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四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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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饴被挡在门外，没有人理会她焦灼的疑问，各种仪器的声音像是绞缠在一起的金属丝，刺进耳膜，戳破心脏，而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看到罗育成，眉眼都是暗沉凝重，她更加觉得恐惧，全部的疑问都堵在喉咙口，只是张皇地看着他。
“肺部的切除导致呼吸急性窘迫，还出现了心源性并发症，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
若饴一颗心不上不下，整个人虚得站不稳：“到底怎么样？他到底会怎么样，告诉我，你告诉我！”
到了最后成了嘶喊，她死死地拽着罗育成的胳膊，犹如拽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乐若饴！你是他的希望！”罗育成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他说过，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你给他的希望！”
若饴蓦地停下来：“他还有希望，他可以救过来，对吗？对吗！”
“很危险，”罗育成如实相告，“但是，他的求生意志很强，手术前我已经告诉了他所有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他说，不管多难，他一定会尽全力挺下去的，他在努力，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你。”
若饴一句话都说不出，放开指尖发僵的手，颤抖着尽力地让自己站直。
罗育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热烈的深红，在清冷的医院走廊里格外醒目。
“这个，是他托我保管的，他说要等出了观察室后，再给你。”
若饴接过来打开，一滴泪瞬间落了上去，炫出剔透耀眼的光芒。
她立刻将泪擦净，关上盒子递换给罗育成：“罗医生，麻烦你再保管一下，我要让他，亲手给我戴上。”
罗育成的声音也沉静下来：“若饴，你要相信我们，更要相信子轩。”
陈教授从里面疲惫地走出来，若饴跟着罗育成迎了上去。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看病人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陈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
“我能跟他说几句话吗？”若饴恳切的问。
“进去吧，”陈教授很坦诚，“有时，精神的力量是医学所无法解释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若饴穿好消毒服走进去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从来没有看到他那么孱弱的样子，他一向都是再难受也谈笑风生的，可是现在脸色青灰，连唇色都是暗青的，嘴因为呼吸艰难而半张着，而胸口的起伏虽然急促，却很微弱。
似乎，生的力量真的在渐渐离他而去。
若饴控制不住脚一软，几乎是跪倒在了他的床边，即使这么近，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好像都已经泯灭在仪器的鸣叫和药水的气味里，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
她摸索着抓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突然一个激灵，她觉得自己也像要被冻僵，趁着还有一点暖意，她又把脸轻轻地贴到他的额头上，那里，最能量出一个人的热度。
那里真的还没有冷却，而且，她能感受到，她的脸颊下，极轻微的触动。
是他的睫毛，他的眼睛在不停的翕动，似乎极力地想要睁开。
若饴攥紧了他的手：“甘蔗啊，我知道，你又是在逗我呢对吧，你就是想看看我不淡定的样子是吧。我告诉你，刚刚我是吓坏了，不过我多聪明啊，你那些小伎俩我想想就明白了！好吧，现在我不跟你计较，你想再玩多久我都陪着你，反正你总会有醒的时候，到时候再收拾你也不迟！”
