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她的丈夫不在这里。这只是一个气质和自己的丈夫有些相似的男人。”于楼珈扶住额头轻轻笑道,“你这可是趁人之危。”
她的笑莫如说是怒意,怪责费泽成的轻薄。
“发生了什么事?前几天你的情况还不这么糟糕。难道不能和我商量吗?”
“你?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呢?”于楼珈确实不相信眼前的人,他虽说是自己的同学,她对他一无所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个同学,所谓的同窗之谊在她这里等同笑话。
于楼珈还想说一些刺痛他的话,忽然看到他逼视自己的眼神。她投降了:“一个星期前,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他告诉我,我的丈夫罗枫和一位绰号叫‘教授’的人在一起,可惜我没有找到这个人。后来我又收到邮件,他告诉我有位叫刀哥的男人被我杀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你怎么会杀人?杀人动机是什么?因为云骥?能给我看看他发给你的邮件吗?”
“我已经告诉你天大的秘密……”
“我还是不要说好听的话来打消你杂七杂八的乱想吧。我是你的同学,我搬到你的旁边是受你的丈夫罗枫嘱托。你应该相信我。”
“哦?真的?‘朋友妻不可欺’,你刚才还那么轻佻?”于楼珈明显是不信任费泽成的,她对他的话抱有深深的怀疑。
“他告诉我,他向你求婚时,是在“伊西丝大酒店”吃的饭。你们刚看完阿梅迪奥·莫迪里阿尼的画展。那是家具有埃及风情的餐馆,仿照阿布辛贝神庙的样式建造。那天你特别美,穿着黄色无袖无领连衣裙。饭店外的天空是一片墨渍蓝。他向你求婚,并且不是那么浪漫。你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于楼珈盯住费泽成的眼睛,他那双双眼皮的眼睛里透亮如镜,自己的脸庞映在他的瞳孔上,“他的确没有欺骗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