她也没什么思路，想到什么就说：“甘蔗，等你好了，咱们去S市住一段吧，你不是说，你喜欢那边的房子吗，咱们在露台上放个藤秋千，临着湖，喝喝茶晒晒太阳，小日子多滋润啊！还有雨果，她可天天盼着你凯旋哪！那丫头想要个小妹妹都想疯了，等你好了，咱们抓紧时间完成她的心愿吧，姐妹年龄相差太大就玩不到一起去了……对了！那架Bechstein的
钢琴，你妈答应送给我了，到时候咱们一起教雨果，还有咱们的孩子弹《云雀》，你说好不好？”
他睫毛的颤动渐渐平息下来，但是若饴却清晰地感到，他的手指，很轻很轻的，在她的手背上弹动了一下。
她忍住眼泪笑：“你听得见，对吗？我知道，这么多日子，你撑得很累很累，你明明并不希望我看到你难受的样子，却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有遗憾。谢谢你啊甘蔗……我也知道，就算撑过了现在，你还要继续面对很多折磨，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因为你已经准备好了照顾我一生一世……你那么努力，我也会很努力，我要和你一起去争取，我相信咱们一定能快快乐乐地走完一辈子，不管以后还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我都会在陪你身边……我们的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你一定要撑下去，甘蔗啊，我等着你呢……”
她絮絮地说着，很多憧憬，一直到老，病房仪器的声音渐渐归于平缓，他的唇角，似乎微微地有些上扬。
甘子轩为她套上戒指的时候，若饴乐得合不拢嘴。
他虚弱地煽情：“虽然我不再完整，可我给你的爱是最完整的。”
若饴整个人扑到在他身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完整的！”
“等结了婚，我们去哪里度蜜月呢？”他果然不安分，刚出观察室就想着玩儿，不过若饴也很有兴致，“去海滩度蜜月最浪漫啊，巴厘岛和马尔代夫我都去过了，要不去澳洲？那里的气候阳光海水都好……”
“去肯尼亚大草原，狮子、老虎……”他说话还有点气喘，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就这么定了。”
若饴硬生生地把一口气咽了下去，看在他还躺在病床上的份上，忍了！
他们真正踏上蜜月的旅途，是在三年以后。
前期的准备都是甘子轩操办的，若饴除了提供身份证护照等证件外，主要就是上网查找如何在野兽横行的环境防身自保，除此以外订购了一系列能够保命的药物和器械，就这样还是百般忐忑，就差带把枪上飞机了。
飞机停在在澳洲某个极小的机场，外面就是碧波荡漾的大海，若饴嘴上不好说，只能在心里唏嘘：怎么就挑了这个地方转机，这不成心让她不甘心吗？
昏昏沉沉地等到登记，却发现是个小飞机，哗啦哗啦地噪声极大，飞得还低，从舷窗一望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海水和岛屿。
她不淡定了：“这得多久才能到啊，吵死了啊！”
甘子轩说：“快了吧，吵是吵了点，先看看外面的风景也不错。”
若饴眼珠一转高兴起来，不住指着下面的景色赞叹，还撺掇他：“看呀，你看呀！”
甘子轩自岿然不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明显是恐高症发作，表面故作镇静，心里怕得要死。
广播里响起机长英语的提醒，若饴听得不太明白，只看到坐在前面和边上的几对老外都开始激动起来。
而飞机突然往下一沉，若饴吓得直推甘子轩：“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么小的飞机不安全啊！”
甘子轩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看看窗外吧。”
若饴一头雾水地张望，突然睁大眼睛惊叹起来。
在澄澈见底的洋面上，镶嵌着一座心形的岛屿，阳光刺穿淡绿色海面，变幻出千丝万缕的迷离色彩，那颗心粼粼闪动，犹如上帝遗落人间的一枚宝石。
“太美了！甘子轩这回你一定得看，实在太美了！”若饴搂着他的脖子，忘乎所以地把他的头往舷窗上按。
他看了一眼就闭住眼睛，好不容易说出话：“这个，算是我们，蜜月的礼物……”
在大家赞叹不已的回味中，飞机缓缓下降，停在一个草木丰茂沙滩细柔的岛屿上，远远可以望见度假酒店的屋檐。
“这就到……肯尼亚了？”若饴困惑。
“谁说我们去肯尼亚？”他反而一脸惊愕，“不是澳洲吗？”
又被耍了!若饴扑上去像只小猫似的又抓又咬。
阳光汪在晃动的海水里，反射出绮丽曼妙的光线，在他微笑的脸上，眼睛里流转生辉。
若饴又有点歉疚：“可是，你不是想去肯尼亚吗？”
他整整被她抓乱的衣服，正色地说：“不是还有下一次？”
怎么不是！若饴想。
这一辈子，他们还有无数个无数个，美妙的下一次。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四十）下
